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夥聽她召喚,一個箭步奔到跟前,誠惶誠恐的道:“小姐,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紅衫少女瞪他一眼,道:“去,你才老呢!”

    店夥連連道:“是,是,我是老人家,您老……呃,您小人……您小姑娘青春美貌,哪會……哪會沾上個‘老’字?我這張嘴,真是該打。”說完,拿毛巾在臉上撣了撣灰塵。

    紅衫少女見他說話語無倫次,料想定是被剛才場麵所懾,不免心生得意,笑道:“好了,好了,不是說要給我介紹你們的招牌菜嗎,怎地一個轉身就跑了?”

    店夥聽出她並無遷怒之意,登時福至心靈,喜道:“行,行,行,小的速速給您道來。恩,我們望江樓還有菊花魚生、清燉蟹粉獅子頭、翠梅酸辣魚、蠍滾繡球、芝麻翅中翅……”

    沒等他說完,紅衫少女就已打斷,道:“夠了,等我坐下再說。”

    店夥一怔,連連哈腰,道:“對,對,您先坐下。”伸手拉開身旁的一張楠木椅,用手巾揩了揩。

    紅衫少女不假思索的說道:“我不坐這裏。”遊目四顧,但見所有食客頃刻間不約而同的低首垂眉,無人敢來看她。

    紅衫少女伸手往前一指,道:“就坐那邊,你去收拾一下。”

    店夥順勢望去,所指之處臨靠窗台,竟是沈鵬飛的所在,隻得站在原地抓耳撓腮,並不進前。

    紅衫少女怫然不悅,道:“你怎不過去?”

    店夥麵有難色,道:“小姐,您看……那位客官還未離開,是否……是否屈就一下,坐到別處?”

    紅衫少女斬釘截鐵的道:“不行,我為何要屈就?非坐那裏不可!”轉頭看向沈鵬飛,眼中露出了輕蔑之色,說道:“他沒走,你不會趕他走麽?”

    店夥愁眉苦臉,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正絞盡腦汁尋求息事寧人之法時,忽覺眼前紅影一閃,紅衫少女已然到了沈鵬飛桌前。

    這時倪、關二人也跟了過去,說道:“小姐,這裏還有好多空位,咱們別盡招惹是非。”

    紅衫少女瞪了他們一眼,又低頭在桌上粗略看了看,有五個小碟子,兩副碗筷,還有一隻青花湯盆,但俱是空空如也,連菜汁和飯粒都沒剩下一點,她嘴角露出一抹戲謔的笑意,拿手指在桌麵扣了幾下,說道:“你吃好了麽?吃好了便快快走開,死賴著幹麽?”

    這番逐詞已算客氣之極,旁人聽了隻待無奈走開,隻不過沈鵬飛惱她蠻橫,有意霸著不走,裝作置若罔聞的模樣,隻將眼神放在窗外,身子仿佛入了定,一動不動。

    紅衫少女初始到也不以為意,等了片刻,卻見他還是那般模樣,忍不住又道:“喂,別看了,快走開。”手中那束桃花揚了過去,順勢在他臂上一抽,‘啪’一聲輕響,粉色花瓣四下飄落。

    沈鵬飛假裝吃痛,‘哎喲’的叫了出來,迴轉頭頸時,不由得一怔,怏怏的道:“姑娘,你幹麽抽我?我又不是牯牛,打不得的。”

    紅衫少女見他說這話時卻極為嚴肅,殊無半點玩笑的意思,笑道:“就要抽你,誰讓這頭大牯牛又蠢又不聽話的?”

    沈鵬飛大怒,偏偏臉上不動聲色,刻意瞪直了眼神,裝作一副茫然失所的模樣,連連搖手,慢吞吞的道:“姑娘,你沒放過牛,不懂的。我娘說了,牛兒不聽話可不能亂抽,抽疼了它,今後就不肯犁地了。”

    紅衫少女一怔,將他打量了一番,眸中忽然閃過一絲促狹,笑道:“是啊,我沒放過牛,那你告訴我,怎麽讓大牯牛既聽話又不要挨打?”

    沈鵬飛一聽這話,兩眼登時放出光來,喜道:“啊,姑娘,莫非你也想去放牛?正好,我家裏還有一頭母牛,我一個人放不來,要不……要不你幫我吧,我……”邊說邊在身上亂掏。

    紅衫少女見他說話楞頭楞腦也就罷了,偏生還有些瘋瘋癲癲,當下心中略生厭惡之感,本待就此把他轟走,但還是耐不住好奇,問道:“你在找什麽?”

    沈鵬飛聽她問話卻充耳不聞,兀自在衣兜裏掏來摸去的,許久也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隻急得麵紅耳赤。隔了半晌,忽然叫道:“找到了,找到了!”扳起左腿,除下腳上的麻鞋,反手一倒,‘叮叮叮’掉出三枚銅錢來,往紅衫少女身前一送,說道:“姑娘,先給你這麽多。”

    紅衫少女皺了皺眉,嫌惡的退後一步,瞪著他,道:“你幹什麽?”沈鵬飛身子往前挪了挪,一把抓住她的羊脂皓腕。關副使大喝一聲,想要出手攔截,這時三枚銅錢已自到了紅衫少女掌心。

    關副使見是三枚銅錢,便沒再說什麽,但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事實上他與倪管家二人自始至終都警惕著沈鵬飛的一舉一動,可沒料到他行事這麽荒唐,倉促中到真有點措手不及。

    紅衫少女拿到三枚銅錢,不由得臉色大變,‘哎呀’一聲驚唿,甩脫了他的手與銅錢,舉起桃枝便向他臉上抽了下去。

    沈鵬飛恍不知有人要打他,漫不經心的一矮身,避了過去,口中叫道:“哎喲,不好,錢掉啦,錢掉啦!”話未說完,人已離了椅子,搶著去撿地上的銅錢。

    隻見三枚銅錢‘滴溜溜’在地亂滾,沈鵬飛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毛手毛腳的逮來逮去,模樣不知有多麽滑稽,好一會才將它們悉數撿起。

    那倪、關二人將這一幕瞧在眼裏,兩人麵麵相覷。

    紅衫少女拿出一方錦帕,拭淨手心,本待要好好訓斥他一番的,但見他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斂起笑容,佯怒道:“喂,你這傻子,敢對我動手動腳,想作死麽?”

    沈鵬飛一臉委屈,怯生生的坐迴了椅上,低著頭偷眼瞧她,小聲辯道:“沒有,我……我將錢都拿了出來,你怎麽不要?是……是嫌少麽?我隻有……隻有這麽些了。”揉了揉鼻尖,抬起了頭,眼中滿是真誠,說道:“哦,要不……要不你隨我迴家吧,我再向爹爹要去。”

    紅衫少女俏臉一紅,啐道:“誰跟你迴去?!我才不要你的臭錢!不跟你羅嗦了,快走快走,別死賴在這兒,沒見我準備吃飯麽?”

    沈鵬飛不光沒走,反而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姑娘,你這就不對了,爹爹從小教導我說,急功近利,固不可取,然仕而不祿者,亦不可取。我既然讓你幫我放牛,就是有求於你,得先給些定錢才是,不然就是占你便宜了。我們村的王二麻子就不懂這些,前幾年要娶媳婦兒,開始還說得好好的,後來沒給定錢,媳婦兒就跟人家跑啦。”

    紅衫少女杏眼圓睜,怒道:“你這臭小子,纏七夾八的胡言亂語,看我不打爛你的臭嘴!”說完纖掌倏翻,向他臉頰摑去。

    沈鵬飛假裝嚇得手舞足蹈,連人帶椅仰翻到地上,狼狽的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就往樓梯狂奔,邊跑邊叫:“不得了,姑娘打人啦,爹爹、娘親,快來救我啊!”他這麽一喊,紅衫少女不由得放慢腳步,四下看了看,但除卻一群食客,哪有什麽爹爹、娘親?

    這一耽擱,沈鵬飛早已跑出了樓廳,紅衫少女追到樓梯口,朝下一看,此時哪還有人?隻恨恨地一跺腳,心有不甘的走了迴來。關副使踏上一步,笑道:“二小姐,你若答應隨我們迴去,屬下到是可以抓他迴來。”

    紅衫少女小嘴一扁,斷然道:“不要,我自己會抓。”說話間,人已電射出去。

    關副使一怔,無奈的笑了笑,忽然神色陡變,看向倪管家,道:“二小姐孤身一人,萬一遇上強敵,她這點道行恐怕難以應付。我得跟去看看。”

    倪管家點了點頭,道:“也好,關副使曾得莊主親自傳授道法,早就躋身當世高手之列了,如今和你在伯仲之間的人,已然寥寥無幾。”

    關副使搖了搖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看看倪管家身上,不住的苦笑,道:“您老人家謬讚了,我這些小伎倆不值一提,無非能唬唬二三流角色而已,真正碰上高人,還不是束手就縛?但要論到這世間高手,您才是當之無愧,從前我剛入道門之時,就曾把您比做我修行的榜樣,可現看來……唉,那時真是自不量力啊!便是您昔日的風采,我這一生已望塵莫及了。”

    倪管家聽了之後,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異彩,幹枯的臉上有了一股莊嚴與驕傲,仿佛那瘦弱的身軀也變得高大起來,可是隻一瞬間,這一切又化為頹然。

    倪管家歎了口氣,帶著一種悠遠而滄桑的口吻,緩緩的道:“往事已成雲煙,一世的名與利終不過是豔陽下的空花泡影,哪經得起歲月摧殘,風雨侵襲。人世無常,悲歡離合……所有一切又能換迴什麽?”

    抬頭仰望蒼穹,天空碧藍依舊,白雲皎潔如昔,可是人已隨著時光悄然老去,再也不複當年。倪管家轉過身來,隻有淡淡的平和縈繞眉間,揮了揮手,道:“你快去吧。”

    關副使一抱拳道:“好,那我先去了。”就待縱身飛出之際,忽聽窗外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不用了,我迴來啦!”一陣衣襟帶風之聲劃破空際,兩條人影從窗口掠了進來,正是紅衫少女和沈鵬飛。

    關副使大喜,迎上一步,道:“二小姐這麽快就迴來了,真是厲害!”

    紅衫少女俏生生的立在窗口,麵有得色,將沈鵬飛重重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對付他,還不是手到擒來?”倪管家也是一臉欣賞的神色,對此事讚不絕口,隻誇得她笑意盎然,渾身輕飄飄的。

    原來沈鵬飛剛跑出酒樓,還沒行出多遠,便發覺那紅衫少女跟了過來,情急之中一個縱躍,跳到了江畔一艘客船上,那知紅衫少女窮追不舍,足下一點,人也跟著飄了上船,伸手一挾,拎起他衣頸便飛。沈鵬飛有意裝癡喬呆,索性也不掙紮,任由她抓了去。

    沈鵬飛被她扔在地上,裝作受了傷,大聲哀號起來,不住的揮手踢足,打得地板‘噗噗’直響。這陣聲響驚動了樓上樓下的食客,當下有幾個膽子稍微大些的,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往這邊挪了幾步,待看到這一幕時全都目瞪口呆,有好半晌才醒悟過來,之後便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紅衫少女蛾眉淡掃,也不去理他們,隻側著腦袋看著沈鵬飛,眼中蘊著笑意,卻做出很關心的樣子,問道:“喲,你這是怎麽了?”

    沈鵬飛手撫後背,齜牙咧嘴的道:“疼……疼!”

    紅衫少女笑道:“裝什麽算,這麽一扔就疼了麽?你先別急著幹嚎,疼的還在後頭呢。”

    沈鵬飛一聽這話,臉色開始發白,額頭上居然滲出了幾粒汗珠,帶著哭腔道:“怎麽不疼了,不信,不信你摔一下試試?哎喲,哎喲,我……我骨頭好像斷啦!”說到最後聲音微微發顫。

    紅衫少女一驚,不由得向他走了幾步,道:“你……你哪根骨頭斷了?我可沒用……沒用多大力啊。”

    沈鵬飛似乎是疼得厲害,眼角噙著淚,哽咽道:“唉,可憐我才十六歲,這麽早就要離開人世,爹爹娘親怕是要哭死了。也不知陰間到底什麽模樣,吃飯不知道要不要錢,天會不會冷,要是冷的話還得多帶些棉衣,可不能凍著自己。”他一直碎碎叨叨,說到最後幾乎在喃喃自語。紅衫少女好幾次就差點笑出聲來,但一見他聲淚俱下的樣子,又強自忍住了。

    沈鵬飛說完這番話,轉頭看了紅衫少女一眼,幽幽的道:“姑娘,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怎麽就這麽狠心,下手傷我?”

    紅衫少女一時語塞,秀美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悔意,柔聲道:“我不是有意的,你快跟我講,到底哪根骨頭斷了,我們即刻幫你接起來。”看向關副使,道:“你快幫他看看。”

    關副使嘴角浮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朝她點了點頭,捋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胳膊,向沈鵬飛走了過去,走地虎虎生風。

    沈鵬飛連連擺手,顫聲道:“不能動,不能動!胸口……胸口疼的厲害,定是骨頭紮進心髒去了,你們可別來碰我……哎呀,我要死啦。”嘴歪鼻斜,身體一陣陣痙攣。

    關副使竟真的沒再往前走,看了他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紅衫少女明眸流轉,觀察沈鵬飛好半晌,忽然笑道:“喂,你別死啊,我可不是成心害你,誰讓你先惹我的?”

    沈鵬飛滿臉苦痛之色,大喘了一口氣,斷斷續續的道:“你……你這姑娘委實……委實兇得緊,早……知道我便不要你幫……幫我放牛。幸好你沒答應,否則……否則我家牛兒也得……受不少皮肉之苦,更何況……那頭小母牛最不聽話……”說到這裏便氣喘籲籲,似乎體力逐漸衰竭。

    倪管家與關副使一直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待他說到一半時,兩人忽然相視一笑,但並沒笑出聲。

    沈鵬飛歇了片刻,精神仿佛振作一些,緩緩的道:“我家那頭小母牛可頑皮了,不會犁地又不肯拉磨,整日隻顧玩耍,誰要是嗬斥它幾句,還咬人呢!”

    紅衫少女臉上滿是狡黠的壞笑,語調卻頗為悲傷,說道:“喂,你都要死了,說什麽牛兒、羊兒,能救活你性命麽?我勸你趁此刻還有口氣在,留幾句遺言才是正經。”

    沈鵬飛看她一眼,泣道:“你也知道我命不久矣,死都死了,留遺言還有何用?何況又不是留給我的。”

    紅衫少女聽了這話,語調登時大轉,變得神采飛揚起來,抑揚頓挫的道:“那我隨你,反正死的人又不是我。”心安理得的往椅上一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沈鵬飛不去理她,自顧自道:“我娘親見小牛這般不聽話,又怕它亂跑被人宰了,就找了根繩將它綁住,心想這下總乖了吧,哪知有天我進牛棚一看,牛沒了,原來它是跟它姐姐搶草吃,鬧了別扭,離家出走啦。我急得到處找,先去村口麥田裏找了一通,又到河岸邊的樹林裏轉了轉,都找它不到。我怕爹娘罵我沒用,也不敢迴去,後來走啊走便走到了城裏,有個老大伯到是看見過我的牛兒,給我指點了路,哈,卻還真給我找著了。姑娘,你猜猜,那牛兒在哪找到的?”

    紅衫少女沒好氣的道:“我沒這個閑情逸誌,猜不到!”

    沈鵬飛自言自語的道:“我想你也猜不中。”忽然嘿嘿傻笑了幾聲,道:“那牛兒躲在一棵樹上,我去時它正趴在樹幹上,閉著眼睛睡覺呢!”

    紅衫少女猛得跳了起來,脫口道:“胡扯,那麽大一頭牛,怎能上樹?”

    沈鵬飛見她不信,仿佛受了莫大侮辱,急道:“真的,真的,它真的會上樹。”又信誓旦旦的道:“當時還有兩個人看見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問他們。”

    紅衫少女又坐了下來,淡淡的道:“還有兩人八成是你爹爹、娘親,三個人合著來騙我,是也不是?”

    沈鵬飛道:“不是,不是。再說我都要死了,騙你又有何用?雖說我是給你害死的,但並不能怪你,誰讓那該死的牛兒偏生跑到城裏來呢。”

    紅衫少女眼珠轉了幾轉,似乎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說道:“你說的那兩人又在何處?可敢邀他們出來,當麵與我對質麽?哼,想必你定會說:‘他們住得很遠,你找不到。’就知道你會大吹法螺,虛張聲勢。”她說這話顯然是心中對此萬分好奇,但又不肯讓沈鵬飛瞧她不起,是以就拿話來激他,好讓他主動入套。

    這時倪管家幹咳一聲,臉上表情不大自然,說道:“小姐,他說得這般光怪陸離,八成是自個兒杜撰出來的鬼話,你聽他作甚?”

    紅衫少女饒有興味的看著沈鵬飛,頭也不迴,道:“你別管,我偏要看他臨死前,怎麽自圓其說。”

    倪管家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沈鵬飛望著屋頂,眼神空洞茫然,淒然道:“那兩人現在身在何方,我還真不知道,但卻記得他們的長相,等我死後你便去找他們吧,告訴他們我已經死了,再也迴不了家了,哦,還有,讓我爹爹娘親把那頭小母牛牽迴去,可別讓強人宰了,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

    紅衫少女見他沒完沒了的說著,一臉不耐煩,催促道:“好,好,好,都依你,快說,那兩人長什麽樣?”

    沈鵬飛翻了翻白眼,仿佛是迴光返照,片刻之後臉上神采奕奕,道:“恩……一人是個老頭,長得皺巴巴的,跟隻病老鼠差不多,頭上全是白毛,一張臉不笑時已算難看之極,笑起來時……更駭得死人,像是……像是……”這時,他似乎不知道要用什麽來形容,摩挲著下巴苦思冥想,陡然大叫:“啊,想到了,像是我家醃的蘿卜幹。”有意無意的看了關副使一眼,道:“還有一人麽,長得到是挺壯,就是頭上禿了一塊,脖子卻跟腦袋一般粗細,想必是練鐵頭功給憋的,不然哪有那麽粗的脖子,到跟我家的馬桶差不多了,還有那胡子……”

    他正說著,忽然有人‘嘿嘿’一聲輕笑,紅衫少女麵有不快,抬頭看去,竟是那店夥,問道:“你笑什麽?”店夥神情古怪,向幾人臉上掃了掃,又情不自禁的笑了兩聲,低聲道:“沒……沒什麽。”

    紅衫少女覺得莫名其妙,無意間瞥到倪、關二人,但見他們一人臉色鐵青,一人麵紅如血,皆虎視耽耽的瞪著沈鵬飛,驀的臉上一紅,已然醒悟過來,猛一轉身,喝道:“你這小子,竟敢拐著彎兒罵我!”話說到一半時,人已向沈鵬飛掠了過去。

    待她快要近身時,沈鵬飛上身一挺,躍將起來,往後閃退數步,笑嘻嘻的道:“姑娘,你怎麽這麽兇?連一個生命垂危的人都不放過,也太不善良了。”

    紅衫少女被他一通戲耍,又聽他說這風涼話,隻氣得嫩臉通紅,一雙眸子裏都快噴出火來了,怒道:“我就不善良了,怎麽樣!”

    足下輕輕一點,整個人已縱到了空中,右掌虛空劃圓,幻出一道七彩光環,左手往前一探,彩環便靜靜繞在她臂上,光芒四射,照得整個樓廳裏的每個角落都亮如皓月。

    倪、關二人微微一笑,不也出手阻攔,他們身為紅衫少女的護身隨從,素知這位二小姐刁滿任性,氣量又相當狹小,絲毫受不得半點欺侮。今日這少年如此戲弄她,恐怕要吃不少苦頭了,又想到先前同樣受了那少年一番陰損,成心要讓他受點教訓,是以隻不動聲色的站在一邊,靜觀其變。

    沈鵬飛殊不知大禍臨頭,還悠閑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飄在空中的紅衫少女,仿佛欣賞一樣新奇的事物,口中嘖嘖稱讚:“姑娘,你從哪裏找來的這個圈圈?真是好看的很,能借我玩玩麽?我可以付錢給你。”說完掏出那三枚銅錢,伸手拋了拋。

    紅衫少女見到三枚銅錢,又想起了剛才所受的戲弄,勃然大怒,叱道:“你這混蛋小子,到了現在還待裝傻充楞麽?好,我就借你玩玩!”左掌化指往前一引,光環疾馳而去。

    沈鵬飛臉容一肅,忽地雙臂張開,念了幾句口訣,周身立時籠起一層冰幕。關副使吃了一驚,失聲道:“清心訣?”隻聽‘嗡’的一聲,彩環撞上了冰幕,反彈迴空中,隨即消失得一幹二淨,而那冰幕卻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仿佛絲毫未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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