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陽光照耀著山河小鎮,某條街道被封禁起來,外圍站滿了百姓,議論紛紛。


    林展鴻坐在屋簷上,抬起手臂遮擋著刺眼的陽光,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那美麗的容顏似乎依舊在眼前浮現著。


    陳辰抬頭看著林展鴻,輕聲說道:“你和他們本來就不在一個世界,就不要奢望太多了。”


    林展鴻低頭看著他,說道:“我明白。”


    陳辰微微搖頭,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留在山河鎮,留在林府,以一個客卿的身份。”


    林展鴻沉默了片刻,微笑著說道:“武道世家,林家,也是時候走出山河鎮了。”


    ......


    午時的陽光很熾烈,遠離山河小鎮後,暑意又再度襲來。


    李夢舟迴憶著和白落的戰鬥,那將要破境的瞬間感觸,讓他頗有些惆悵。


    他的腦海中開始浮現那一瞬間的點滴痕跡。


    試圖尋找到什麽。


    但顯然,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意識迴歸,他看到了那一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


    蕭知南幽幽說道:“我本以為前往荒原的路上應該會很有趣,但現在看來,似乎很無趣。”


    李夢舟說道:“山野裏也有修行強者,隻是輕易碰不到,早晚會有讓你出劍的時候,其實除了打架外,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你要懂得享受。”


    蕭知南眯了一下眼睛,說道:“隻懂得享受的人,是不可能變得更強的,隻有不斷經曆戰鬥,麵對生死,才能打破壁壘。”


    李夢舟目視著前方,說道:“你會不會麵臨生死我不知道,但這一路上,我恐怕要經常出劍了。”


    ......


    ......


    蒼城。


    何崢嶸望著那一雙布滿了陰戾的眼睛,神色平靜的說道:“你想殺我?”


    他們已經在蒼城逗留了數日,在即將啟程離開前,何崢嶸到集市采辦幹糧,走出來時,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遇到了蒼南山弟子,方長盛。


    隻有一隻耳朵的方長盛。


    每次見到何崢嶸,方長盛都會憶起削耳之恥,雖然距離到都城赴宴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但那種恥辱每日每夜都在折磨著他。


    尤其在當初迴到蒼南山時,山門師兄弟那若有若無的嘲笑目光,更像是一根根刺深深紮進方長盛的心裏,積怨已久的仇恨在這一刻遇到何崢嶸時,隱隱有了壓製不住的趨勢。


    因為蒼南山不敢跟離宮劍院作對,對於倪真淳的隕落以及他的削耳之恥,山門選擇視而不見,這是讓方長盛極度不甘心的事情。


    他不覺得離宮劍院有什麽了不起,蒼南山現在也已經是五境宗門,為何要懼怕一群劍修?


    他想不明白這一點。


    經過這段時間刻苦的修行,他也已經跨進了三境的巔峰,目的便是要向何崢嶸複仇。其實在離宮劍院的這些人剛剛來到蒼城時,方長盛便已經注意到了,但因為他們多數時間都聚在一起,就算是分開,何崢嶸身邊也有江子畫在,方長盛一直在忍耐著,現在終於找到何崢嶸落單的時候,他立即便忍不住蹦了出來。


    “你殺死了倪真淳師兄,現在又敢大搖大擺的走在蒼城裏,何崢嶸,你還真是膽子很大。”


    何崢嶸神情很平淡地說道:“那又如何,我殺死倪真淳的時候,應該是在春末時節,既然你們蒼南山沒有什麽動靜,便繼續保持就好,弱者選擇了沉默,就不要試圖再強硬起來,因為那麽做的後果,可能是你們承受不了的。”


    方長盛咬著牙說道:“何崢嶸,你要搞清楚一點,這裏是蒼城,是我蒼南山的地界!你不要太囂張了!”


    何崢嶸不屑的說道:“我有那個資本囂張,但很可惜,你沒有,便隻能乖乖受著。”


    何崢嶸的囂張是一如既往的,正如他的年齡一般,他就在囂張的時候,完全沒有絲毫顧忌。


    所謂童言無忌便也是這個意思,但何崢嶸顯然是很刻意的。


    方長盛陰沉著臉,厲聲說道:“我早已不是在都城時候的我了,何崢嶸,削耳之恨,不共戴天,今日我便在這裏削掉你兩隻耳朵!”


    何崢嶸掏了掏耳朵,說道:“你很有自信嘛,但注定結果會很不堪,我奉勸你多考慮考慮,否則我的劍一旦出鞘,便再沒有迴旋餘地。”


    方長盛冷哼道:“真正盲目自信的人是你才對,何崢嶸,你真是一個極其糟糕的家夥,若非登上了劍院這座高山,以你的性格,早就不知道被埋骨在何處了。”


    何崢嶸最擅長的便是得罪人,因為他毫無顧慮,若非不是劍修,若非不是劍院弟子,他的確可能會很慘,但偏偏他背靠著離宮劍院,又有著一個護犢子的老師,一堆護犢子的師兄,他又何必畏畏縮縮?


    這是找不到地方說理的一件事情。


    薑國禁止修行者在有百姓的城鎮裏大打出手,標準是比較大規模的破壞,尋常切磋倒是沒有人去管,除非是迫不得已,得到許可的戰鬥,例如有山外人作祟,或是惡修針對城鎮有什麽陰謀,那麽修行者們就可以就地解決。


    何崢嶸和方長盛沒有在集市外的街道上直接出手,而是徑直出城去。


    在他們狹路相逢之際,蒼城裏某一家客棧裏麵,歐陽勝雪等人聚在一起,商議著前進的路線。


    “等何師弟采辦好幹糧後,我們便沿著這條路一直走,附近的幾條路線,有其他隊伍搜查,我們沒必要多走一路,但周邊相近的這些城鎮,我們也需要駐足片刻,確保萬無一失。”


    江子畫此刻有些猶豫的說道:“蒼南山是新晉的五境宗門,按照道理來說,也應該參與這場行動,但根據這幾日的觀察,蒼南山好像沒有任何動作。”


    各路隊伍出發的時間不一致,而蒼南山若是有派遣弟子下山,肯定有跡可循,但自開始啟程的時間來算,蒼南山一直以來都沒有動靜,就算是晚出發,也不至如此。


    歐陽勝雪思忖了一下,說道:“雖然蒼南山的事情跟我們沒有什麽關係,但既然是統一行動,隻是分屬不同的路線,的確應該到蒼南山上詢問一下情況。”


    葉瑾瑜他們都沒有什麽意見,隻有江子畫仿佛心事重重。


    “你在想什麽?”葉瑾瑜察覺到了江子畫不對勁的地方。


    江子畫終是深吸一口氣,說道:“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應該說出來。”


    歐陽勝雪有些困惑的看向江子畫。


    “何師弟曾經在蟠龍宴結束後,在城外殺死了蒼南山弟子倪真淳,他們是發小,但關係很糟糕,何師弟的本意是要斬斷心障,但我們現在就站在蒼南山的地界,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針對何師弟做些什麽。”


    歐陽勝雪皺眉說道:“蟠龍宴是春末舉行的,距離至今也有數月時間,蒼南山若有行動早就有了,而且事關誅滅山外人的任務,蒼南山不至於在這種情況下鬧出亂子,莫要惡意揣測旁人的用心。”


    按照常理,既然蒼南山沒有動作,就不可能在這時突然又有了動作,因為就算蒼南山隻是暫時的委曲求全,暗地裏有著計劃,但現在也不是最佳的時機,反而應該是最糟糕的,隻要蒼南山裏不全是白癡,就不可能胡來。


    這也隻是江子畫猜測的可能性,不能因此就直接去找蒼南山的麻煩,至少歐陽勝雪做不到。


    葉瑾瑜倒是若有所思的說道:“雖然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確實很小,但也不能不防,上蒼南山走一趟是必然的。”


    歐陽勝雪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們在這裏等著何師弟,我親自去蒼南山走一趟。”


    ......


    蒼城外的山林裏。


    何崢嶸微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


    他手握大石劍。


    目視著方長盛,輕聲說道:“你跟倪真淳的關係貌似很好,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拿這件事情打幌子,但我絕不後悔殺死倪真淳,也不後悔削掉你的一隻耳朵。”


    山林裏很寂靜,唯有風吹枝葉的聲音。


    熾熱的陽光灑落下來,地麵被烘烤的稍微有些滾燙。


    那輕微的風也是熱浪滾滾,但是方長盛卻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他下意識裏摸了一下自己消失不見的右耳,被削掉耳朵的恥辱畫麵再度浮現在眼前,他惡狠狠地盯著何崢嶸,厲聲說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漸漸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是因為何崢嶸那張平淡至極的臉,好像是對他的又一重羞辱,他極盡抓狂。


    提劍便朝著何崢嶸斬去。


    熱浪翻滾的風勢席卷著。


    何崢嶸的麵色依舊平靜,他咧開嘴巴,滿是嘲諷的說道:“倪真淳被我一劍殺死,而你方長盛又算什麽?就算你已經突破到三境的巔峰,但你別忘了,我是劍修!”


    “你對我拔劍,是你犯下的最大錯誤!”


    大石劍從劍鞘裏脫離,劍鳴聲漸漸明晰,山林裏忽有翠鳥鳴啼,大風起兮,土石炸裂,大石劍意瘋狂湧現,漫天的煙霧在瞬間席卷了整片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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