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獸人的習性,隊伍中話語權最高的人隻有羅迪這支隊伍。獸人“夜盲”的事情其他人根本就無處可知,然而羅迪早在兩年前就利用這一點突襲過獸人的營地——有戰績擺在麵前,異議聲便也盡數消失。


    於是隊伍立刻調轉方向,一邊盡力清掃痕跡一邊努力移動起來。四百人的隊伍從北城門沿著逆時針方向朝南城門跑,一眾人咬牙行進三十多分鍾,終於在南城牆零星箭矢的威脅下繞了一大圈,安全進入了帕卡羅城東南方接壤的林地,消失在了塞納子爵的視野中…


    “跑吧!你們早晚都要死!”


    塞納此時終於敢從堞牆後方探出頭來——他是真的怕了羅迪那恐怖的箭術,對方單挑狼騎兵小隊的一幕已然成了揮之不去的噩夢,此時見對方逃走,害怕報複的他當真有種“寢食難安”的感受。


    我是米爾諾家族的繼承人!為什麽要怕一個狗屁男爵?


    他深唿吸,努力壓下心底的慌亂,問向身旁的士兵:“信鴿在什麽地方?我要寫封信,現在就發出去!”


    塞納很清楚,自己的私兵全軍覆沒後,目前隻能靠著安如子爵的士兵來掌控局麵,然而這位子爵不可能作為“下屬”去使喚,所以當務之急便是讓自己的父親馬上派軍隊來幫忙,越快越好…


    可是沒等他走出幾步,城牆上便有士兵大喊道:“獸人來了!獸人來了!”


    “來了就來了,他們難道還敢攻城麽?守住城門就是了!”


    塞納氣急敗壞的罵了幾句,騎馬從甬道上返迴了北城牆,隨即便看到了那上百名狼騎兵集結的一幕…


    這些獸人從未見過這種級別的大城市,青灰色十多米的城牆令他們望而生畏,哪怕是戈達爾也不得不承認——當城門關閉之後,“攻城”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竟然讓他們搶先一步…這群兔子一樣的人類!”


    戈達爾啐了口唾沫,心下也是有些煩悶——他們早已經鎖定了羅迪那支隊伍,然而緊趕慢趕卻還是讓他們繞到了城市另一邊,麵對這種情況,對人類城池隻是稍有了解的戈達爾,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已經進城了。


    這群膽小的人類不進城還敢怎樣?換了戈達爾帶隊,他同樣會選擇依靠城牆來保護自己。


    這便是羅迪選擇“繞圈”的意圖,如果他隻是從城池東邊直接進入森林,那麽後方的獸人便能始終鎖定他們的位置並判斷意圖,可是利用盲區躲避視野後,這些狼騎兵隻能氣憤自己來晚了一步…


    他們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的目標已經在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


    而已經進入森林的羅迪,此時終於鬆開了緊皺的眉頭。


    不單是他,隊伍中所有緊繃心弦的貴族和士兵們都是長舒了口氣,那些之前還頗有微詞的家夥們如今心服口服,不少男爵竟然還專門來為之前的失禮道歉——雖然“貴族”群體的負麵新聞很多,但作為這個社會的精英階級,他們身上還是有不少可取之處的。


    平日裏貴族或許隻知享福作樂,可麵對生存的壓力,不少人便會展現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一麵來。


    “羅迪男爵,我的私兵可以打散混入你的部隊編製,如果有戰鬥,我會與他們並肩頂上…”


    “我那裏沒剩幾個人,但如果真的要打,我還能上戰場,需要的話隨時把我編入隊伍就行。”


    羅迪的臉色其實差的要命:他原本對王國貴族抱著許些希望,可是塞納的行為卻讓他失望透頂…因為米爾諾家族背後就是王室,眼下這一切行為,很可能——或者說基本都是王室搞的鬼!


    他奮鬥了兩年,隻為了在戰火來臨時保全這個國家,然而獸人真的到來時,貴族和王室卻送了他一個“驚喜大禮包”。


    羅迪頗有一種“一腔熱血塗在地上”的沮喪感。


    不過眼前幾位貴族卻讓他從極端失落的情緒中緩和了許多,至少他們的存在,證明這個國家並沒有徹底腐朽——


    “各位男爵大人、子爵大人,上戰場的事情還說不準,如果獸人一直沒有追過來,或許我們明天就能直接抵達最近的要塞了,現在各位要做的就是盡量保存體力,調整好狀態,千萬不要掉隊…”


    事實上,隊伍如今的確在麵臨“體力極限”的困境,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士兵腳步慢了下來,若非羅迪看在沒有獸人追擊的份兒上放緩腳步,恐怕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掉隊了。


    此時隊伍已經在森林中前行了一個小時,娜塔空中偵察匯報的信息說明獸人依舊在帕卡羅城外,確認處境安全後,羅迪終於在一處河邊下達了“停下休息二十分鍾”的命令。


    “盡量把馬匹喂一喂,去溪邊打水的時候一定要有騎兵隊護送!森林裏可不止有獸人,我不希望看到死在毒蛇或魔獸嘴下的倒黴鬼!”


    “是!指揮官!”


    “埃爾文!你帶著幾個人在附近收集能吃的食物,盡量讓士兵補充一下體力。”


    “是!老大!”


    隊伍內部此時很是安靜,因為人們基本累的話都說不出來。羅迪走了一圈,大致統計了一下目前狀況,卻也同時碰見了正在幫傷員包紮傷口的凱瑟琳,後者與昨日盛裝長裙的摸樣幾乎是兩個極端——她束起了長發,一身獵裝上全是各種血汙和泥土,但她卻顯得毫不在乎。


    看到羅迪過來,她非常恭敬的起身行禮,低聲道:“謝謝你,羅迪男爵,我為我昨天的狂妄和失禮而道歉。”


    她的話語極為誠懇,簡直像變了個人,不過羅迪倒是沒有太多意外。麵對戰爭,任何人都會做出改變,有的人脆弱崩潰,有的人也會變得更加堅強。


    凱瑟琳此時更像一位“護士長”,她主動跟著阿卡莎協助救治傷員,到現在為止也是累得夠嗆,不過目光中的堅定卻遠非以往可比。


    羅迪並沒有多說什麽,像她這樣的貴族隊伍裏比比即是,在體驗到現實的殘酷後,整個隊伍的“凝聚力”極高——說實話,這支隊伍現在就是“哀兵”。


    繼續在隊伍中行走時,羅迪無可避免的遇到了奈菲,他情緒複雜的歎了口氣,卻是有些不敢上前和她說話。


    事到如今,羅迪知道自己對奈菲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錯誤,說白了…他的鬱悶和不解都可歸咎為“過猶不及”這四個字。


    曾經的“失去”讓他倍加珍惜,然而當“珍惜”過了界,便會成為一種難言的負擔,令雙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對奈菲過分的寵愛,其實已經是失去理智的表現。


    意識到這些的羅迪很是後悔,但如果讓他迴到與奈菲重逢的那一天,他依舊會選擇這樣寵著她…人畢竟不可能一輩子理智,奈菲永遠是羅迪的心結,這一點無法改變。


    感情永遠無法變成數據來分析。


    遠處的奈菲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施法的手勢頓了一下,簡單的“搬運術”因為亂了心思而施法失敗,迴過頭來時,她便看到了羅迪那充滿歉疚的麵孔。


    他要說什麽?


    他是不是不生氣了?


    他還會像以前那樣對我麽?


    奈菲感覺心跳的很快,平日裏古靈精怪的她此時卻口舌發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羅迪倒也沒有猶豫太久,他幹脆邁步走了過來,低聲道:“奈菲,我、我——我不該那樣對你的…是我太自私了。”


    自私,對,自己一直把奈菲當成了一種需要守護的“物品”,卻沒有把她當做一個獨立的人…這就是赤裸裸的自私。


    “沒…沒事,是我、我太…”


    可是奈菲的話還沒說完,遠處卻突然傳來了埃爾文的吼聲:“他不對勁!別過去!離他遠點!”


    平靜的氣氛瞬間被打破,外圍的士兵警覺的站起身,抽劍列陣,索德洛爾帶著臨時機動小隊騎馬朝唿喊聲出現的地方奔了過去,羅迪看了奈菲一眼,後者知道他也要過去,便沒再多說什麽,直接道:“羅迪哥哥,要小心!”


    羅迪點點頭,隨即開啟“疾跑”奔向了遠處,留在原地的奈菲深深唿了口氣,似乎為能再次喊出“羅迪哥哥”而解開了一大心結…


    不過擺在羅迪眼前的問題卻讓他無法放鬆,當衝到隊伍外圍百米左右的位置後,他正看到埃爾文用戰斧架開一名私兵的情景。


    私兵幹嘛要攻擊埃爾文?


    羅迪心中疑惑,可隨即他便注意到這名“私兵”的動作很是僵硬。他走路的姿勢、攻擊的方式都迥異常人,再加上對方蒼白的臉頰,羅迪的腦海中立刻冒出了一個名詞:“亡靈”!


    埃爾文沒見過亡靈,他隻是憑借蠻族對生靈本能的直覺意識到對方不對勁,所以麵對對方的攻擊,他憑借身高臂長的優勢便輕鬆將敵人擋在身前兩米的地方。而羅迪見此情景後也不猶豫,直接衝著索德洛爾做了個手勢,後者直接駕馬衝了過去——


    “噗!”


    亡靈的腦袋被直接砍飛,可鮮血卻根本不像活人那般四處噴濺,反而隻是在屍身跌倒後緩緩流出。


    “別靠近!小心屍毒!”


    羅迪望向四周,迅速安排道:“加強警戒,讓莎莉和阿卡莎對水源進行淨化!”


    說罷他頓了頓,抬手將“最後的狩魔獵人”稱號更換為“亡靈屠戮者”,隨即仔細檢查起了這具屍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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