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蓮花村不過幾十戶人,平日以砍柴打獵,耕田種地為生,多年來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似乎這樣的安穩日子會一如既往的持續下去。


    這天正午,少年們還在山上打獵未歸。一家姓陸的住戶裏,聚集著不少人,仔細一看,正是十多年前一起住進村子的那些中年男女。眾人圍坐在一起,麵色凝重。


    坐在大廳正中央的男子,年紀頗大,麵相老成。此人名叫陸賢明,是眾人的主心骨。


    他開口道:“想必大家也感覺到最近有些異樣。空氣中有些許魔氣流動,連山裏的野獸也變得血腥狂暴。大家應該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六弟,你把你在安然城得到的消息,再與大家說說。”


    邊上那個被稱為六弟的人說道:“我這次前往安然城已經非常小心地隱藏行蹤,卻無意中發現自己仍被魔界之人跟蹤,我趁其不被抓住幾個小鬼,才知道,他們不知何時發現我們的蹤跡,已經在秘密調派高手,朝我們這邊來,意圖把我們一網打盡。”


    “看如今村莊周圍輕微流動的魔氣,隻怕他們已經埋伏在附近了。我想著必須要快些通知大家,不管是對敵還是撤離,都好讓我們有時間做準備。哪知哎,大家且看!”


    說著,六弟把左手袖子往上一拉,露出手臂。隻見手臂上寫著一行字“風燭老人鬼絕,今日酉時,必來相見。”


    大家倒吸一口涼氣,心裏都無比震驚!


    “六弟你手臂上的字!”


    “那鬼絕老匹夫修為竟然如此高深!竟能讓你絲毫沒有察覺。”


    一女子道:“如此看來,我們想逃是已經沒可能了。魔界此次隻怕還是衝著地藏鬼璽而來吧。這裏是落神門的地盤,他們若是興師動眾,不怕落神門出手嗎?”


    六弟迴道:“這個倒是不得而知,或許他們有其他的辦法。”


    一個坐在角落的中年人,滿臉絡腮胡,狂氣外露。他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和這些魔界老狗拚了,大不了賠上這條性命!”


    陸賢明道:“搭上我們的性命不打緊,但是卻苦了那些孩子,那些村民也是無辜百姓。”


    眾人沉默良久,陸賢明又道:“大家且聽我說,眼下我們有三件事要做,一是疏散這裏的村民;二是讓仆人帶著孩子們從密道離開,然後四散奔逃。三是鬼璽需交由其中一個孩子帶走。”


    又一個女子驚恐道:“使不得!鬼璽陰氣之重,天地間絕無僅有,如我們這般修煉多年,也隻是免強抵禦。若是讓孩子帶在身上,不但遭其反噬,隻怕活不了幾年啊!”


    陸賢明歎息道:“我何嚐不知道,可今日我們恐怕都難逃一劫。我們這幾家人守護鬼璽那麽多年,眼看期限將至,若是現在讓魔界奪了去,多年努力豈不毀於一旦!”


    他接著道:“我那兒子年紀最長,修為最高,就讓他帶著鬼璽出去,興許能夠躲過魔界的追蹤。”


    另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激動地站起來說道:“大哥不可!我那浩然孩兒修為也不錯,他也可以帶上鬼璽。大哥這麽多年照顧我們,我們不能再讓你的孩兒受罪!”


    絡腮胡男也站起來說道:“我家驚鴻也頗具本領,他也可以帶上鬼璽!”一時間眾人相爭,不願退讓。


    這時,那個被稱為六弟的男子道:“各位兄弟姐妹,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誰都不願意對方犧牲,這我知道。但我相信大家也都明白,最佳人選是誰。”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家孩兒雖然都具備一些修為,但恐怕還無法掩蓋鬼璽的氣息,逃出不久,定會被魔界尋氣息追來。四哥五哥七弟,你們家孩兒又太小,並無半分武藝。隻有我家小海,靠他那雙眼睛才能掩蓋鬼璽的氣息。”


    “隻有這樣,魔界才無法發覺鬼璽,就算知道在孩子身上,大家四散逃走,料想魔界也分辨不出是哪一個。如此,才是最佳良策!”


    “更何況鬼璽是我本家之物,本就應該有我家來守護,連累各位兄弟姐妹這麽多年,我萬分愧疚。今日已到這步田地,我不能再讓大家為我受苦了。話說到這,於情於理都應由我家辰海帶走鬼璽!”


    其他人還想開口說話,他卻大袖一擺,說道:“各位不要再說了,鬼璽必須由我家小海帶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眾人不再說話,隻剩哀歎之聲。


    六弟對他身邊的一個女子輕聲說道:“紅葉,你會怪我麽?讓我們的孩子背上這樣的重擔。”


    那女子便是六弟的妻子,她低聲說道:“我不怪你,好男兒不怕擔責。隻是苦了這孩子。”


    六弟輕輕地把紅葉抱在懷裏,不再說話,眼眶卻不經有些泛紅。


    午後,豔陽高照,幾個少年各自迴家。辰海踏進家門,一對男女正坐在屋裏,這對男女正是方才在陸家的六弟周青峰,和他的夫人紅葉。


    周辰海興高采烈地說:“爹爹!娘親!今日我與威哥他們一起上山打獵了。你們知道嗎?他們把一直在山裏稱霸的大野豬製服啦。要不是後來冒出來一條大長蛇,把野豬搶走了,今晚我們就有野豬肉吃咯!那蛇好大呀,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蛇,山裏居然有這麽個大怪物”


    辰海自顧自地說著,沒注意到父母今天的異樣。紅葉將辰海輕輕攬入懷裏。


    “娘親,你怎麽啦?”辰海很是不解,卻也不願離開母親溫暖的懷抱。


    過了一會兒,周青峰把辰海拉到身前說道:“小海,為父要給你一樣東西。”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塊小小的玉璽。


    這玉璽高一寸半,一寸長寬,四方的璽印,周身雕刻符文,璽印底部印刻四個不明意義的太古文字,四隻小鬼腳踩璽印共捧一顆玉珠,晶瑩剔透,光滑圓潤。


    這本是一顆雕工精美的小玉璽,奈何卻讓人無法喜歡上它,隻因這玉璽上透出的森森鬼氣。


    周青峰找來一根細繩栓上玉璽,掛在了辰海的脖子上。他說道:“小海,以後不管什麽時候,你都要帶著它,好生保管。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更不能讓旁人拿去。聽明白了嗎?”


    周辰海似懂非懂,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道:“爹爹交待的事情,我一定做到,用性命好好保護它!”


    周青峰心頭一震,他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周青峰直起身來,朝門外喊了一聲:“黎叔!”一個滿頭白發,身材略顯佝僂的老人走了進來。


    周青峰對黎叔道:“帶小海走吧!”


    黎叔走到辰海身前,抱起辰海:“小海,我們該走了。”


    周辰海有些奇怪,說道:“黎爺爺,我們要去哪兒?我今日不想再出門了,我想和爹娘在一起。”


    紅葉撫摸著辰海的頭,慈愛地說道:“小海聽話,你跟黎爺爺出去遊玩。爹娘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帶上你。待我們辦完事了,就迴來接你,好嗎?”


    周辰海道:“不要啊,我要陪在爹娘身邊。”


    周青峰和紅葉看著辰海,眼裏滿是慈愛和心疼。他們何嚐忍心將年幼的辰海拋下。


    周青峰想了想說:“小海,爹娘和你做個約定好不好?”


    周辰海問道:“什麽約定?”


    周青峰頓了頓,認真道:“聽著小海,從今往後,你要快樂生活,坦蕩做人,諸惡莫作,諸善奉行,遇事堅強,不可輕言放棄。記住爹爹剛說的話,隻要你依言照做,做得越好,爹娘就會越早來接你,好嗎?”


    辰海道:“那好,孩兒記住了。那你們要早點來接我。說好的!”


    周青峰輕輕點了點頭,溫暖的目光停留在辰海身上,他希望能再多看辰海一會兒,希望時間能夠再多一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走到黎叔身邊對他輕聲說道:“往東麵,上彌勒山,找我的好友,那個酒肉和尚,他會保護你們。此去路途遙遠,一定多加小心。時間不多了,快走吧。”


    黎叔道:“老奴這就帶辰海離開,以後一定好生照顧小海,不負東家所托。東家與夫人,你們多保重!”


    黎叔說完話後,便抱著辰海,頭也不迴地奔進屋內的一個房間。黎叔在牆角某處輕踢了三下,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赫然出現在房間的正中央,裏麵一片漆黑。黎叔抱著辰海往裏一閃身,便沒了蹤影。


    紅葉再也支持不住,身體癱軟了下來。周青峰趕緊扶起紅葉。良久,紅葉才穩住了心神。


    她開口說道:“他那麽小,會好好照顧自己嗎?我們不在他身邊,他想我們怎麽辦?他心愛的小木劍也來不及帶上。他愛吃的糖葫蘆也沒能吃上。”邊說著,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們對不起小海,望老天爺能夠保佑他。”紅葉說完,將頭靠在周青峰懷裏,不停地抽泣。


    周青峰緊緊地摟著紅葉,說道:“老天爺一定會保佑我們的孩子的!”兩人就這樣,緊緊的相擁在一塊,享受著這最後的時光。陽光已經漸漸偏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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