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設計,為的就是讓謝趙兩家因那五畝地而生出仇怨,甚至引發大的衝突?”在聽完陸縝的稟述後,華千峰神情嚴肅,語氣凝重地又問了一遍。


    陸縝點頭:“正是如此,所以大人,下官以為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把那冒充李老實之人捉拿歸案!若非剛才下官派人找到了真正的李老實母子的屍體,都不敢下此驚人的定論呢。能布下這麽大一局之人,一定很不簡單。”


    “不可!”沒想到華千峰卻立刻擺手,否決了陸縝的這一提議:“如此一來,勢必會鬧得滿城風雨,甚至可能把火引到我們自己身上,這事絕不可外泄!”


    “可是……”陸縝還想再勸說幾句,卻被華知府直接打斷了:“既然事情沒有惡化,趙謝兩家還因此聯了手,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不然,恐怕會有更多人因為覬覦那五畝地下麵的東西而做出不可測的事情來,這對杭州,對我們都很不利,你明白了麽?”


    “可那兩具屍體……”


    “現在隻有你和你親信之人知道他們的身份,所以大可對外說是突然暴斃之人,趕緊埋到城外的亂葬崗去。本官可不想再出什麽亂子了,至於那什麽陰謀,既然已經被你攪亂,想必對方也不會再露麵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在江南,在我杭州為官能長久的準則,你明白了麽?”


    陸縝還想在爭辯兩句,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迴去。他看得出來,華千峰是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追究此事了,而自己不過一個隻能聽命行事的佐貳官,確實不好越俎代庖地去發布命令。即便自己豁出去下令,恐怕衙門裏的人也不會從命的。


    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當佐貳官的難處。以前即便官職比不得現在,但好歹是一處衙門的一把手,要做什麽都由自己來定。可現在,哪怕明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一旦上司反對,就徹底沒了咒念。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頓時襲上了他的心頭,最終隻能拱手,很不情願地應了一聲:“下官遵命。”


    “陸通判,你這一迴已經做得很好了,本官會據實上報為你請功的。這一迴舉手就消弭了一場可能出現的紛爭,於我杭州功莫大焉。”見他從命,華千峰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便又誇讚了他幾句。不過這些誇獎的話聽在陸縝耳中卻是格外的不舒服,隻能勉強一笑,謙虛幾句,這才從華千峰的房中退了出來。


    雖然事情已不可能繼續追查,但陸縝卻在心裏將之記了下來。因為他隱隱有一種感覺,這些在暗地裏做出如此事情的家夥一定不會就此罷手,或許在什麽時候,他們又會再次找到某個機會,挑起杭州城裏的爭端來。


    @@@@@


    西湖邊上,如今除了一些有名的酒家外,還有數處格局精巧的莊園,那是城中幾大世家主人的宅院。此時位於東邊一處占地最廣,足有七八畝的莊園中庭書房之內,趙賢正垂首站在下方,有些忐忑地等候著上頭那名頗具富態的半百老人的反應。


    在從府衙把事情談妥並立下字據和,他便趕緊帶了東西趕了迴來,並把相關的地契等物都交了過來。


    老人此時並那樣看那些相關文書,而隻靠在竹製的涼椅之上,閉著眼睛,若非右手食指時不時地輕輕叩擊著椅子扶手,都會讓人錯以為他已睡著了。


    此時房內還有兩名仆從,再加上門口守著的兩名剽悍男子,可這些人湊在一起,卻愣是沒有半點聲響發出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當自家主人在思考事情時,他們要做的就是屏息斂神,等著他最後的吩咐。


    就這麽靜靜思索了足有半個時辰,趙家主人趙廣暉才突然停下指頭,眼睛也睜了開來。雖然他的眼睛有些細小,但這時候卻透出了叫人心悸的光芒來。而被他的目光一盯,趙賢心裏更是一陣發緊,腰板又直了幾分。


    終於,他緩緩開口:“其實這筆買賣與我們來說也是小賺,而且和謝家聯手還更穩妥些,倒也不虧。你辦得不錯。”


    聽到這一評斷,趙賢才終於鬆了口氣,趕緊道:“主人誇獎了,這是小的份內之事。”


    趙廣暉笑了下,繼續道:“相比起這點好處,我更看重的是那個叫陸縝的府衙通判。他居然能在短短一日間就看出問題所在,並給了我們兩家一個無可拒絕的方案,此人確實了得,怪不得能在京城闖出不小的名頭來。”


    “這個陸推官確實有些本事,而且膽子也大,居然還敢威脅我們兩家。”趙賢忍不住有些抱怨地道。


    趙廣暉卻一搖頭:“他是看準了我們的心思,才會如此強硬的。若隻是膽子夠大,也入不了我的眼了。此人不錯,而且還貴在年輕,所以……”


    趙賢心下一動,知道自家老爺已起了愛才之心。果然,趙廣暉道:“今後你,還有幾個少爺要多與他有些接觸,能幫他的也要多用心些。這次那塊地是你拿下的,所以今後那裏的事宜就交給你來做了,去吧。”


    趙賢心下頓時一喜,他可是知道那地下有多少財富的,自家老爺這是在給自己好處哪。他立刻有些興奮地答應:“謝老爺賞識,小的一定盡力把事情辦好。”而後,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直到他出去後,趙廣暉才看向剛才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其中一名仆從:“對此你有什麽看法?”他堂堂一家之主,剛才連對著趙賢這個家中得力管事都隻是獨自思考和下達指令,現在居然在征詢一個仆人的意見。


    而那名被他問到的仆人這時候居然也不意外,隻略一思索就道:“他應該沒有什麽問題,顯然這事他並不知情,隻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那就好,不然他趙賢在我家多年,許多事情是瞞不了他的。可是,你說那背後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何會給我們挖了這麽大個坑?”


    “他設下這個圈套的用意實在有些難懂。居然有人肯拋出這麽大一個礦藏來引我們上鉤,而不是自己拿去偷偷的挖,那他所圖的,就一定不會是什麽銀錢利益,而應該是更難得的東西。”


    “比錢財還難得的,是名?還是……”在看到對方那張臉上有些詭異的笑容後,趙廣暉突然打了個突,已經明白了過來,到嘴邊的話便不再出口:“罷了,既然是與他們相關,這事兒還是避遠些為好,不然我趙家可能會有大禍上門!隻是不知道,這一點那個叫陸縝的府衙通判看出來了沒有,要是看出來了,他又會怎麽應對。”


    那名仆從這迴沒有再迴答他的疑問,隻是也皺起了眉頭,顯然這次的事情也讓他感到頗為棘手頭痛。


    @@@@@


    同時,在西湖另一邊處,一座與趙家宅院相當的大宅之中,謝義也已把一切都如實報給了麵前笑嗬嗬的家主謝秉孝這裏。而在聽了這一番講述後,謝秉孝的笑容又盛了幾分:“不錯,本來還要和人爭奪一番呢,甚至可能要拿出些利益來分與其他幾家。現在可以和趙家聯手做事,我們就穩妥多了。”


    “可是二伯,這麽一來我們不是要少得許多麽?”下方坐著的一名青年頗為不快地問了一句:“以往我們謝家要的東西他府衙豈敢不給,可這迴倒好,來了個什麽通判,就敢直接讓我們讓步了,那以後他要再做些什麽,難道我們謝家還得再忍讓不成?若真如此,我們謝家在杭州城的威名何存?”


    “嗬嗬,景昌啊,有些事情不能從得失來計較,你現在年紀還小,所以不是太能明白個中道理。待到你再大些,見過些世麵,就會明白了。”麵對小輩的質疑,謝秉孝也不見半點惱怒的模樣,依然一副笑嗬嗬的模樣。


    “可是……”謝景昌還待說什麽,卻已被謝秉孝給打斷了:“這事兒你就不要去多理會了,好好把書念好,比什麽都強。我們謝家除了經商,也是有讀書門風的,你又是這些小輩裏最有出息的一個,可莫要為這些俗事擾亂了心智。去吧,好好把書溫習一遍。”


    見謝秉孝的臉色有些沉了下來,謝景昌也不敢再堅持什麽,答應一聲,便有些無奈地離去了。隻是看他的神色,顯然對此是頗不服氣的,口裏還念念有詞:“什麽陸通判,若是讓本少爺見到了,一定要讓他好看!”


    見其離開,謝秉孝才歎了口氣:“這個景昌讀書一直沒什麽成績,卻染得了某些書生的意氣,哎,將來卻該怎麽處置他才好呢?”


    “小少爺他也隻是為家裏不忿而已,老爺不必心焦。”謝義忙勸慰了一句。


    “嗬嗬,罷了,不提他。你既然辦成了這事,那這次的事情就全交給你了,可不要讓我失望哪。”和趙廣暉的決定一樣,他也把那塊地的事情交托給了辦成此事的家中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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