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克等人騎士早在城門關閉的時候就能脫離戰場。但因為貪婪,他們都沒有“見好就收”。因此在四周的人開始肆無忌憚的劫掠時,這些抱著僥幸心理的家夥便參與了進去。哪知戰馬累到脫力後,很快便在隨後的剿匪行動裏被抓捕。


    如今淪為階下囚,紮克也不複往日的威風,他現在並沒有多少悔恨,腦袋裏想的都是如何籌集贖金的事——紮克是有“騎士”身份的,哪怕冊封他的貴族早就死在了戰場上,但身份卻是真的。這個時代裏,騎士被俘後可以靠贖金贖迴,所以這位自詡本領高強的騎士在被臭雞蛋砸了臉後不忘用陰冷的目光盯視著四周的平民,好似要記住這些侮辱過他的人似的。


    紮克身材高大,鶴立雞群,這目光的確嚇住了不少人,不過沒等他瞪幾次,兩側騎著戰馬的艾弗塔騎士便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腦袋上——


    “啪!”


    響亮的聲音中,紮克臉上頓時出現一道血印,旁邊的騎士指著紮克罵道:“看什麽看!欠抽是吧?”


    火辣辣的疼痛讓紮克頓時不敢抬頭,他知道自己現在發飆沒有任何意義,所以隻能忍氣吞聲,內心暗暗詛咒著這位騎士,發誓要在贖迴後好好教育他一番——不過就在他思索著怎麽報仇的時候,心底卻莫名有些發虛。


    因為他想起了戰場上那個看似人畜無害、最終卻一個人屠掉兩支隊伍兩位長老的羅迪。


    對方神乎其技的箭術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一想到這麽恐怖的家夥為了隱蔽身份竟能忍受被自己各種羞辱…紮克便渾身都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到底是什麽人?“玫瑰十字”的精英?


    紮克至今還不知道羅迪是何方神聖,不過就在這支囚徒隊伍向城內深入時,四周居民談論的話語卻飄入了他們的耳朵——


    “今天的《卡倫時代》看了麽?大新聞啊!”


    “我不認字,看不懂啊,你快講講…”


    紙質的報紙在艾弗塔建立了超過十座造紙廠後現在基本普及,不過《卡倫時代》在第四期之後已經開始進入收費模式,街上拿著報紙的人稀少了很多。村莊裏的農夫不願花錢買,但對於生活在“聖殿”城內的居民而言,報紙的價格仍舊是低廉的,為了獲取王國各地的新鮮消息,他們絲毫不介意掏幾枚銅幣。畢竟向四周的文盲傳播最新消息,對他們而言可是能獲取不少優越感和滿足感的。


    “這期大篇幅都是有關於‘聖殿’的!上麵把前幾天的戰鬥過程都講了一遍,甚至還統計出了所有村落的傷亡數字…”


    “報紙說這一切都是‘蝮蛇十字’的陰謀!他們的偷襲讓整個‘聖殿’範圍內的村莊和小鎮生靈塗炭,而帶領他們的米爾諾伯爵更是無恥至極…”


    羅迪的報紙將矛頭對準了“蝮蛇十字”和“米爾諾伯爵”,絲毫沒有提及王室如何如何,所以人們的仇恨一下子集中在這兩個勢力上,配合著那血淋淋的數字和猶如親臨場麵描述,估計王國內部的普通民眾很容易對他們升起反感情緒。


    “這群該死的異教徒!”


    “如果不是那位強大的聖殿守衛幹掉了敵人兩個首領,整個城市恐怕都要完蛋!”


    聽到有人在旁邊跟了一句,紮克微微扭頭,他知道對方口中那個“強大的聖殿守衛”便是“拉斐爾”…這麽說來,原來對方是“玫瑰十字”的臥底麽?


    可口述報紙的家夥嘲笑一句:“什麽聖殿守衛!你們都猜錯了…知道麽?那兩個‘蝮蛇十字’的領隊一個是克勞德樞機主教,一個是迪恩長老,都是厲害到不行的強者!揮手間能滅掉一整支聖殿守衛的存在!而那個殺掉他們的弓箭手——你們絕對想不到是誰!”


    “誰阿?”


    “報紙裏說了他的身份?”


    這個懸念頓時吸引了四周的人們,連同紮克和四周被俘的騎士們都扭過了頭,整個隊伍的腳步甚至都慢了下來。


    “是艾弗塔的內閣首相,羅迪大人!”


    “啊?!”


    “怎麽可能!?”


    人群頓時一片嘩然,可是在這之後卻都陷入了靜默。“羅迪”的名字其實很早便傳入過他們的耳朵,隻不過這裏距離艾弗塔較遠,有關他的傳聞並沒有被吟遊詩人改編成什麽故事,所以一時間也沒人聯想到這位箭術強悍的“內閣首相”身上。不過此番《卡倫時代》直接承認是羅迪殺掉了迪恩和克勞德,人們在仔細聯想了以往的舊聞後,卻都是默認了這個事實…


    “羅迪大人當初就帶隊殺過上百獸人吧?”


    “對,不是還說他去塔斯曼王國幹掉了奧古斯丁大帝麽?強大的亡靈君主都被他殺了,迪恩和克勞德能算什麽?”


    “光明神在上…原來首相大人這麽厲害!”


    因為紮克被人流推著向前走,這番對話很快便聽不清楚,但他此刻卻和四周所有騎士的一樣,都是麵帶驚恐的長大了嘴巴——旁邊有個之前嘲笑過羅迪的家夥結結巴巴的問道:“他、他、他真是艾弗塔的首相?我怎麽看也沒覺得像啊…”


    紮克閉上了嘴巴,現在真是什麽話都不想說了:正是因為所有人都沒看出破綻,所以他才覺得這位首相大人可怕!


    忽然間,他內心湧上一股不安——扭頭望了望四周鎧甲上繪有艾弗塔標記的騎兵,他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個問題:羅迪會不會非常記仇?然後把他們都列為需要“特殊對待”的家夥?


    不會,應該不會,“聖殿”是“玫瑰十字”宣揚教義的主要場所,紮克知道這個教派非常講究“仁愛”,講究“光明神會寬恕一切罪責”,自己身為騎士,怎麽也不會被他們重判的…


    這便是根深蒂固的階級思維:平民們犯法了,都要按領主定的法律嚴懲。騎士和貴族們犯法了,便有另一套準則來對待。就因為他們是“特權階級”“統治階級”,所以在卡倫王國的大多數戰鬥中,騎士甚至騎士的扈從都是能活捉就活捉的,因為這都是能夠換來大筆贖金的財源,沒人會拒絕。


    帶著這樣的想法,這三百多名被抓捕的家夥來到了聖殿的廣場之上。此刻站在臨時搭起的木台上的,正是實力強悍的大騎士惠靈頓。因為參與了剿匪的一線戰鬥,他此刻的鎧甲上還有著斑斑血跡,那彌漫的殺氣令在場的“聖教軍”騎士噤若寒蟬。他們大多低下了頭,不過更多的卻是在好奇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又不明白為什麽要在這裏搭出一個木台來。


    惠靈頓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那裏沒說話,整個場麵壓抑得很,連圍觀的平民們都隻敢小聲議論。沒過多久便見樞機主教魯本斯帶著一隊人馬從內城趕至,身穿紅色教袍的他手持聖喻,宣讀了教宗和樞機主教團的決定,大意如下:


    因作戰部隊主要由艾弗塔軍隊組成,“玫瑰十字”對此表示感激,並自願放棄所有戰俘的處置權,由艾弗塔部隊當前領導者惠靈頓裁決所有戰俘的罪責。


    此話一出,整個圍觀的人群“嗡”的討論開來——這是在“聖殿”城內啊!怎麽忽然之間就要讓艾弗塔的人來決定了呢?


    不過明眼人都看出這是一個再強勢不過的政治信號,此例一開,意味著未來“聖殿”漸漸都會向艾弗塔看齊,誰知道數年之後,這裏施行的會不會是艾弗塔的法律?


    惠靈頓是軍人作風,幹脆利索得很。他出麵接下聖喻,迴過頭,大聲道:“搶劫、強奸、殺害平民,燒毀村莊,按艾弗塔法律,殺!”


    “殺”字一出,原本“嗡嗡”討論的廣場瞬間安靜的落針可聞,而四周全副武裝的艾弗塔騎士們則邁步而上,一排排的把滿臉茫然的“聖教軍”騎士拉上了木台,手起刀落,人頭滾滾…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


    看著那頸腔噴出去三五米的鮮血,下麵的土匪們頓時慌了神,哀嚎著便想逃跑,可被束縛雙手的他們哪裏跑得了?被旁邊的守衛用武器砸倒後挨個拖上了台,繼續殺了個昏天黑地。


    紮克渾身顫抖,滿腦子根本想不明白艾弗塔為什麽這樣做,然而惠靈頓才懶得考慮這群家夥怎麽想,一排三十人,稀裏嘩啦便把這三百多號人盡數砍了頭。


    這可是真正的血流成河,木台之上衝天的血腥味令圍觀的人群臉色煞白,不少人當場嘔吐不停,可隨著這些人被殺光,叫好聲卻漸漸蔓延開來,直到最後人頭被堆成了山,唿喊聲已經響成一片…


    “幹得漂亮!”


    “艾弗塔萬歲!這群該死的家夥!”


    “殺的好!”


    這三百多顆頭顱不單是對“蝮蛇十字”和米爾諾伯爵的示威,對於看得更深的魯本斯而言,更像是一場巨大變革的序幕。


    他靜靜的望著那被抬走的屍體和堆積起來的人頭,卻是忽然笑出了聲:“這麽多年被教義捆綁著不敢得罪貴族,沒想到…破局竟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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