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趕忙央求地拱手道:“將軍您別說是在我小小的廣靈縣了,就是在整個大同,那也是能說得上話的大人物,這點小事又怎麽可能難得到您呢?”


    這話說得蕭默大為受用,其實他也知道這不過是恭維而已,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把總,真放到了大同軍中根本算不得什麽。但他依然很是滿意鄭海的吹捧,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來,隻是手卻一擺:“這事還是難辦哪。”


    鄭海自然明白其推脫的用意,便趕緊從袖子裏取出幾張紙來推了過去:“還望將軍你能勉為其難,隻要能救出我兒,鄭家定當重謝。”


    蕭默目光立刻落到了那幾張紙上,那並不是銀票,雖然此時民間已有人建了些錢莊銀號,但規模很小,像廣靈這樣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有的,這幾張紙卻是幾份房契和地契,而且還是大同府城附近的產業。顯然,為了救自己兒子,鄭海是大出血了。


    見此,蕭默臉上的笑容愈發盛了幾分,但卻還不鬆口:“鄭老你這是做什麽?憑著你我間的交情,隻要是能幫的,我一定不會袖手,送禮卻也太見外了。”嘴上是這麽說,這位的手卻早老實不客氣地按在了那幾張紙上,隻消一動就能將之納入袖子。


    鄭海沒想到自己拿出三成的家產依然無法打動眼前這位,心下不覺一陣哀歎,這家夥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一直站在其身後的文士也把眼一眯,輕輕地道:“將軍可曾聽過唇亡齒寒這句話?咱們和蕭將軍一向關係匪淺,就是那買賣也是一起做的。您若是不肯搭救,隻怕縣衙那裏會問出些別的東西來哪。”


    聽了這話,蕭默臉上的笑意倏然隱去:“怎麽,你們這是在威脅我了?”他目光陡然落到那文士臉上,直驚得他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小……小的不敢……”


    “鄭老,就咱們的關係若非事情難辦,我怎麽可能推脫呢,你說是吧?”蕭默又淡淡地說了一句:“所以還望你能明白我的難處。”


    “這樣吧……”眼見他不滿足於自己付出的代價,鄭海把牙一咬:“隻要將軍您能救出我兒,今後我鄭家在那方麵的生意可以再讓出一成來給你。”


    “兩成!”見對方終於上道,蕭默伸出兩根手指來說道。


    “這……”對方這是獅子大開口啊,一下就咬了自家一大塊肉去,但想想自己兒子眼下的處境,以及因此可能帶來的更大麻煩,鄭海隻好認了:“好,不過我希望將軍能早些出手救人。”


    “放心,明日我便能把人給你帶迴去,他陸縝區區一個縣令還能與我為敵不成?”蕭默懶洋洋地一笑,顯得極有把握。


    待鄭海二人離開後,看著手邊這價值不菲的產業,再想想索到手的那兩成利潤,蕭默大為得意地哈哈大笑,至於救人的事情,他覺著根本就是舉手之勞,自己派人去說一聲,縣衙那邊就會乖乖從命了!


    @@@@@


    廣靈縣城池小,人口少,但消息的散播速度卻是驚人的快,待到次日早上,陸縣令主審王家一案,並把相關被告與典史鄭富關入大牢的情況已傳得人盡皆知,就是城外都已有不少人知道了。


    與此同時,陸縣令要為民做主,讓百姓把鄭家之前種種惡行上報衙門的說法也隨之散了出來,這讓不少百姓都是精神一振。


    倘若沒有鄭富被關進大牢這一舉措,城中小民是不敢相信這一說法的,畢竟官官相護嘛。但現在,情況就完全不同了,許多被鄭家戕害過,甚至死過家人的苦主已然動心,打算著前來告狀了。


    辰時之後,隨著縣衙開門,便有人大著膽子趕來訴冤,而縣衙也果然沒有叫人失望,很快就把人給迎了進去細加盤問。


    等前幾批人出來,不少百姓就過去打探消息,得知縣衙果然受理了他們的案件後,便引來了更多苦主上門告狀。隻半日工夫,縣衙門前就聚集了不下二三十人,直惹得周圍人人側目,甚至有不少百姓還在其間打聽消息,好不熱鬧。


    縣衙裏的上下人等今日也是忙得不得了,在陸縝昨日突然發難把鄭富給投入大牢後,底下的書吏和差役們早為其聲勢所懾,再加上候申二人在背後助推一把,針對鄭家的查問變得越發順利。隻半天工夫,就有七八樁案子查有實據,並報到了陸縝麵前。


    看著案頭上的這幾份訴狀,陸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來:“不就是一個惡霸麽,隻要抓住了破綻,還不是手到擒來?”他終究隻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下辦成大事,自然會覺著很得意。


    就在這時,林烈瘸著腿又把新的一份訴狀送了過來。如今這位在縣衙裏的名聲也大了起來,尋常人見了他也是點頭哈腰的,大家都知道,他已是縣令大人的親信,隻要陸縝穩住局麵,這林瘸子便能成為衙門裏的實權人物。


    隻是林烈臉上卻沒有陸縝那得意的笑容,神色反倒變得很是嚴肅,進門之後,看到陸縝的笑容,他更覺一陣異樣,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陸縝雖然頗為興奮,但人還算清醒,在接過那份訴狀後,便察覺到了些異樣:“林兄你這是有什麽難處麽?不知可否說出來讓我幫著參詳一二?”


    既然他都問了,林烈便也不再憋著了,當即正色道:“大人,我覺著事情遠沒到可以放鬆的時候。恰恰相反,咱們將要麵對的麻煩才剛開始。”


    “此話怎講?”陸縝的笑容陡然一斂,趕忙問道。


    “大人你可知道鄭家在縣裏有多大的勢力麽?”


    “這個倒是有所耳聞,據說他們在此已紮根數十年,無論衙門裏還是民間都有不少可用之人。”


    “那大人你就不覺著奇怪麽?為何鄭富被您所拿鄭家居然一直沒有動作?”林烈皺著眉頭又問了一句。


    這話說得陸縝又是一愣,才發現自己確實高興得過早了。確實,照常理來說,鄭富被拿,總會有人前來求情或是怎麽的,可這都半天一夜了,居然也不見任何人來說項,這事本身看著就有些古怪。


    陸縝可不會自大到認為是昨天自己的表現已壓住了縣裏上下人等,就是鄭家也不敢反抗了。他固然是挾朝廷之勢來定鄭富之罪,但對方好歹還是有一拚之力的。這麽想來,他們按兵不動就隻有一個解釋,對方在積攢力量,準備給自己來個狠的。


    見陸縝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林烈也鬆了口氣。他還真有些擔心對方在得意忘形之下聽不進自己的勸諫呢。接著又道:“雖然小的不知他們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大體上的事情還是可以猜出些的。”


    “你說。”陸縝忙說道。


    “其一,大人此舉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所以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但這卻是微乎其微的。”林烈輕輕地道:“其二,便是他們準備向大同府那邊求助,畢竟大人你也曾說過,此事將交由府衙來做最後的定奪。而且,他們也知道大人你這是鐵了心要與自家為敵,自然是不可能再來求情了。”


    陸縝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這要真鬧到的府衙,事情還真有些麻煩了。不過我現在已掌握了多項罪證,便是府衙那邊想要為其開脫也得掂量著些了。”他也早有這方麵的顧慮,所以才會當眾那麽說話,並且今日就開始受理這些訴狀,為的就是抓住這個大好機會。


    林烈認同地一點頭:“大人所言甚是,所以小的最擔心的還是第三種可能。”


    “卻是什麽?”


    “大人可還記得倒賣軍糧之事麽?”在看到對方點頭後,林烈才繼續道:“雖然沒有任何實質證據,但是城中駐軍想要做成此事還是需要有尋常百姓出手相幫的,而在我廣靈縣裏,還有誰能比鄭家更合適呢?”


    陸縝猛吸了口氣:“你是說,鄭家的靠山是北邊的駐軍?”


    “正是。所以小的擔心鄭家所以一直沒有動作,就是已經求得了軍隊的幫助,恐怕他們會插手此事,到時可就難辦了。”


    陸縝的腦子轉得極快,之前的一些疑慮已通過這番話得到了合理的解釋。為什麽陸縣令會因為這事遭殃,恐怕十有八九和縣衙裏的內奸有關,而這一內奸,最大的可能就是鄭富或其手下之人了。


    這個想法一生,就讓陸縝如被兜頭澆了盆涼水,剛才的得意與喜悅瞬間就消散了。事情果然變得更加棘手了,自己的對手一下子居然就變成了勢力更大,也更加難纏的駐軍。


    就在這時,一名雜役神色異樣地趕到了門前:“大老爺,這兒有一封信。”


    陸縝命他拿進來,展開一看,神色就更顯緊張,他抬起頭來,看向了林烈:“林兄,這一切還真叫你給說中了,軍中蕭把總居然來信讓我把人給放了!”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都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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