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鬼麵遮擋,青年男子看不到李夢舟的笑容,卻詭異的有一種涼意從尾椎處升起,讓他莫名的有些頭皮發麻。


    李夢舟那悍不畏死果敢向前的舉動,讓青年男子的臉色愈加難看,眉頭皺得更緊。


    野骷山裏的一個區區匪徒,卻擁有著這般令人敬佩的氣度,讓青年男子不知道是該欣賞還是可笑了。


    但無論如何,李夢舟都是必須要死的。


    他輕輕歎了口氣,消除掉那莫名浮現的刺骨寒意,再次提劍上前。


    兩個人走得都很慢,距離卻在不斷拉近。


    在相距十步遠的時候,兩個人同時加速,一躍而起,身影在半空中交錯,空氣裏暴起了一聲脆響。


    一股旋風平地而起。


    在兩人交錯的地方炸開,朝著四周唿嘯而去。


    濃烈的天地靈氣席卷整座山林。


    馬車前百無聊賴的點著腦袋的駿馬突兀的嘶鳴一聲,變得急躁起來,似乎試圖掙脫束縛,導致車廂也在唿啦作響,搖擺不止。


    圍繞著馬車廝殺的一群人紛紛揮臂格擋,但距離較近的人還是被狂風掀翻,栽了好幾個跟頭。


    護衛的人數雖然很少,但也僅僅是損失了數人,便在短時間裏斬殺了大半野骷山的匪徒。


    而在李夢舟和那青年男子瞬間的交手中,不少野骷山的匪徒受到波及,當場喪命。


    穩坐車廂內的澹台璟此刻掀開車簾,一手護著夫人,不讓她看到外麵殘忍的畫麵,視線朝著漫起的煙塵中望去。


    李夢舟和青年男子背對背,相距十步之遠,維持著出劍的動作。


    醉夢劍依舊沒有出鞘。


    李夢舟看著自己握劍的手劇烈顫抖,血氣上湧,伴隨著又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搖晃著半跪在地上。


    青年男子迴身望去,眼眸裏透著異樣的色彩,輕聲說道:“在我遇到過的承意下境修士,乃至上境的修行者,你是第一個接過我兩劍卻依舊還活著的人。”


    李夢舟臉上的鬼麵出現了裂痕,嘴角處的一塊掉落,露出了他那蒼白的薄唇,唇角滿是鮮紅的血跡,鮮血浸透了胸口處的衣衫,隻是因為黑色的衣服看起來不那麽明顯。


    他咧開嘴角,發出一聲輕笑,說道:“這麽說來,我應該感到很榮幸了。”


    青年男子平淡的說道:“至少你足以感到自傲了。”


    李夢舟晃晃悠悠站起身來,轉向青年男子,說道:“但我其實是想殺死你的。”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說道:“想法很好,但這不可能。”


    或許是因為李夢舟多次出乎了他的預料,青年男子的心情變得很好,不僅沒有因為李夢舟兩次在他劍下活命而氣惱,反而是有一種更加輕鬆的感覺。


    李夢舟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說道:“我覺得世間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隻要肯做,一切皆有可能。”


    青年男子搖搖頭,說道:“這種說法很沒有道理可言,隻是對精神上的慰藉罷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努力一輩子也依舊做不到。”李夢舟說道:“你的想法很偏激啊,一句話便打死了不少為目標而努力奮鬥的人。”


    青年男子神色平靜的說道:“擁有條件的人如果還願意加倍努力,那麽便不是其他人能夠輕易追趕上的,這本來便是世間所擁有的道理。”


    李夢舟嗤笑道:“我很有天賦,且也很努力,但相比於自身便擁有的天賦,我更加看重的還是後續的努力,否則一切都是白談。”


    青年男子說道:“但很可惜的是,你今天就要死了。”


    李夢舟很誠懇的說道:“至少現在我還沒有死,那麽在臨死之前,如果可以反殺你,我便能夠繼續活著,而且會活的很好。”


    青年男子歎息道:“你這是很天真的想法,我不可能讓你活著,你也不可能反殺我。”


    他側目望向身周,說道:“你們野骷山的人已經死絕了,沒有人能夠救你。”


    李夢舟默然不語。


    那些本來就是他找來背鍋的匪徒,在短短時間裏已經被殺盡,而對麵的十數名護衛,還剩下足有八個人,算上青年男子便是九個人,且這些人全部都是遠遊下境以上的高手,情況確實很不妙。


    在車廂裏注視著這一幕的澹台璟,微微抿唇,輕聲說道:“你為何要殺我?”


    聽到這個聲音,李夢舟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你怎麽知道我要殺你?”


    澹台璟笑道:“野骷山不可能有你這樣的人,就算是匪徒也不會毫無感情,更何況是朝夕相處的兄弟,對此,匪徒之間反而更講義氣。


    但這些人全部身死,你表現的卻過於平靜,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死活。或許是因為你有很深的城府,喜怒不形於色,但卻也會有另外一種可能不是麽?”


    李夢舟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愕然之色。


    他沉默了少許,說道:“沒錯,我的確是專門來殺你的。”


    澹台璟微微笑著。


    青年男子大感意外,同時看向李夢舟的目光也重又變得不善起來。


    很明顯,先前他是被蒙騙了。


    李夢舟垂著腦袋,看著右手中的醉夢劍。


    劍鞘在震顫著。


    那是醉夢壓抑不住想要破鞘的渴望。


    曾經在花城麵對雷鳴宗師的時候,醉夢劍有過這樣的反應,但相比那次,醉夢劍如今給李夢舟帶來的氣息更為濃烈,甚至足以影響到身為主人的殺伐情緒。


    這種情緒並不會讓李夢舟失去理智,反而能夠讓他和醉夢劍之間的聯係更為緊密,等到能夠隨主人心意而動的時候,才是完整的本命劍。


    針對醉夢劍的蘊養,這段時間並沒有什麽顯著的變化,沒想到卻因為這一場生死戰,有了更高的親密度。


    ......


    澹台璟緩緩從車廂裏走出。


    那八名遠遊境界的護衛在馬車四周戒備,保護著車廂內的禦史中丞夫人。


    澹台璟背負著雙手,渡步走到青年男子身邊站定,看著李夢舟,輕聲說道:“我不記得自己有什麽年輕的仇家,曾經因為我或許和我有關而被滅族的那些人,也沒有遺留下什麽子嗣。所以,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殺我?”


    李夢舟握緊手中的劍,緩緩抬頭,說道:“我不認識你,跟你也沒有什麽仇怨,但你的過往與我或多或少存在些關係。你隻需要知道我要殺你便好,不必在意理由。”


    澹台璟蹙眉說道:“沒有人會毫無緣由的要殺一個人,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就算將你的屍體帶到玄政司,相信也能查出你背後的秘密。”


    李夢舟看了那青年男子一眼,他的聲音平靜,就像是在述說一個簡單的事實:“在我不想死的時候,沒有人可以殺我,雖然我不是你旁邊那人的對手,但我要殺你,是一定的。”


    澹台璟嘴角微翹,說道:“我已經安穩的活了很多年,雖然早有準備會麵對這樣一幕,但如果隻是你的話,還危及不到我的生命。


    若你背後還有人,最好還是如實說出來,或者讓你背後的人親自露麵,隻是派一個少年來殺我,不覺得有些可笑麽?”


    李夢舟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而且我的背後也沒有什麽人。不論是我殺你,還是你殺我,結局都是會死人,在這期間,此地不可能再出現其他人。”


    澹台璟歎息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死吧。”


    語畢,他朝著青年男子點點頭,轉身向馬車走去。


    青年男子看著李夢舟,微嘲道:“少年多是狂妄之輩,因為自詡有些實力,便會坐井觀天,而你明明知曉不是我的對手,卻依舊狂妄,雖說勇氣可嘉,但也透著蠢氣。”


    李夢舟嘲弄道:“也許我的確很蠢,雖然計劃了很多事情,但卻偏偏忽略了你這個人,可能是我的眼光仍舊不算長遠。我沒有殺死你的實力,但我會拚盡全力,努力來殺死你。”


    青年男子淡淡笑道:“我拭目以待。”


    隨著這句話將落,空氣裏蘊含著的殺意便像是破籠而出的野獸,向著人世間展露了獠牙,濃鬱而且真切。


    李夢舟閉起眼睛,很快又再度睜開。


    他握著醉夢劍柄,極其緩慢的拔動。


    哢哢......


    許久未曾出鞘的醉夢劍,發出了難澀的仿佛生鏽的聲響。


    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感。


    李夢舟拔劍的動作很艱難。


    醉夢劍發出更劇烈的顫抖,迫使著李夢舟拔劍的動作受到了更多的阻礙。


    原本這一劍是為澹台璟準備的,此刻卻隻能施展在青年男子的身上。


    隨著醉夢被拔出三寸,天地也跟著變了顏色。


    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現了大片烏雲遮蔽,雲層在高空卷動,就像是一條條遊蛇,裝扮著龍的形象,試圖興風作浪。


    青年男子盯著天空的這一幕,衣裳已然被冷汗打濕,心境出現了波瀾,嘶啞著聲音道:“這是離宮劍院的照空流雲?!”


    他來不及細想裏麵存在的種種問題,猛地迴身厲聲喝道:“保護大人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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