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國臨近北燕的邊塞乃是萬裏平原,天寒地凍,清晨的河畔,朦朦朧朧,透著氤氳霧氣,花草石頭上打滿了露珠。


    在跨越北燕來到薑國境內後,寒氣有明顯的漸暖之意,但也相比薑國任何地方都要寒冷,全是受到北燕邊境那座連綿不知多少裏的雪山山脈所致。


    寧浩然雙手縮進袖子裏,吐出一口寒氣,眼眸望著極北的方向,在視野盡頭,隱約可見那高聳入雲的雪山。


    遠處有一位著星袍的青年男子踏著草甸而來。


    他打量著寧浩然,似乎感到有些意外,說道:“四先生怎會也出現在這裏?”


    寧浩然不在都城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具體去向卻很少有人清楚,所以對於在這裏看到寧浩然,他避免不了會覺得有些詫異。


    他在數天前便抵達了萬裏平原,而寧浩然是今日才到的。


    寧浩然微微挑眉,說道:“雖是知道都城裏也派了人來,卻沒想到是鍾先生。”


    那著星袍的青年男子便是摘星府首席,沈秋白的師兄,鍾溪言。


    聞聽這話,鍾溪言更加意外道:“原來四先生也是為了那位蕭姑娘而來?”


    寧浩然點點頭,說道:“若非如此,誰願來這種地方,明明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卻凍得要死,我都懷疑過一會兒是不是要下雪。”


    鍾溪言也沒想著探究寧浩然離開都城去了哪裏,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隻是頗為感慨的說道:“那位蕭姑娘出自北燕劍廬,且不論是不是北燕年輕一輩的最強者,但在劍修之中,同輩裏,無人能出其右。縱觀整個世間的劍門中人,怕也隻有西晉那位和貴門大先生能夠相提並論了。”


    寧浩然心想這番話將我置於何地?


    奈何他才見過徐北寒,很清楚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他更是沒有想法說要比大師兄強,雖然很傷自尊心,卻又是大實話,不由得有些鬱悶。


    他下意識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裏放著屬於西晉劍仙的真意,是一把極其短小的小木劍,乃是王乘月親自雕刻,富含著世間最強的劍意。


    鍾溪言望著極北的方向,說道:“按照時辰來算,她應該快到了。”


    寧浩然說道:“都城裏隻派了你一個人來?”


    他想著那位蕭姑娘乃是劍門中人,江院首特地把自己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大師兄在外行走,很難聯係上,三師姐肯定也不願走出離宮,他便是最佳的人選。


    鍾溪言笑道:“都城裏對那位蕭姑娘出現在薑國邊境很重視,既然有你這位離宮的劍修趕來,我也代表著摘星府而來,自然也會有其他修行山門裏的弟子出現。”


    他朝著某個方向看去,繼續說道:“除了那些不值得在意的所謂邁入四境的修士,不落山門和書院都有派人來,蒹葭苑倒是不曾有人出現,好像是因為她們那位大師姐不在山門裏,在都城的陸師妹修為境界又不夠。”


    寧浩然在很遠的地方,看見了一張擺在草甸上的小木桌,桌上有茶,木桌前有一道身影直接盤腿坐在草甸上,手裏捧著一本書,這般形象對於都城裏的人都不陌生。


    書院裏那位站在年輕一輩製高點的北藏鋒。


    整個薑國,能夠作為代表的年輕修行者,也不過就是摘星府的沈秋白,離宮劍院的歐陽勝雪和書院裏的北藏鋒了。


    與這三位相比,像寧浩然和鍾溪言這般強大的修行者,也隻能排在次位。


    他很是詫異的想著,居然連北藏鋒都來了這裏,看來那位來自北燕劍廬的蕭姑娘確實不簡單。


    薑國和北燕邊境接壤的平原十分廣袤,否則也不會有萬裏平原之稱了,顯然,多數從都城趕來的修行者並沒有全部聚集在一起。


    寧浩然該是最後來到這裏的,畢竟他是從西晉劍閣直接橫跨三大王朝的邊境,縱使日行千裏,也不會比薑國都城裏的人更快。


    正在寧浩然觀察著附近的修行者時,仿若有春風輕拂,平淡的陽光下,行來一位青袍男子。


    他身後背著劍,麵容冷峻,正是不落山的首席,謝春風。


    謝春風閉關破境,原本想著要在世人麵前打敗寧浩然,一雪前恥,沒想到卻突然接到了宮裏的指令,來到萬裏平原,更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寧浩然。


    他想著曾經慘敗於寧浩然劍下的恥辱,且親弟弟謝寧也在前年問道中敗給劍院弟子何崢嶸,可謂是新仇加上了舊恨,所謂仇敵見麵,分外眼紅,謝春風雖然表麵平靜,但他的氣勢已經隱隱有攀升的跡象。


    寧浩然轉身看向謝春風,說道:“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自那次打敗謝春風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過。


    謝春風淡然的說道:“劍院四先生,我以為我們的相遇會更遲一些,但變化趕不上計劃,不曾想過,我們都出現在了萬裏平原。”


    寧浩然微笑著說道:“這次相遇確實是意外,所以你是什麽意思?”


    謝春風神情微冷,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很想再和你打一架,但我也並非不識大局的人,在萬裏平原的諸多修行者,皆是入了四境的存在,目的也都是那位從北燕而來的蕭姑娘,我並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話,鬧出一番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戲碼。”


    鍾溪言看著兩個人話裏話外的針鋒相對,自然也了解他們之間的恩怨,便也不好插話,安靜的做一個旁觀者。


    離宮劍院和不落山門的衝突應當是都城裏人盡皆知的事情,畢竟問道大會每年都會舉辦,各自門下的弟子常有交鋒,皆有勝負,要想有一個結果,除非是薛忘憂和路中葙親自露麵,或者其中一座山門消失。


    寧浩然默默觀察著謝春風,多年不見,確實有了許多變化,而且毫無疑問的是,謝春風變得強大了很多。


    但他來到萬裏平原除了是江院首的意思外,也是他想要和北燕的那位蕭姑娘比劍,在此之前,他當然不會對謝春風起興趣。


    而且他原本和謝春風的修行差距也並不大,很難輕易解決,到時候怕是再沒有力氣和那位蕭姑娘一戰,他必須節省沒必要的消耗。


    所以對於謝春風的話,他不置可否,便也沒有再反駁什麽。


    自都城趕來的修行者漸漸都開始聚集在一起,出現在了北藏鋒所在的地方。


    默默看書飲茶的北藏鋒像是渾然不覺,翻過一頁,繼續保持著沉靜的姿態。


    雖然這些修行者盡皆入了四境,來自於不同的四境乃至五境宗門,但要說最強的,除了沒有絲毫質疑的北藏鋒外,便是寧浩然、謝春風和鍾溪言三人了。


    這些年輕人多是過了弱冠的年紀,又處在不惑以下,隨便拉出來一位,都是資質極高的天才,但境界更高,年紀更小的人,無疑會是處在最頂尖的位置。


    謝春風和鍾溪言朝著盤腿坐在草甸上看書的北藏鋒作揖為禮,道:“見過北先生。”


    寧浩然同樣拱手,在玄妙世界裏,麵對比自己更強的人,都會有著一份敬意,除非是雙方有著什麽仇怨,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相互道禮便都是很尋常的事情。


    北藏鋒繼續看書,微微頷首,算是迴禮。


    在整個世間若論禮節,應該沒有比書院更看重的了,但禮大禮小也不是全然看在動作上,像那些叩拜和五體投地的大禮,隻在君臣和父子之間。


    寧浩然忍不住開口道:“那位蕭姑娘因站在北燕年輕一輩極高的位置,有著特殊對待也是尋常,但連北先生也來到這裏見她,還是讓我覺得很意外。”


    北藏鋒雖然書不離手,但他身上卻並沒有多少書生氣,也不像是個念書人,反而人如其名,更像是一柄藏鋒的利劍,散發著極其危險的感覺。


    在劍出鞘時,江海倒流,高山崩碎,藏鋒時又溫文爾雅,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點塵埃。


    此刻他終是放下了手中的書,抬眸望著天邊出現的一抹夜色,沉思了片刻後,說道:“燕國境內最為出彩的年輕修士便是兩個人,燕國皇室姬氏族的雪夜太子,當年天下大朝會時,和沈秋白打得難分難解,乃當世極其妖孽的人物,信眾林枝茂密,遍及各國,一時無兩。”


    “而後一位便是劍廬裏的蕭知南,她雖然是女子,但修行資質頗高,在極短的時間裏便站到了等同雪夜太子的高度,隻可惜在人氣的方麵,她處於很大的劣勢,聽說是因為她很不好相處。”


    雪夜太子的事跡是眾所周知的,每個王朝裏都有站在最頂尖位置的年輕人,薑國裏有沈秋白、北藏鋒和歐陽勝雪三人領軍,燕國自然也有雪夜太子和蕭知南,他們所身處的位置,都是寧浩然等人比不了的。


    畢竟這些人都是站在第一梯隊,處在第二梯隊的修行天才,自然沒有資格相提並論。


    所謂的妖孽之輩在世間都是很有名的,但蕭知南卻相對低調一些,世人隻知她修行資質很高,具體的情況則一知半解,當然也沒辦法深刻了解這位姑娘。


    但結合世人對雪夜太子的認知,蕭知南又有資格與之並肩,便也能夠大概清楚這位姑娘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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