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站在客棧門外的寧浩然不由得微微搖頭,沒認出徐北寒便算了,卻還當著他的麵侮辱其手中的劍,這或許便是作死了吧。


    徐北寒的神情很是淡然,他的雙手抱劍,隻是默默的望著客棧大堂裏的人,待他環顧一周,方才說道:“一共二十六個人,九名無彰下境的修士,一名距離上境僅差一步,剩餘的人皆是在承意上境和巔峰,大約隻需要一劍便足夠了。”


    他的聲音很平穩,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但這番話說出來,卻是令得客棧裏寂靜無聲。


    寧浩然微微垂目,保持著一個合格旁觀者的姿態,縱然他對於徐北寒的話心下也有些驚異,但他卻不會感到震驚,因為是徐北寒,因為是西晉的劍癡,不論說出什麽樣的話,都具有可信度。


    客棧裏那些自稱刀宗的修行者,則是表情各異,乃至有些不可置信,最終都化為了嘲諷。


    說什麽隻需要一劍,這般狂妄的話語豈非太過可笑?


    天下修士邁入四境的人很多,但破入四境巔峰的人卻很少,五境的大能更加是輕易不得見,所以無彰上境修為便已然是極高的分水嶺,十名無彰下境的修士雖然不具備殺死上境強者的實力,但也不是隨便什麽人就能夠輕易招惹的。


    他們絕對不會相信麵前這個抱劍的年輕人擁有一劍殺死十名無彰下境包括十餘名修為最次也是承意上境的修行者,就算是無彰上境的大修士也做不到這一點。


    那名修為最高的男子提起寬刀,輕笑道:“你以為你是劍閣首席徐北寒麽?居然敢狂言一劍殺死我們這麽多修行者,實在可笑至極。原來你們這些劍修都是這般狂妄沒腦子的家夥。”


    寧浩然表情怪異。


    徐北寒卻是沒有解釋什麽,懷中抱著的劍被他握在左手中,右手搭在劍柄上。


    客棧裏除了那些刀宗的修行者外,並沒有多少吃飯的客人,但是目睹著一場大戰將要展開,他們未免被殃及池魚,紛紛小心翼翼的跑出客棧,包括客棧的掌櫃和小二也是慌不擇路。


    洛陽城裏有很多修行者,當街起衝突的事情很是常見,西晉律法與薑國不同,隻要不是鬧出人命,修行者之間大打出手,官府都不會過問。


    當今天下,也隻有薑國、魏國和南禹將修行者殺害普通人判為重罪,西晉和燕國則相對沒有太針對的條例,修行者之間的戰鬥隻要不是太過分,便更加不會理會。


    掌櫃的雖然很心痛自家的客棧,但是涉及修行者的紛爭,他也隻能自認倒黴,萬萬不敢上前勸阻的。


    而且晉人大多幹脆,是非對錯分的很清楚,事後也能因毀壞桌椅給點補償,所以掌櫃的便更加沒有理由自找麻煩,免得一不小心枉送了性命。


    否則就算補償再多銀子,他也沒命去拿了。


    ......


    客棧外麵聚集了不少人,除了那些從客棧裏跑出去的外,還有聞風而動的街上行人,不論在哪個王朝,都不會缺少看熱鬧的人。


    有些湊熱鬧成習慣的人,甚至搬來一張椅子,抓起一把花生米,滋滋有味的瞅著客棧裏的那些修行者。


    洛陽城裏這樣的事情很常見,隻是很少見這麽大規模的鬥毆,圍觀群眾都很興奮,在保證處於安全範圍內的情況下,他們心裏的念頭便隻剩下期待著快點開打。


    徐北寒緩緩拔劍。


    刀宗的那些修行者皆是滿臉不屑的看著他。


    劍閣雖然是西晉的聖地,但在其他修行者眼裏卻不如梨花書院在薑國人心中的神聖地位。


    終究還是因為劍閣特立獨行,在其他修行流派眼中並不討喜,或許這也是劍修的本質,因為隻要是劍修,多是有著不討喜的性格,很容易與人結仇。


    但又畏於劍閣的強大,這些修行流派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得罪,但終究在心裏對劍閣是沒有多少尊敬的。


    正如刀宗的這些修行者一般。


    他們畏懼劍閣,也畏懼那位劍閣的首席徐北寒,但他們仍舊會欺辱普通劍修,並且自認高高在上。


    刀宗在西晉也不算是小山門,可也絕對夠不上頂流,他們也隻是敢欺負那些弱小的劍修而已。


    這是刀宗第一次想要入駐晉國都洛陽,那麽為了振聲威,貶低劍修便是很好的辦法。


    他們想著隻要不把事情做得太過分,鬧得人盡皆知,劍閣裏那些常年不會下山的大劍修,也不會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才有恃無恐。


    沉默的寧浩然能夠猜到這些人心裏大概的想法,不知道這些人要是清楚他們所麵對的就是那位劍閣首席徐北寒時,又會有多麽精彩的表情呈現。


    而這一幕並沒有被等待多長時間。


    在徐北寒的劍出鞘的那一瞬間,先前說話的那位修為最高的刀宗修行者,麵色忽然變了。


    他的瞳孔驟縮。


    猶疑不定的看著徐北寒手中的那柄劍。


    嘲諷的表情已然不在,在片刻的微微僵硬下,他的神色轉為了驚恐。


    “那柄劍是卻君!你......?!”


    這位刀宗的修行者不敢置信的望著徐北寒,冷汗已然控製不住的爬滿了臉龐,乃至憑生一股頭皮發麻的炸裂感。


    徐北寒作為西晉年輕一輩修行者裏公認的第一強者,又同時是年輕劍修裏的第一劍修,更是劍閣的首席弟子,他的名字在整個西晉都不會陌生,就算是從未接觸過修行世界的普通人,也都知道徐北寒這個名字。


    但真正見過徐北寒,乃至第一眼就能認出他的人卻很少。


    而唯一能夠確認徐北寒身份的條件,便是他手中的那柄劍。


    那柄劍名為卻君。


    是徐北寒的本命劍。


    就算有人認不出徐北寒本人,卻絕對不可能不認得卻君劍。


    在徐北寒當年下山實修的時候,便是憑借著卻君劍,打出了年輕一輩第一強者的名聲,關於卻君劍的樣式早已背地裏傳入每一個西晉修行宗門裏。


    因為徐北寒真正出現在世人眼前,也僅僅隻有兩次而已,一次是下山實修,正式入世的時候,一次是天下大朝會,世間數得著的妖孽之輩齊聚,為各國爭奪氣運的時候。


    雖然徐北寒兩次入世,皆是世間最轟動的事情,但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或是修行宗門裏的那些天才修士外,尋常的修行者乃至普通人是很難親眼目睹徐北寒的風采的,他們記住的隻是徐北寒的名字,還有他手中握著的那柄卻君劍。


    握著卻君劍的人必然是徐北寒,這一點毋庸置疑。


    據傳聞,徐北寒早早就入了四境,天下大朝會之後,又過了數年光陰,徐北寒隻會變得更強,甚至可能已經接觸到五境的門檻。


    想到這一點,那位刀宗的修行者內心深處已經被恐懼填滿,不論他在人前多麽狂妄,貶低劍修,可在徐北寒真實的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的狂妄和驕傲瞬間便支離破碎,除了恐懼,再也找不出其他情緒。


    隨著那位刀宗的修行者認出卻君劍後,整個客棧裏便隻剩下牙齒碰撞的嘎吱聲,那是因為恐懼,身子控製不住的顫抖。


    縱使客棧裏其他人一時間弄不清楚是怎麽迴事,但在親耳聽到‘卻君’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們的大腦便是瞬間空白。


    原本還極盡嘲諷的刀宗修行者,此刻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儼然不敢再直視徐北寒。


    他們暗自懊惱著,怎麽就這麽倒黴,剛到洛陽,隨便欺負了幾名劍修,居然就惹來了徐北寒這個恐怖的人物。


    雖然很想要保持高傲的氣度,但他們默默的瞧了一眼徐北寒手中的卻君劍,哭喪著臉在心裏大喊,我們做不到啊!


    客棧外麵聚集著很多嗑瓜子吃花生米的看客,寧浩然也是麵無表情的觀望著。


    眼看著原本一觸即發的混戰,突然變得詭異寂靜,氛圍頗顯尷尬。


    和滿臉都是恐懼的刀宗修行者們不同,徐北寒握著卻君劍,神情淡漠的緩緩道:“洛陽城裏不會再有刀宗。”


    那位為首的刀宗修行者臉色發白的顫聲道:“我們......我們馬上退離洛陽,再也不會踏進洛陽一步!”


    並非是他缺乏與徐北寒殊死一戰的勇氣,而是在深知雙方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下,所謂迎戰的勇氣,隻會讓他們承受更恐怖的代價,甚至可能會死在這裏。


    若是換一個麵對的人,縱使修為同樣高過他們,或許他們依舊願意去賭一把,但如果是徐北寒,就算擁有這個勇氣,也會被他們自己強行壓製下去。


    徐北寒名聲在外,又是極可能要破入五境的存在,莫說他們之中有十位無彰下境的修士,縱然再多出幾倍,也不夠徐北寒一劍砍的。


    但凡不是白癡,都會清楚該怎樣選擇,哪怕這種選擇會讓他們顏麵掃地,受盡屈辱,也總比沒命強。


    徐北寒平靜的說道:“除此之外,你們羞辱劍修,稱劍為廢鐵,這個問題很嚴重,理應受到懲罰。我便廢去你們的修為,讓你們成為一個普通人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廢去修為便是毀掉氣海,同時毀掉道基,輕者也不過是繼續花費更多的時間迴複氣海,重新踏上修行路,但除非碰到奇遇,否則這輩子便也很難重迴巔峰時期,更何況變得更強,基本上也算是告別了修行世界。


    而重者則是氣海徹底被毀,永遠也不可能修複,半點希望也不會再有,且相比於普通人的壽元也會有所折損,少則十幾年,多則二十幾年便會死去。


    對於修行者而言,這絕對是比直接死掉還要痛苦的事情。


    那麽唯唯諾諾滿臉恐懼的刀宗修行者皆是身子變得微微僵硬,不敢相信的看著徐北寒。


    他們畏懼徐北寒,終究還是因為怕死,可若是在這世上生不如死,那麽這份恐懼就會逐漸變小,繼而轉變成怨恨。


    想著自己等人闖蕩江湖這麽多年,在修行大道上摸爬滾打,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如今隻是因為一個修行資質極高,年紀輕輕便修為高過他們的徐北寒,便要徹底成為廢人,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甘心。


    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都能從各自的眼神裏明白對方的心思。


    一抹狠厲從眸子裏閃過,為首的那名刀宗修行者,用極致平靜的語氣說道:“羞辱劍修是我們不對,縱然是被從洛陽城裏驅趕出去,我們也毫無怨言,哪怕讓我們道歉也行,但廢掉我們的修為,你不覺得太過分了麽?就算你是劍閣首席徐北寒,也不能這麽做!”


    徐北寒好像並不理解他們的想法,淡淡的說道:“世間很大,處處都存在著規矩,我劍閣雖然向來習慣打破那些破舊的規則,但我們也有自己遵守的規則,那便是自己的心意。我說要廢掉你們,便要廢掉,不論你們說什麽,做什麽,都無法改變。”


    那為首的刀宗修行者臉色極其難看的低聲道:“你一定要這麽做,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


    徐北寒舉起了手中的劍,用行動告訴了他答案。


    怨毒的眼神盯著徐北寒,他已經盡量放低了姿態,基本上相當於是在求饒了,奈何徐北寒仍舊不打算放過他們,就算他們再是恐懼,終究還是擁有血氣的,相互對視一眼,現在更多的是怒火和怨恨在驅使著他們。


    “我們懼你,不代表我們便是懦夫,既然你不給我們活路,那你便去死吧!”


    幾十位修行者齊齊釋放強大的念力,十位無彰下境,十幾位承意上境、承意境巔峰修士,含怒而戰,恐怖的氣機瞬間便將得客棧大堂掃蕩一空,整個客棧都在微微顫抖著,似乎隨時可能傾塌。


    客棧外看熱鬧的人隻覺得一股寒風迎麵刮過,汗毛炸裂,麵部撕裂般的刺痛,再也無法保持平穩看戲的心態,紛紛嚎叫著遠離。


    轉眼的時間,客棧外便隻剩下寧浩然一個看客。


    麵對這般恐怖的氣機,寧浩然隻是微微蹙了蹙眉頭。


    徐北寒便更加平靜,仿佛隻是很清淡的風從身邊拂過,所起到的作用不過是吹動發絲罷了。


    若刀宗的這些修行者真的放棄抵抗,他反而會覺得很無趣。


    縱然這些修行者鼓起勇氣反抗,也不能提起他的興趣,就好像高高在上的蒼鷹,永遠也不會在意地麵上的螞蟻。


    而在蒼鷹捕兔的過程中,若兔子垂死掙紮,便會多了很多趣味性。


    徐北寒手腕輕轉,卻君劍上流轉著異彩鋒芒,淡淡的天地靈氣縈繞,仿若遊蛇,緊緊纏繞著鋒銳的劍身。


    而正常邏輯下,遊蛇緊密纏擾鋒銳之物必然落得個支離破碎的下場。


    那一絲絲天地靈氣驀然斷裂,客棧裏也是憑空響起仿若琴弦彈奏的妙音。


    對於劍修而言,隻是初步掌握的劍勢,便像一座大山般壓在了那些刀宗修行者的頭上。


    他們莫說反抗,就連簡單的站著都很艱難。


    承意境修為的人率先承受不住,紛紛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口鼻溢血。


    緊隨而至的便是那九名初入四境的大修士,模樣同樣不堪。


    支撐最久的那修為已經達到無彰下境極限的刀宗修行者,憋著通紅的臉,惡狠狠地盯著徐北寒,雙膝彎曲,渾身顫抖如糖篩。


    噗噗噗噗......


    吐血的聲音不絕於耳。


    那些承意境的修行者紛紛癱軟在地,麵若死灰。


    “不!”


    那唯一還頑強站著的修行者仰天怒吼,終是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淋了自己一身,緩緩跪倒,癱在了地上。


    他們毫無例外,丹田氣海盡皆被廢。


    氣海大門被關閉,氣海中已是一片死寂。


    若是修行資質極高的年輕人,或許仍有很大的機會重新打開氣海之門,以最短的時間迴複修為,但也隻是有可能,且過了不惑之年的修行者,修行資質又沒有那麽好,就算有幸重開氣海之門,後半輩子也很難再有成就了。


    已過中年的四境大修士和青年期便破入四境的修行天才當然有著本質的區別,所以刀宗的這些修行者裏麵雖然有多達十位邁入四境的強者,但年齡基本上都已入了不惑,甚至更年長的也有,若非遇到世間莫大的機緣,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入四境了。


    徐北寒默默收劍歸鞘,看著那些癱軟在地,麵若死灰的修行者,說道:“至少你們還活著,能夠作為一個普通人繼續活著,若有心,仍舊可以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但你們若是想著日後尋仇,便是真的葬送了唯一活著的可能性。”


    他不在意這些人有沒有聽進去,徑直轉身走出了客棧。


    此刻客棧外麵又聚集了一些人,裏麵自然有這家客棧的掌櫃,性命雖然很重要,但若是客棧被毀了,他寧願去死,所以縱然明知很危險,還是返了迴來,躲在遠處觀望著。


    徐北寒扔給了他一些銀兩,淡淡的說道:“若是不夠,便找裏麵那些人要。”


    掌櫃的自是不敢說不夠,誠惶誠恐的接過飛來的一小袋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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