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墨陷入了沉思。


    陸縝告訴他的手段其實並不是太高明,不過隻要他真個一口咬定了這些,那謝家的人就再無可辯。想必,官府方麵還另有安排,幾方麵的人證物證什麽的湊到一起,要整死謝家應該不是太難。


    叫他心驚的,是陸縝之前話裏暗藏的威脅。他常家為了救常溫玉可是幹了不少事情的,現在陸縝手裏一定還有把柄拿捏著。一旦自己今日不照其所說,指證謝家,恐怕常家的麻煩也自不小。


    還有,謝景昌這次幹的事情也確實讓常天墨很是憤怒。要不是這小子擅作主張,想著拿此事來對付陸縝,自己兒子本不用死在刑場上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其說常溫玉是死在陸縝或是官府之手,還不如說是被謝景昌害死的呢。


    而他隻有這麽一個兒子,現在人一死,自己縱有萬貫家財也沒什麽用了。


    常天墨猛地抬起了頭來:“陸通判你說的不錯,一切都是那謝家為了報複我常家之前搶了他們一筆生意,這才想借此事來陷害我們。那也是草民之前一時酒醉糊塗,在酒桌上跟謝秉孝提了一句想要拿人換了自己的兒子,這才讓他錯以為我常家真這麽做了,從而才有了今日刑場之上的變故。”


    陸縝聽了這番話後,先是唿出了口氣,繼而笑了起來:“常老爺果然深明大義,本官就知道是那謝家籌劃的這一切。有你的這番招認,謝家的罪責就再也別想逃脫了。你也大可放心,常家既然是無辜的,官府一定會還你清白!”


    “多……多謝陸通判明察秋毫,為我常家洗冤!”常天墨拱手道。心裏卻是一陣苦笑,明明眼前這個是把自己兒子送到屠刀之下的主使,可自己現在卻還得感謝他,配合他。


    錢漫江這時候已經把證詞口供都記錄在案,便拿起那疊紙來到了常天墨麵前。在其看過之後,簽字畫押。隨著他把自己的姓名寫上,並按上自己的指印之後,這案子對謝家的指控已再難動搖!


    待把常天墨打發離開,已是二更時分。看著下麵那些差役們困頓的模樣,陸縝便一擺手:“罷了,今日就到這兒。等明天再審謝秉孝不遲,你們都下去吧。”


    眾差役聞得此言,如蒙大赦,趕緊躬身退了出去。說實在的,在見識了今日陸縝的手段後,他們對這個年輕,之前又顯得很低調的上官有了全新的認識,對其已生出了不小的敬畏之心來。


    試問,這府衙之中,有誰能如此大膽地針對謝家?就是知府大人怕也沒這個膽量哪。可這位陸大人卻偏偏就做了,這既讓他們感到心驚,也讓他們覺著有些解氣,以往他們可沒少受謝家的氣,這迴總算是借機報複了。至少能打謝家少爺幾十大板,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哪。


    所以,若是今日陸縝硬要連夜突審謝秉孝,這些人也是不敢不從,而且一定會更加的賣力。


    陸縝也有些疲憊地端起了茶杯來喝了一口早就冰涼的茶水,一抬頭才看到錢漫江並沒有走,而是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


    “錢兄你這麽看著我,可是覺著我今日所為有些太狠辣陰毒了些?”陸縝毫不避諱地起身問道。


    錢漫江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自己,不覺一愣。隨後才勉強一笑:“你這麽做確實有些太狠了,完全是趕盡殺絕的意思。”


    陸縝來到他身邊,看著外頭漆黑的天空,輕輕地歎道:“不狠不行哪,畢竟我麵對的敵人論勢力要比我這個府衙通判強太多了。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他的錯處,自然是要一舉將其置於死地的。”


    “可是……”錢漫江張了下嘴,想說什麽,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怎麽說才好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針對我的隻是謝景昌一人而已,我壓根不用把整個謝家都拖進來,對吧?”看到對方點頭後,陸縝才搖頭道:“你的看法其實並不對。表麵看起來,我的對手確實隻有一個謝景昌,但你想過沒有,他為什麽就敢做這些?就因為他是個秀才?還不是因為他有謝家這個大靠山!


    “確實,這次的事情謝家上下幾乎都不知情,他這麽做更多隻是為了和我置氣。但是,如果事情真被他做成了,我會是個什麽下場?丟官罷職都可能是輕的吧。而且,隻要讓謝家知道了這事,隻要我陷入被動,我敢保證,他們一定會將錯就錯,不惜一切地把我置於死地!


    “所以在我看來,要想自保,光是解決一個謝景昌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把他背後的謝家一並解決了,才能保萬全。而且即便退一步來說,謝家真不出手,隻要我為了自保除掉了謝景昌,謝家也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既然早晚要與之為敵,我為什麽就不能先下手為強?既然動了手,那就不能給他們任何翻身的餘地!”


    一番話說下來,直讓錢漫江半晌迴不過神來。但仔細想想,卻又在理。雙方實力相差太大,陸縝隻有這一個機會能取得勝利,所以無論他用什麽手段,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你且迴去消息吧。明天,還有最後一步要走呢。”陸縝輕輕一拍對方的肩頭,這才施施然地離開。


    而錢漫江,則在原地站了許久,這才長歎一聲,負手而去。


    @@@@@


    謝秉孝並不知道這半日半晚的時間裏陸縝居然就把所有罪名都坐實到了謝家的頭上。當他被人帶到陸縝跟前時,本來還想說幾句場麵話的。可是在聽了陸縝那一番敘述,同時又把謝景昌和常天墨的證詞拿到他眼前,讓他看過之後,他的整張臉頓時就變得煞白起來:“你……這是欲加之罪!我要見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有病在身,今日這案子早就交給本官審理了。”陸縝解釋了一句,繼續道:“謝秉孝,現在證詞已經有了,人證也在府衙之中,你還有何話說?”


    “你這是誣陷,我謝家一向門風嚴謹,從不違反朝廷律令,豈會幹出這等誣陷他人,挑動百姓的事情來?而且這等事情做出來,與我們有何益處?我們謝家是生意人,杭州城裏越是安定,才對我們越是有利,我們豈會自斷財路!”謝秉孝知道事情很是嚴重,當即大聲反駁道:“這一點,就算把官司打到南京,打到北京去,也是說不通的!”


    在旁的錢漫江也不覺為陸縝感到頭疼。確實,從動機上來說,謝家是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倘若他們的靠山以此大做文章,還真有可能把案子給翻過來呢。


    陸縝臉色也是一沉:“看來,你謝秉孝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見他如此模樣,謝秉孝卻沒有半點畏懼的意思,把胸一挺:“官府不公,我即便是一介草民也要說實話。哪怕你們用刑,也休想屈打成招!”擺出了一副大無畏的架勢來。


    陸縝見了,冷笑一聲:“本官自不會對你用刑,不過要找你謝家做出此等事情來的證據和動機卻也不是太難的事情。現在,已有了人證,官府便可認定你家大有嫌疑,所以剛才已派遣下屬人等去你謝家仔細搜查,想必總是能找出相關線索來的。”


    “你……”謝秉孝全沒料到陸縝做事竟如此之絕,真的是一點餘地都沒有給留下,頓時有些語塞了。


    陸縝卻啪地一拍桌案:“謝秉孝,現在你招認罪名本官還可念在你與杭州有些微功勞而在某些方麵稍稍放開一些。可要是等到一切都查明白了,你可就別想再被輕判了。”


    “哼,我謝家清者自清!”謝秉孝口裏雖然說得強硬,但其內心卻是一陣的惶恐不安。


    雖然不曾在官場裏混過,但他也是知道其中的一些齷齪手段的。栽贓嫁禍什麽的,對官府中人來說,那完全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一旦他們的人真個闖進了自家宅子,恐怕……


    他唯一可依靠的,就是讓自己弟弟去找布政使大人和鎮守太監出麵。隻要這兩位任何一個在此之前過來把案子接過去,一切就大有可為。


    可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這都大半日了,怎麽那兩人就沒一個出現的呢?難道因為這事實在太大,讓他們不好露麵?又還是連這兩人也早和府衙勾結在了一起?


    一時間,官官相護這四個字頓時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讓他的心高高地懸了起來。直到這時候,他才明白那句民不與官鬥的老話有多在理。縱然自家在杭州也植根多年,曆經三代,可真與官府對上,結果依然是如雞蛋撞在了石頭上。


    時間在沉默裏一點點過去,當日頭再次升到中天時,一名差役打扮的漢子急步走到了堂前。看到他臉上的興奮之色,陸縝也是一動:“林烈,可是有什麽發現麽?”


    “迴大人,正是如此。我等在謝家一處密室裏發現了……”


    隨著他把發現的東西說出來,一旁的謝秉孝身子陡然就是一歪,直接就倒在了地上——他知道,這一迴,謝家是真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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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啥好說的,隻能給各位拜個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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