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門外的傀儡在散去。


    站在城頭上的鍾溪言和陳子都皆是有些疲憊,雖然沒有直接在城下同傀儡搏殺,但攔截傀儡攻城也是消耗了他們不少體力和靈元。


    抬頭注視著夜色,鍾溪言說道:“看來到了夜晚,這些傀儡也需要休息,但安全隻是暫時的,它們依舊在附近,待得清晨的光輝灑落時,傀儡的行動將會繼續。”


    看著或遠離城門,或直接匍匐在地上休息的傀儡,陳子都甩動了一下發酸的臂膀,把視線投向南城門,沉聲說道:“那裏好像發生了什麽情況。”


    千海境裏充斥著氣運,按理來說神遊的距離應該更廣,但反而受到了某種限製,且筋疲力盡情況下,神遊的消耗太大,縱使已是四境巔峰的修為,也無法看破整座琅琊城,他們隻是察覺到了異動,並不知曉南城門發生了什麽。


    想著路追風的事情,陳子都當即看向鍾溪言,說道:“現在傀儡暫時安穩下來,有他們在這裏守著,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我們且去南城門瞧瞧情況。”


    西城門上也有二十多名修行者,縱使離開兩個最強的,短時間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鍾溪言和陳子都正待下城頭,忽然看到城門街道裏出現了一個腳步蹣跚地身影。


    那道身影慢吞吞地上得城頭,望著城外很安靜地傀儡們,稍有些意外的樣子,說道:“這是怎麽迴事?”


    “七先生?”


    看著李夢舟頗顯狼狽的樣子,鍾溪言微微皺眉。


    陳子都連忙上前攙扶住李夢舟,同時解答了李夢舟對城外傀儡的疑問,又很擔心的說道:“莫非南城門破了?”


    李夢舟朝著陳子都點點頭,說道:“我還沒有虛弱到讓人扶的地步,南城門確實破了,但破掉南城門的不是那些傀儡,而是我。”


    鍾溪言不解地問道:“這是何意?”


    李夢舟便很簡單的把南城門的情況描述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既然那些傀儡到了晚上也會休息,想必其他三座城門也是這樣,但南城門已破,等到傀儡把那裏的修行者全部弄死,肯定會堵在南城門,若要棄城,我們得找個出路,若要繼續守城,便得把南城門的傀儡清出去,但毀掉的城牆和城門卻沒辦法彌補。”


    鍾溪言思考了片刻,說道:“如此多數量的傀儡聚集在琅琊城,說明附近應該已經沒有了傀儡,若要棄城尋找其他的落腳點,倒也相對容易,但千海境裏琅琊城氣運濃度最高,想要解決南城門的問題卻也簡單,那就是放棄南城門外城,有內城的大門擋著,便也無礙。”


    內城的大門自然沒有南城門牢固,可若要守城,放棄外城,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李夢舟說道:“若有陣術的加持,莫說放棄外城,就算隻是一個小小朝泗巷,那些傀儡也攻不進來,放棄外城的前提,是我們能夠守住內城,若能保證在守城的過程裏,能夠有人跨入五境,自然不需要棄城,但不能保證的情況下,棄城要比繼續守城好得多。”


    他當然也很希望能夠待在琅琊城裏,可現在的局麵,如果守不住城,待在這裏便會有很多麻煩,得不償失。


    鍾溪言點點頭,說道:“我也很讚同七先生的意思,但在我看來,千海境裏那些修行者應該多數都會朝著琅琊城趕來,被分散在各地的修行者,為保證在有限時間裏能夠安全離開,琅琊城都是首要選擇。”


    “雖然在時限裏,無論身處何地,最終都能被送出千海境,但正如我們來到琅琊城一樣,他們總會到這裏走一趟,相信他們很多人都想要在千海境裏分出個勝負,而沒有比來到琅琊城更容易碰見自己想碰見的人。”


    千海境是薑國的,而琅琊城是帝都,潛意識裏都會有向著琅琊城聚集的念頭,總比分散在外,孤零零來得好,縱使有少數人沒有這樣的想法,可大多數人都會有。


    來自世間諸國的修行者,他們絕不僅僅是為了入得千海一觀,薑國本來就是天下必爭之地,鍾溪言不會相信,那些來自他國的修行者沒有什麽任務,若能打壓薑國修行者,他們絕對趨之若鶩。


    何況還有雪夜太子那個人。


    從未在世間行走的雪夜太子,來到薑國都城的目的隻會更不簡單,千海境的開啟不過是契機罷了。


    李夢舟深深皺著眉頭,說道:“若如你所言,那這城是非守不可了?”


    鍾溪言說道:“我不能肯定,但我覺得自己的想法不會有錯,琅琊城不是非守不可,但至少能守的時候就必須要守,七先生要對自己有更多的信心,破入五境雖不能保證,但我們可以盡量去做,這本身也是一種修行,若因此棄城而走,我們又何必入千海境頓悟,要做自然就要去做不可能的事情。”


    李夢舟的想法裏,在明確守不住的情況下,繼續守城便是很白癡的行為,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為何非得走那條最難的?


    但是聽著鍾溪言的話,他忽然有些醒悟,修行本身就是世上最難走的路,何況琅琊城並沒有被破,他沒道理在此時此刻選擇逃走,哪怕按照正常邏輯,棄城才是最聰明的行為,但修行裏的事情,不能如此論斷。


    他若想破入五境,便必須堅定信念,去走最難的那條路,置之死地而後生。


    在世間行走肯定要麵臨著各種各樣的選擇,縱然有些選擇會顯得極其愚蠢,但有時候結果並非是最糟糕的。


    但他心裏其實也有些懊惱,如果他能跟著曹如山修習一些陣術,便能更好的守城,他曾經覺得陣術修習起來太麻煩,而且很耗時間,便很果斷的拒絕了曹如山,現在想來,多一技傍身,在什麽時候都不是壞事。


    他也不會因此而後悔,無非是覺得有點可惜罷了。


    他站在城頭上,看著城外那些傀儡,說道:“如果能想到辦法可以真正殺死傀儡就好了。”


    鍾溪言說道:“這顯然是極難的事情,除非千海境崩塌,但其實傀儡突然能夠增強本身就有一些問題,或許也真的有能殺死傀儡的辦法,隻是我們暫時沒有找到。”


    千海境裏傀儡的存在,他們都是有聽聞的,但等他們真的看到傀儡,才發現還是有些不一樣,而那些所謂的不同之處,很大可能便是問題所在。


    陳子都這時說道:“我們還是先匯合謝春風他們到南城門看看究竟吧。”


    他又看向李夢舟,問道:“你傷勢如何?”


    李夢舟搖搖頭,說道:“我沒受什麽傷,隻是氣海靈元耗盡罷了,慢慢恢複就好。”


    他在南城門外的確沒有受傷,也就隻是麵對杭子玉和柳澤的時候,受了點傷,但也無關緊要。


    他們下得城頭,鍾溪言和陳子都分別朝著東城門和北城門而去,李夢舟則獨自一人又迴了南城門。


    南城門裏匍匐著不少傀儡,它們就好像真的變成了石頭,那些守城的修行者也都被傀儡殺幹淨,隻有柳澤靜靜站在街道上,注視著那些傀儡。


    劍氣石龍造成的破壞,僅僅是毀了上城牆,並非整座牆都塌陷,但那種高度對於傀儡而言,已經不算什麽障礙,輕易就能跳上來。


    “我們打算繼續守城。”


    李夢舟站在柳澤的身後,淡淡說道。


    柳澤迴身,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城守不住,若南城門不破還好。”


    李夢舟說道:“所以要放棄這裏,退到內城。”


    柳澤皺眉說道:“琅琊城的堅固皆在外牆,傀儡輕易打不破外牆,可卻能輕而易舉攻入內城,城裏的修行者數量有限,何況還要守著其他三座城門,內城的門根本擋不住。”


    李夢舟說道:“那就要看是傀儡先破城,還是我們之中有人先破入五境。”


    柳澤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是難以置信的說道:“為何要這麽做?”


    他很難理解。


    守城的結果已經很顯而易見,若要守住,便需要至少有一人能夠破入五境,但破入五境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而一旦守不住,整座城裏的修行者全都要喪命,這本來應該是很好選擇的答案。


    李夢舟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


    柳澤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若真的要守城,我或許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


    李夢舟看著他說道:“你在城裏,當然要守,除非你現在選擇離開。”


    柳澤搖著頭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破入五境的幾率遠比傀儡破城低得多,若要阻止傀儡破城的時間,便必然要以陣術加持,我的老師是魏國國師,青羽宗的宗主,但我還有一位老師,他教我陣術。”


    李夢舟很意外的看著柳澤,“你會陣術?”


    柳澤說道:“我魏國裏很低調,除了幫著老師處理一些事情,剩下的時間便隻有修行,難免也學了很多東西,陣術隻是其中之一,我算不上什麽陣術師,但想來抵擋住傀儡破城的速度還是能夠做到的,希望七先生真的能夠在城破之前,破入五境。”


    ......


    某州郡,某座城外。


    楚滄嵐和楊麒走出這座空城,看著前方不遠正在同傀儡搏殺的青年男子,神情頗有怪異。


    因為在他們入城的時候,那名青年男子就已經在了,等到他們在城裏吃飽喝足走出來,青年男子還在。


    “那家夥是瘋了麽?”


    楊麒很不能理解青年男子的行為。


    雖然殺死傀儡的瞬間能夠讓得天地氣運短暫變得濃鬱很多,但不吃不喝,一直不間斷的殺傀儡,便是相當怪異了。


    青年男子是一名持刀的修士,神情很是嚴肅,仿佛把殺傀儡當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楊麒忍不住好奇,大聲喊道:“這位兄弟,你在幹嘛?”


    青年男子一刀砍碎傀儡,迴眸看了一眼楊麒,淡淡說道:“修行。”


    楊麒繼續喊道:“就算是修行,也沒必要這般瘋狂吧,難道你就不累麽?”


    青年男子看著複原的傀儡,揮刀的同時,冷聲說道:“我要盡快破境,這便是我進入千海境的目的,外麵有我必須要殺死的仇人,他很可能已經活不長,但他隻能死在我手裏,若我慢慢修行,我等不急,他也等不急,既然入了千海境,就要拚盡全力。”


    那頭傀儡是四境巔峰的實力,其實青年男子應對起來很費力,但正因如此,他才能更好的修行。


    楚滄嵐和楊麒沉默不語。


    注視著與傀儡搏殺的青年男子,也沒有選擇直接離開。


    等到青年男子再次殺掉傀儡時,楚滄嵐開口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男子吐出口氣,冷淡地說道:“姓井,名三三。”


    楚滄嵐點點頭,說道:“倒是很奇怪的名字,你有仇家要解決,所以才入千海境試圖更快的提高實力,而且不敢有半點的懈怠,按理來講,我不該說什麽,但修行不是一蹴而就,你要把自己的心態放平,才能感悟到更多東西,否則隻會適得其反。”


    井三三皺眉看著楚滄嵐,說道:“受教了。”


    他貌似很快便醒悟,直接放棄斬殺那頭剛剛複原的傀儡,徑直步入城裏。


    楊麒看著井三三的背影,說道:“這家夥蠻怪的。”


    楚滄嵐微微一笑,揮手間,破霆槍出,直接斬殺那頭傀儡,說道:“我們也走吧。”


    楊麒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楚滄嵐眯縫著眼睛,說道:“琅琊城。”


    城頭上,井三三注視著楚滄嵐和楊麒離去的身影,望著那頭重新複原,四處徘徊的傀儡,默默轉身,準備找個地方吃飯睡覺,這座城裏的傀儡早就被他清空了,他可以很安穩的待在這裏,直到破境。


    風正陽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井三三若要幫呂清蟾報仇,便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風正陽死掉,千海境也是他唯一最快變強的機會。


    待得日後,他成功殺死風正陽,遊曆世間山野,專斬不平之事,名聲大噪,便也都是後話了。


    ......


    坻水郡。有雨。


    白虹鎮裏的那條破落巷。


    撐著油紙傘的姑娘注視著漫天雨珠,輕聲說道:“這裏的雨很真實。”


    另外一把油紙傘出現,傘下同樣是一位姑娘,她伸出手去,看著雨珠落在掌心,說道:“千海境本來就是真實的,我們更加是真實的,虛虛實實之間,本來就很難分辨,除了沒有其他人不真實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第一把油紙傘下是蕭知南。


    第二把油紙傘下是陸九歌。


    推開小院的院門,蕭知南說道:“你懂得很多。”


    陸九歌輕笑著說道:“也隻是懂得多。”


    望著蕭知南熟門熟路的來到廚房裏,陸九歌說道:“你當初和李夢舟住在白虹鎮的破落巷,果然不是那麽簡單。”


    蕭知南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不會做飯。”


    陸九歌把油紙傘放下,擼起袖子,說道:“我來。”


    正如她所言,這裏除了沒有人外,所有的東西都是真實的,廚房裏有肉有蔬菜,雖然很少,但也隻是因為曾經住在這裏的老人,經常到外麵蹭飯。


    而這裏的東西也是當時李夢舟和蕭知南買的。


    看著忙活著做飯的陸九歌,蕭知南輕聲說道:“我們已經找遍了坻水郡,隻有一些尋常的修行者,沒有時間讓我們繼續找下去,現在唯一的去處,隻有琅琊城。”


    陸九歌說道:“蕭姑娘當時在宮廷宴會裏隻接受了道生的挑戰,未曾去挑戰別人,為何在千海境裏特意再去找那些人呢?”


    蕭知南淡淡說道:“那時是那時,此時是此時,現在應該有很多人破入五境,那麽我也需要重新一一拔劍。”


    陸九歌仔細觀察著廚房裏的東西,隻有一小半袋米,和小半塊肉,一摞青菜,一棵白菜,很顯然能做的東西並不多,熬米粥,青菜炒肉,或者白菜炒肉,她在準備的同時,開口說道:“我曾聽山主說起過一件事情。”


    蕭知南看著她的身影,沒有詢問,隻能等待著陸九歌繼續說下去。


    而陸九歌沒有讓她等待,緊跟著便說道:“北燕琅嬛劍廬的上官劍主,是世間同離宮劍院的薛院長並稱為劍仙之下最強的劍修,也是最接近劍仙的人物,但上官劍主雖建立了琅嬛劍廬,其實她有很多意難平。”


    蕭知南輕輕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陸九歌繼續說道:“上官劍主是女子劍修,雖然黃金時期便有一位女子劍仙,琅嬛劍廬也是傳承自那位女子劍仙,可實際上上官劍主和那位女子劍仙並沒有什麽關係,她隻是得到了那位女子劍仙的本命劍,從而產生了聯係,修得了驚鴻劍意。”


    “但上官劍主並沒有把驚鴻劍意修行至完美,表麵上上官劍主是和薛院長齊名,最接近劍仙,但世間卻很少有上官劍主的名字,蕭姑娘從劍廬裏走出來,讓得驚鴻劍意重新在世間展現,那麽便是很大意義上,代替上官劍主在世間行走。”


    陸九歌轉身看著蕭知南,說道:“你修得是上官劍主的劍,而不是你蕭知南的劍。”


    蕭知南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你果然懂得很多,但也確實隻是懂得很多,身為蒹葭苑下任山主,你已經具備資格,但你不是劍修,也不是我,我代替老師在世間行走不假,可真正在世間行走的人是我自己,那是老師的路,也是我的路,但我的路,要比老師更高。”


    陸九歌微笑著說道:“我當然很明白,蕭姑娘的劍極其高傲,自你破入五境的那一刻,便已經擺脫了上官劍主的影子,但你隱藏著那份心思,其實是很不好的事情,現在便沒事了,我做飯很快,在蒹葭苑也經常做飯,味道還是不錯的。”


    蕭知南深深地看著陸九歌,輕聲說道:“我有點明白,為何你會被海棠山主看重,不單單隻是因為月從霜不想繼承山主之位,她的資格隻是因為修為高,但山主的位置不是修為高便能做好的。”


    陸九歌說道:“我隻是很努力去擁有資格而已,其實師姐比我更合適,但既然擔子落在我身上,我便不能讓山主失望,也不能讓我自己失望。”


    ......


    身穿著粗布僧袍的道生在山間行走。


    他望著穹頂那如一條條銀線般垂落的雨水,眯著眼睛,把手裏的那根木棍攥緊,視線轉移到了周圍的山林裏。


    有窸窸窣窣地聲音響著。


    那並非雨聲。


    他以為會是傀儡出沒,但等他看到那一抹身影出現時,不免有些困惑的開口說道:“四先生?”


    腳踩著被雨水打濕的山路,已經顯得有些泥濘,寧浩然手裏持著曲泉劍,披頭散發,原本應該很幹淨的白袍也變得斑斑點點,有很多深褐色的痕跡,那更像是血跡。


    道生打量著這般模樣的寧浩然,很是不解的問道:“四先生遇到什麽事情了?”


    寧浩然的聲音很平淡,但雨落聲卻沒辦法遮蓋,“我在世間行走,卻最終發現,自己並非世間之人,那種感覺很奇怪,心裏也好似正被灼燒,像是有什麽東西急需宣泄出去,在我盡力控製的時候,卻貌似根本控製不住,在我提起劍的那一刻,在鮮血染紅我的眼睛的時候,那種全身心的舒暢感,讓我變得有些瘋狂,那是極其美妙的感覺。”


    道生緊緊蹙著眉頭,沉聲說道:“四先生,你到底在說什麽?”


    寧浩然舉起了手裏的劍,說道:“我在說劍,用來殺你的劍。”


    道生神情變得凝重,手持木棍指向寧浩然,說道:“我希望四先生隻是在開玩笑,哪怕你手裏握著劍仙的劍,但你終究墮了境,我並非路追風,四先生便沒機會打贏我。”


    寧浩然毫不猶豫的出劍。


    劍意斬碎了雨珠。


    在山野間刮起了一股風嘯。


    道生猛地把木棍砸在地上,濺起了大片泥水,浩蕩的靈元湧現,鏗鏗地鳴響在耳畔炸裂,十米範圍內瞬間變成真空地帶,半滴雨水也無法落下,也將得那股劍意攔截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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