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是有問題的。”


    三師姐望著眼前空曠無際的山野,雪花在飛揚著,這場大雪下了太久太久,好像這年冬天永遠也無法過去。


    徐北寒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皺眉說道:“老師的意思肯定沒有那麽簡單,想要在偌大世間裏找到遺落的所有劍,那本身就是很天方夜譚的事情,就算黃金時期那三十三位劍仙的本命劍相互會有感應,但劍與劍也得相隔在足夠的距離下。”


    “若運氣好,我們隻需走半個世間,而運氣不好得走遍整個世間,可兩者在根本上都是極其糟糕的,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


    三師姐淡淡說道:“所以這是有問題的,但我沒有想清楚,劍仙前輩要我們這麽做的目的。”


    徐北寒問道:“那還要繼續走下去麽?”


    其實徐北寒已經清楚明白老師已經隕落,他實在沒有繼續找劍的心思,就算找到那些劍,沒有老師在,誰又能用得上那些劍?


    何況迄今為止,他們也隻找到了一把劍。


    三師姐沉思著。


    “不管劍仙前輩的目的是什麽,我們都很難找到那些劍,與其漫無目的的走下去,也許我們該去天棄荒原走一趟。”


    她看著徐北寒說道:“劍仙前輩應該是對你寄予厚望的,或者在劍仙前輩決定前往燕國雪山前,便預料到了結果,你是劍閣首席,也是劍門年輕一輩裏站在最高位置的人之一,雖然我不確定,但劍仙前輩讓我們找劍,絕非隻是表麵找劍那麽簡單,我們的劍心都沒有足夠通明,在世間裏行走,便是一種磨礪。”


    “我常年待在離宮劍院寫字修行,而你也常年待在劍閣裏,我們是該在這天下裏走一走,所以找劍不是那麽重要,雖然要去天棄荒原,但我們要從新的道路出發。”


    徐北寒若有所思,師妹雖然是天生劍心通明,但畢竟想要短時間裏成長起來的可能性不大,那麽他和三先生及蘇別離都是目前最有希望跨入劍仙之境的人,他絕不能讓老師失望。


    ......


    而在薑國北境,狂草堂跟簡舒玄正在和道宮聖殿修士廝殺,那是一場已經打了很久的仗,所有人都很疲累,但道宮聖殿修士率領著燕附屬軍完全是瘋狂撲殺,這裏早已被染成血紅色,那漫山遍野的屍體異常可怖。


    蘇別離、蕭知南、葉桑榆和歐陽勝雪他們抵達了北境戰場。


    原本是打算等著熊老師和韓一的同時,協助狂草堂抗擊敵軍,可因有都城的危機,他們隻能第一時間趕迴去,但蘇別離是在此跟他們分道揚鑣的,他的目的地是天棄荒原。


    他知道李夢舟肯定會出現在天棄荒原,何況他也很多話想跟觀主言說。


    在西境的隘塞前,唐聞柳也在抵禦著敵軍,而他麵對的敵人是道宮聖殿裏最後一位教諭,北聖殿教諭。


    那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海棠山主坐鎮隘塞,抵抗著燕軍的瘋狂撲殺。


    除了外患,薑國內憂也在時常爆發著。


    秦承懿留下的棋子實在太多,很多修行山門都開始生事,有天湖道府的陳子都和蒼南山的修士都在幫忙鎮壓。


    且因院長隕落的事情,天下書院裏那些別有心思的人,也開始行動,因天下書院坐落在世間諸國,也導致亂局變得更為慘烈,天下書院的內戰也打響了。


    北琳有魚重整了芍華書院,第一時間便入了戰局。


    那注定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天下書院的勢力也會呈斷崖式下跌。


    而在薑國境內的某處山野裏,有持刀而立的身影,他冷眸看著麵前那具被砍得不成樣子的屍體,默默塞進嘴巴裏一顆花生米,他望著天際,喃喃說道:“老家夥,我幫你報仇了。”


    他是井三三。


    死掉的自然便是風正陽。


    附近城鎮裏有修行者在廝殺,他吃著花生米,拖著長刀,徑直走過去,他仍有很多情緒需要發泄,而那些作亂薑國的修行者,都成了他發泄的目標。


    ......


    南禹枯禪。


    望來湖麵波光粼粼,濃鬱的天地氣運氤氳其間,升騰著一股白霧,湖裏站著一道身影,赤膊著上身,氣運以可觀的狀態被汲取著。


    有天地囚牢把寧浩然困在岸邊,讓他半步都不能離開。


    他能清楚感知到望來湖氣運變得越來越稀薄。


    而在望來湖裏的李夢舟,氣息也變得越來越強大。


    直到某個臨界點,黑霧代替了白霧,籠罩著望來湖,異常恐怖地氣息彌散開來,枯禪的棋盤大陣金光變得更為耀眼,魔主意誌遊走在枯禪寺裏,伺機找尋著金光最薄弱處。


    有劍意撕裂了黑霧,望來湖逐漸枯竭。


    李夢舟睜開眼睛,朝著岸上走去。


    他隨手一揮,撤掉天地囚籠,沒有多看寧浩然一眼,說道:“我在汲取氣運的過程裏,也一直都在找尋著能夠破掉棋盤陣的方法,無念那老家夥在臨死前倒也給我出了道難題,此陣沒有我原本想得那麽簡單。”


    寧浩然沒有說話。


    按照九皇子的計算,李夢舟想要破開大陣,勢必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李夢舟赤膊著上身直接朝枯禪外走去。


    在那道耀眼金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膚也金燦燦的,給人一種金屬的堅硬感。


    他手掌輕撫那道金光,眼睛微微閉起,黑霧蔓延而至,金光大盛。


    金燦燦的光輝甚至傳遞到了天棄荒原。


    觀主凝望著枯禪方向,喃喃低語道:“你付出生命形成的枷鎖,應能困他一段時間,倒也多虧九皇子足夠聰慧,沒有讓你的付出白費。”


    他伸手朝著空中輕點。


    而在枯禪裏的李夢舟忽然睜大了眼睛。


    他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他朝著天棄荒原的方向望去。


    早前留在那裏的黑霧被觀主撕碎,徹底消散在天地間,李夢舟緊跟著麵色一白,噴出了一口血,精神立即變得萎靡。


    他嚐試著讓那道黑霧再生,卻發現根本無法做到,金光把他的意誌徹底封鎖在枯禪裏。


    “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李夢舟望向寧浩然,咧嘴笑道:“別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他暫時走不出枯禪,但也並非毫無辦法。


    或許九皇子沒有完全洞悉無念大師的深意,雖然的確是猜測著無念大師的目的把望來湖讓出來,但因寧浩然的存在,便讓李夢舟多了一條能走的路。


    他很清楚無念大師在搞什麽,一旦他的意誌被困在枯禪裏,而觀主就能直接打破荒原的鎮魔屏障,將他的身體毀掉,而不管李夢舟有多契合承載其意誌,都是存在問題的,他必須得重新迴到自己的身體裏才行。


    而無念大師和觀主便是要斷絕他這個念頭。可意誌出不去,不代表他就真的隻能坐以待斃。


    寧浩然的身體就是媒介。


    若單純以身體契合度更高來看,寧浩然的身體其實要遠比李夢舟合適,但隻因他需要借用李夢舟的身體來汲取天地氣運,便自然的會比寧浩然更合適。


    但自始至終,寧浩然都是他保留的底牌。


    他一把拽住寧浩然的手臂,來到棋盤大陣金光最薄弱的地方,將寧浩然狠狠推了出去,金光撕裂著寧浩然的意識,讓他腦袋仿佛炸裂一般,淒厲地慘嚎著。


    但那隻是轉瞬的,寧浩然的山外意識早已被他壓製,而棋盤大陣是有針對性的在封鎖荒原魔主的意誌,雖然也會對山外意識造成打擊,卻不會致命。


    李夢舟已經無需考慮,九皇子同意讓寧浩然留在枯禪裏是無念大師沒有算到,還是依舊在無念大師的計算裏,他目前都隻有這一條路可走,就算是無念大師的算計,他也得闖進去。


    因隻有寧浩然能夠讓他的意誌重生,雖然他沒辦法把意誌轉移到寧浩然身上,否則便走不出枯禪,但隻要寧浩然走出去,他就能控製寧浩然的意識。


    而若觀主打破天棄荒原的鎮魔屏障,便也意味著幫他掃平了障礙,到底是誰在算計誰,不到最後一刻,都尚未可知。


    就在寧浩然的身體被擠出時,枯禪外,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是從西境戰場趕來的卓丙春。


    寧浩然跪趴在地上,喘著粗氣,有淡淡的黑霧從他頭上飄蕩而出。


    李夢舟輕皺著眉頭,說道:“九皇子低估了棋盤大陣,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沒有認知清楚棋盤大陣的真正作用,他隻是推測出了無念大師的一些想法,並且決定賭一把,而他更在意的是把枯禪的修士都救走,但我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我果然還是琢磨不透天意啊。”


    若是九皇子很清楚棋盤大陣能夠把他困在裏麵,且意誌也無法逃離,那麽九皇子就不會那麽幹脆的直接離開,因有皆然大師和花自來在場,又有那麽多枯禪修士,就算寧浩然走出枯禪,也隻是束手就擒的份兒,那樣一來,李夢舟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九皇子隻以為李夢舟肯定能夠破開棋盤大陣,區別隻在於破陣的時候會付出不小的代價,可他們留在此地,根本什麽都做不了,純粹等死而已。


    在李夢舟的設想裏,隻要寧浩然能夠走出去,他就有辦法讓得落青冥降臨在枯禪外麵,從而借機打破棋盤大陣,可卓丙春的忽然出現,要做成這件事情顯然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因他意誌被封鎖,就算借著寧浩然的意識降臨落青冥,力量初始也會很弱,他是需要時間的。


    卓丙春望著寧浩然,又看向李夢舟,他的情緒是很複雜的,兩個人都是離宮劍院的親傳,卻都落得這般地步,他甚至懷疑是不是上蒼要毀掉離宮劍院。


    薛忘憂隕落。


    寧浩然山外的身份暴露,叛出離宮劍院。


    而李夢舟則站在了整個人世間的對立麵。


    李夢舟的意識並不完全屬於荒原魔主,隻是碰撞出來的第三股意誌很特殊,第三股意誌不屬於他們任何一人,但又屬於他們,更像是兩股意誌無法達成統一時,第三股意誌會幫他們做出決定。


    而那決定有可能傾向於荒原魔主,也有可能傾向於李夢舟。


    又或是完全跟他們兩股意誌截然不同的第三種傾向性。


    但現在李夢舟的舉動,很顯然那股意誌是傾向於荒原魔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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