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裏婭潛意識中,始終留有“不要被控製”的觀念在不斷影響著她的判斷。雖然這不是一直迴蕩在腦海裏的聲音,卻始終讓她對任何事物保持著一定的懷疑。


    對伯格村的村民,對伊森法師,對魔法塔裏的其他助手們,甚至對自己一直以來都信任的奈菲,她也會時不時的冒出些奇怪的懷疑念頭來。


    而到了今天,身體被控製的恐懼和大量湧入的信息,讓塔裏婭終於情緒爆發,開始懷疑起一切來——“懷疑整個世界”的念頭出現的如此直接,她渾然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但是當塔裏婭將目光轉向四周時,真實世界所展現出來的一切,和當初半位麵中那些虛假的“npc”截然不同…


    她聽到普通的居民在討論雞蛋和蔬菜的價格,聽到有信徒在歌頌今天在廣場上聽到的福音,讚揚著那些新來的祭司。身旁路過的馬車踢踢踏踏,車夫麵色焦急,似乎在趕著送車裏的貴族去參加某場酒會。


    腳下的地麵還有上一次下雨後留下的些許積水,新修的排水溝隱於地下,街道上看不見其他城市常有的各類汙物——不遠處,穿著“市政”製服的人正在推著垃圾車收垃圾。


    奈菲指著玻璃櫥窗詢問狀況,迴答的人眉飛色舞,時不時把目光瞥向塔裏婭。而她現在已經逐漸習慣了這一點:因為自己和奈菲顏值過人,走在街上時,總會成為許多人視線的焦點,並經常引起某些家夥過度的表現欲。


    塔裏婭忍不住伸手觸摸著麵前的玻璃,櫥窗內展品已經換成了造型精致的法袍,上麵鑲嵌的晶石和繪製的魔紋充滿了華貴的氣息,同時波動驚人。


    “這位小姐,你好,如果喜歡的話,可以進店試穿一下。”


    門口站著的店員禮貌的說了一句,但手卻不動聲色的指向了右下角的牌子,上麵寫著“請勿觸摸玻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塔裏婭趕緊把手撤迴來,或許是因為長得漂亮,這位店員沒有惡語相向,隻是微笑幾下,抬手輕輕用手中的毛巾擦了擦。


    而身側奈菲麵前的中年人正唾沫四濺的繼續道:“當初那情況實在是太危急了,要不是我趕緊去叫了警察…”


    塔裏婭聽著這些話語,原本急促的唿吸漸漸平複,她抬頭望向天空,日頭西沉,天空一片夕陽映出的紅色。而等那路人終於離開後,她終於出聲道:“應該是我想多了。”


    頓了頓,塔裏婭唿了口氣:“對不起,我剛才失態了。”


    這是在為她懷疑奈菲而道歉,後者一直繃著的臉也稍稍放鬆下來,低聲安慰道:“我看過一些資料,上麵說如果人精神壓力較大的時候,容易出現歇斯底裏的狀況…比如攻擊身邊的人,嚴重的也有自殘傾向什麽的,我想你剛剛可能是被嚇到了,所以心裏很害怕,對麽?”


    塔裏婭點頭,情緒明顯失落至極——她現在是徹底意識到自己“病了”,並且因為不斷地懷疑和觀念衝擊,塔裏婭有一種失去信念和希望的茫然感。


    那最初影響她的惡魔本性,已經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隨著身體的適應而徹底改變。


    她越來越多的體現出了人類所具有的脆弱,而失去了最初身為卡茲維拉的狠辣。


    可是這一切塔裏婭根本就不知道,她現在隻明白一件事:自己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


    “我現在就過去。”


    “什麽?”


    “奈菲,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想、我想我現在可能情況已經很嚴重了。如果我不去接受更嚴密的監管,萬一晚上睡覺的時候出現什麽意外,恐怕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塔裏婭深吸氣:“梅奧大街三號就在那邊,我現在就去。”


    她明顯是下了最終的決定,根本不給奈菲說其他話語的機會:“我的情況…就如實告訴伊森法師吧,我想他應該能理解我的選擇。我的包裹裏還有些東西,但恐怕我用不上了,你迴去就都拿上吧…我不知道這一去會是什麽後果,我也不知道他們要怎麽對待我,但是這總好過我被惡魔侵襲控製…”


    塔裏婭的話幾乎等於交代後事,奈菲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表情都有些變了:“你胡說什麽呢?如果你決定去那裏的話,那就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再說,難道堂堂魔法研究部還能隨便禁錮一位法師不成?”


    但塔裏婭沒有迴應,她隻是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道,迴憶著為數不多記憶中的那些畫麵,忽然說道:“我隻希望無論發生什麽,不傷害到你就好。這些日子感謝你的照顧,我這些事情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如果我能活著出來…”


    她頓了頓,抿著嘴唇想要說什麽,卻被奈菲抬手製止:“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塔裏婭默默點頭,隨後毅然朝著梅奧大街走去。


    找到“三號”的位置後,兩人赫然發覺這裏距離魔塔幾乎隻有十米的距離,“卡倫王國魔法研究部霍利爾城辦事處”的招牌豎在一旁,式樣突兀,字體呆板,明顯透著一股嚴肅。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


    “我…”


    塔裏婭迴頭看了一眼奈菲,深吸氣,轉過身,對著門口迎接的這位工作人員道:“我可能被‘惡魔侵襲’了,所以來這裏…”


    她小心翼翼的說出了這句話,並關注著對方的反應。果不其然,對方聽後立刻麵色凝重起來,但他並沒有慌慌張張的做出什麽激烈反應,而是輕聲道:“那請你隨我們進來,我們需要確認大致情況,並進行甄別。”


    “好的。”


    塔裏婭答應下來,進屋之後,發現自己腳下是一個巨大的法陣。


    “停住別動。”


    旁邊傳來話語聲,她抬起頭,赫然座位上的竟然是一位頭生龍角的龍族,對方瞥了自己一眼,啟動法陣,當暗紫色的光芒亮起後,這位龍族麵色嚴肅的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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