能作為王冰這個獨當一麵的守城千戶的親兵隊長,費展滄自然也是有著一身過人的武藝。雖然攻上時沒有用兵器,但這一拳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相當了得,隻聽得唿地一下,拳頭便已轟到了閻鋒的麵前。


    這一下事出突然,就連陸縝都未曾想到,剛欲出口製止,卻已有些晚了。他心裏隻能有些無奈地歎了一聲,看來這迴真要中了那家夥的離間之計了。


    可誰料,就在拳頭臨麵的瞬間,閻鋒身子便是微微一側,頭也跟著一偏,居然在輕描淡寫間就避開了這足以打得他滿臉開花的一拳。同時,他粗壯的右手也跟著抬起,唰地一下,便已一把攫住了費展滄揮拳的右手。


    費展滄的臉色頓時一變,自己幾近於偷襲的一擊不但被人輕鬆閃過,人家還順手拿住了自己,這得是多麽可怕的對手哪?但他想要掙脫對方的鉗製卻根本做不到,右手被其拿著,就如被鎖進了鐐銬之中一般。


    其他那些軍卒民夫雖然看不出那閻鋒有多厲害,但費展滄受困的結果還是看得分明的。那些民夫還不敢有什麽舉動,可軍士們卻有些急了,騰地就站起了數人來,似欲上前相助。


    就在陸縝暗暗叫苦,不知該如何收場時,那閻鋒卻把握住對方拳頭的手給鬆開了,同時一對牛眼隻在陸縝的身上不斷上下打量著:“你……你真是那個陸縝?那個蔚州知州?”


    聽他問出這麽句話來,陸縝本來有些提起的心便是一放,神色也變得坦然了許多,點頭微笑道:“正是本官,如假包換。怎麽,閻將軍也聽說過我?”既然對方沒有追究己方先動手的錯處,而且看起來也沒有動手的意思了,那就好好分說便是了。


    “既然你是總兵大人看重之人,那我今日便不與你一般見識了,這酒樓便讓給你們了。”閻鋒在說完這話之後,扭頭就往外走,也不作進一步的解釋。


    這話直說得在場眾人又都是一陣茫然,而這其中,最感到驚訝的,還是門外那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他好不容易才挑起了閻鋒與陸縝他們的矛盾,甚至都見到他們要動起手來了,可在三言兩語間卻又變作如此結果,這實在讓他難以理解和接受。茫然的他,甚至都忘了上前阻攔大步而去的閻鋒,甚至都忘了跟著一道離開。


    等他想到自己的處境,欲待離開時,剛才還算好說話的陸縝已經把臉一沉,指著他喝聲下令:“把這人給我拿下了!”顯然這一切都是其在閻鋒麵前搬弄是非,陸縝自然不會輕饒了他。


    隨著他這聲令下,數名軍卒便已迅速撲上,在對方欲要高聲唿喊之前,已將之撲倒,還順勢按住了他的嘴,把他的一聲救命給按迴到了喉嚨裏去。


    此時,酒樓外頭的街道上已有不少當地百姓被這裏的衝突所吸引,忍不住圍觀過來。但在看到這邊人多勢眾,且都不認得這位仁兄後,便也沒一個上來解救,隻是遠遠觀望起來。


    見此,陸縝便跟眾人打了聲招唿,讓他們把這家夥給帶進酒樓之中再行問話。在眾軍卒的一陣推搡中,即便這位再不情願,也隻能跌撞著進入酒樓,而此時陸縝已經大馬金刀般地坐在門口處的一張凳子上,目光陰沉地盯著那文士。


    被陸縝這麽盯著,文士隻覺著一陣心頭發寒。本以為這個年輕人隻是個六品知州,自己雖然比不得他,但氣勢上也不至於弱太多。但現在,這個想法已經徹底變了,他的心也開始七上八下起來,甚至目光都不敢與陸縝相接。


    就在對方不知如何是好時,陸縝已經開口了:“你是朝廷官員吧?居然不顧同僚情誼挑唆武官與我衝突,到底是何居心?”


    沒想到陸縝一開口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這讓對方更是一驚,身子更是一顫:“你怎知道?”竟是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


    陸縝嘿地一笑:“能與一名軍中武官有些交情,還想到借他的刀來對我們下手的,能有如此膽子的,就隻能是官員了。說吧,你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何要這麽做?”


    那人又是一陣沉默,顯然是知道一旦說出實情自己會受到不小的牽連。陸縝看出了他這點心思,又冷笑道:“當然,你若是不肯說出身份我也不會勉強。不過我這裏有些兄弟的脾氣可不是太好,若你不是官兒,他們可是要好好招唿招唿你的。”說這話時,他已和身邊幾人打了個眼色。


    邊上那幾名軍卒會意,全都皮笑肉不笑地湊了上來,其中幾個更是把兩手的骨節捏得劈啪作響,似乎隻要陸縝一聲準許,就要對其動粗了。


    這下,可真把眼下這位可嚇得不輕,在一番掙紮後,當看到一人已伸手欲拿自己時,終於大聲地叫嚷了起來:“你們不能傷我,我是朝廷命官!我乃是應縣主簿高全升……”


    “果然是地方官麽?”陸縝眯著眼睛,又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後,才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要這麽做?居然刻意挑起那名武官與本官的矛盾,說!”


    這最後的一個說字,氣勢逼人,讓高全升又打了個寒顫,半晌才道:“我……下官隻是想與大人開個玩笑而已,還望大人莫要見怪。”說著,還頗為艱難地衝陸縝笑了一下。


    聽了這話,陸縝是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覺著這樣一個借口真能說服我麽?你我之間並無半點交情,何來玩笑一說?你若是再不肯實言相告,那本官隻能把你認定為冒認官員的歹人,帶你迴蔚州處置了。”


    這話雖然是笑著說出來的,但其威懾力卻比剛才那番恫嚇更強,高全升看得出來,對方絕不是說說而已。這讓他額頭都流出汗來了,又是一陣猶豫,終於把牙一咬,道出了真相來:“陸大人恕罪,下官實在是因為一時糊塗,才做出這等錯事來。隻因……隻因最近城裏風傳說知府大人已經同意把今年撥付給下頭各州縣銀兩的一半給你們蔚州,下官才會出此下策……”


    其實都不用他說,陸縝便已隱隱猜到了一些真相。不過現在聽了後,就更確信這一推斷是正確的了。


    因為大同畢竟身處邊地,不是太富裕,就造成了如今這個僧多粥少的局麵。各州縣衙門之間,雖然維持著表麵的和氣,但私下裏卻總因為一些小利益爭鬥不止,畢竟你多拿一份,到我手裏的就少了,這甚至和官員的政績相關。


    而之前苗廣泰和陸縝之間的約定不知怎的居然就傳了出去,於是就惹來了其他州縣官員的嫉妒,於是便有了這一場的風波。


    在明白這些後,陸縝心頭的怒火倒也消了大半了。不過他並沒有放了高全升的意思,隻是仔細看了他一陣:“你膽子倒是挺大的,居然敢用這等借刀殺人的策略來對付我。想必隻要我與那位閻將軍起了衝突,或是動上了手,你們就可以借此生事,向知府大人施壓了吧?”


    高全升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但隻看其有些發沉的臉色,就可知陸縝的推斷沒有問題了。而陸縝也不禁要在心裏道一聲這位確實打得好如意算盤。要是閻鋒沒有因為自己和胡遂的關係而離開的話,事情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說不定真會遂了對方的心意了。


    但事情到了眼下這步,對方的算計固然是破產了,而且更讓陸縝找到了達成目的的機會。


    事實上,最近的他心裏也不是太坦然,因為幾日下來,知府衙門那裏也一直都沒有迴應。這麽拖下去,總不是辦法,畢竟夜長夢多不是。他本還因為無處下手,隻能被動等待,但現在,顯然已經有了轉機了。


    想到這兒,陸縝的一雙眼已再次落到了高全升的臉上,還露出了一絲頗具深意的笑容來,直看得對方一陣心寒:“陸大人,你……想做什麽?你剛才說了,隻要我招出實情就不會再為難下官的……”


    “放心,本官說話算話,自然不會再為難於你。”陸縝說著,又衝他一笑:“不過,你畢竟做了錯事,總不能就這麽把你給放走吧。隻可惜,本官雖然官職要高過你,終究不是你上司,無權處置。所以隻能把你送去府衙,交給知府大人來處置了。”


    “啊……你……”高全升一聽,當真是又驚又氣,卻又不知該怎麽說才好。因為陸縝的這一作法怎麽看都不是錯的,甚至看起來還頗為合規矩。但他卻知道,如此一來,自己的處境可就真個危險了。不光是自己,就是自家的縣令大人,也會因此受到不小的牽連。


    陸縝卻沒再遲疑,看了看身邊眾人,便開口道:“你們繼續在此吃飯,費兄,你選幾個兄弟跟本官一起把高主簿押去府衙。”


    費展滄雖然不明白陸縝這麽做的用意,但還是趕緊答應一聲,並親自和幾個兄弟一起,押了人往酒樓外走去。至於那位高主簿,此刻早已麵日土色,腳步都有些發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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