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賢手中持劍,緩緩朝著戚小然走去。


    每一步都尤為厚重。


    每一步都仿若敲擊在戚小然的心髒,令得他臉色驟然發白。


    “徐鶴賢......你果真是一個魔鬼!”


    戚小然很無奈。


    他以為自己擁有和徐鶴賢一戰的實力,甚至有很大可能殺死徐鶴賢。


    但在真正交手之後才發現,這種想法有多麽荒謬。


    徐鶴賢的可怕除了他那心狠手辣的做事風格外,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劍。


    能夠坐上玄政司司首的位置,且坐的這般穩固,實力和心狠都是缺一不可的。


    徐鶴賢在十步遠站定。


    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忽然抬頭,神情漠然的說道:“我覺得你是一個很蠢的家夥,不僅自以為是,且目光短淺。水鏡司交給你來管製,是很錯誤的決定。或許你年輕的時候,很適合這個位置,但隨著你年紀越來越大,本事便也越來越小,就連想法都出現了問題。”


    戚小然恨恨地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徐鶴賢微笑道:“你因何緣故選擇譽王?”


    戚小然怔了一下,惱怒道:“莫不是還要在此羞辱我?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好說的!”


    徐鶴賢搖了搖頭,說道:“譽王注定不可能成事,你連這種事情都看不明白,葬送你的不是陛下,也不是譽王,更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戚小然緊咬著牙關,說道:“素來聽聞徐鶴賢徐司首做事最喜歡折磨別人,但卻也是喜歡廢話連篇的人?今日敗了便是敗了,最初的原因有那麽重要麽?你隻不過是站在勝利的那一方,自然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徐鶴賢沉默了會兒,說道:“你終究還是沒有明白,當年應該有人曾經找過你吧?但你做出了選擇,自你做出那個選擇開始,你的命運便已經注定了。”


    戚小然的神情微異。


    他暗暗思忖片刻,驀然抬頭,很是驚詫的看著徐鶴賢。


    徐鶴賢微微一笑,道:“看來你是明白了,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隻是一時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但世間任何事情,都很難找到重新選擇的機會。”


    ......


    皎月悄悄躲入雲層。


    整個都城,萬籟俱寂。


    戚府內的喧鬧聲漸漸止息。


    不少的黑衣裝扮的人從府門走出,他們的刀劍下滴淌著血。


    簡舒玄站在了徐鶴賢身後。


    “沒有發現戚小然。”


    徐鶴賢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殺了他。”


    簡舒玄微微蹙眉,道:“那個戚小然身邊的高手,也已經死了。”


    徐鶴賢迴頭看著他,笑道:“做的不錯。”


    他伸手拍了拍簡舒玄的肩膀,說道:“隻是區區無彰下境的修行者而已,你花費的時間有些長了。”


    簡舒玄麵色微變,慌忙跪地,顫聲說道:“孩兒......孩兒下次一定......”


    徐鶴賢抓住簡舒玄的手臂,輕輕扶起他,說道:“你這是做什麽,我並沒有怪你,我是你義父,你是我兒子,以後整個玄政司都要靠你。為父隻是要讓你記住,時間是很寶貴的,在沒必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便是浪費自己的生命。”


    簡舒玄低著頭,說道:“孩兒記住了。”


    徐鶴賢笑道:“那樣最好。這次你做的不錯,迴去好好休息,修行上的事情不要懈怠,畢竟,你是我玄政司的驕傲。”


    簡舒玄依舊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隻是他的身體仍然在微微顫抖著。


    ......


    凜冬的夜晚是極其寒涼的,李夢舟從入定觀想中睜開眼睛,便感到身子有些僵硬。


    雖然他已經破入承意境界,但實際上他真正接觸修行的時間並不長,很多事情他還處於學習的階段。


    修行者一般在觀想的時候,是很難被外界寒風入體的,因為天地靈氣會呈現保護的一種效果,但如果忽略這一點,在寒風中久坐,迴神的時候,確實會有不適,感覺整個身子都被凍僵。


    蘊養本命劍是需要花費時間的。


    可隻是在數個時辰裏,李夢舟便已然溝通到了本命劍的劍意。


    哪怕隻是初步階段,想要自如的將本命劍如臂使指尚且需要很多時間,但這已經足夠令劍修一脈震撼。


    李夢舟嚐試著驅動本命劍,做到極致,也隻是讓這柄劍晃悠悠懸離地麵數寸,且在幾息間便失去了控製。


    所謂本命劍就是一種劍和主人的磨合,想要隨隨便便就達到磨合圓滿期,那便相當於天方夜譚一般。


    就像念書人讀書,讀懂需要時間,中了科舉榜首更是需要時間,沒有人能夠做到認識幾個字,便能俯視天下所有讀書人。


    蘊養本命劍不急於一時,李夢舟想著譽王試圖殺死他的事情,眸子裏便泛起了寒芒。


    雖然青一叮囑他隻需在朝泗巷等著便可,但他仍舊是走出了朝泗巷。


    他手中握著的仍舊是那柄烏青劍。


    在沒有徹底蘊養出本命劍之前,李夢舟不想過早的讓這柄劍問世。


    且本命劍成,便可寄存於丹田氣海,在需要的時候便可殺敵,不需要的時候便可隱藏。


    做不到這一點,讓這柄劍過早出現在世人麵前,很難保證不會被某些人認出來。


    李夢舟懷疑自己初到都城時,應該便有人認出了這柄劍,他最懷疑的便是天樞院的院首,江聽雨。


    因為他始終覺得江聽雨拉攏他的理由不夠充分。


    或許其中存在著某些隱秘。


    這讓得李夢舟不能完全信任江聽雨。


    可至今為止,江聽雨幫助他許多,又不像是敵人的做派。


    他隻能暫時將這份心思埋藏著心裏,步步小心。


    在走出朝泗巷的時候,李夢舟便隱隱嗅到了一絲腥氣。


    他很清楚那是什麽東西帶來的腥氣。


    他並未停步,徑直朝著城外走去。


    ......


    半夜子時,已過二刻。


    漆黑的夜空裏有著一抹銀白,星光黯淡。


    出離南城門的官道上,有著一輛馬車和十數匹駿馬馳行。


    南城門外的官道距離離宮山門還很遠,方向有所偏差,此乃進入薑國都城的主道。


    車廂內,譽王緩緩睜開雙目,他看著坐在對麵的謀士,清了清喉嚨,聲音略帶沙啞的說道:“出城的過程有些輕鬆,是否存在著問題?”


    謀士輕聲說道:“距離都城已有十數裏地遠,就算後麵有人追趕,應當也來不及。離宮山門前發生的事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做出一番偽裝,能夠輕易混出城來,的確可能有些問題,但我們也隻能盼望沒有問題了。”


    譽王擱在雙膝上的手掌緊緊握成拳,微微歎息道:“所以還是存在問題的,若是玄政司和天樞院來追,以他們的腳程,未必便追趕不上。”


    謀士自然深知這一點,但他隻能盡力安慰譽王道:“除非是二司之首親自前來,不然我們仍有逃出去的機會,雖然柏遠山已死,但這些護衛也有不少在承意境巔峰,隻要不遇到太難纏的對手,足夠幫助殿下脫險。”


    譽王肅冷的說道:“怕就怕在是江聽雨和徐鶴賢親自來追。我雖未曾與江聽雨有過多接觸,但天下有關他的傳聞很多,甚至有人篤定,那江聽雨乃是五境最強。”


    關於江聽雨的實力,屬於信則有,不信則無。


    畢竟江聽雨已經多年未曾拔劍,誰也不能準確探知江聽雨究竟有多強。


    世間有傳聞江聽雨乃五境最強,可也同樣有傳言,說是江聽雨因身受重傷,退出江湖,方才出現在朝堂之上,早已沒有往日的實力。


    但到底哪個傳聞更可信,譽王並不清楚。


    以他的立場而言,當然會更傾向於後者。


    可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聽雨如今就算真的不濟巔峰時期,也依舊是很可怕的人物。


    這十數名承意境界的護衛,很難能夠抵擋得住江聽雨的劍。


    譽王隻是感到有些畏懼。


    謀士神情微霽道:“江聽雨雖貴為天樞院院首,可自江湖傳聞之後,在都城裏並未有人見過他出劍,或許有所藏拙,又或許是另有隱情,若傳聞江聽雨因遇到不可戰勝的強者身受重傷而退隱是真的,那麽就算江聽雨親自前來,我們尚且有一搏之力。


    天樞院向來神秘,除了江聽雨之外,也就是那個青一處在明麵上,但那青一是無彰境界的強者,若是天樞院高手盡出,恐怕我們也隻能放手一搏,總不至於乖乖受降。”


    這番話說起來,謀士自己都感到有些沒有信心。


    越是神秘的敵人,便越是不能單靠傳聞來推測。


    就算江聽雨真的可能沒有以前那麽強,怕是在五境之下也難逢敵手,所以不論有關江聽雨的傳聞哪個是真的,隻要江聽雨真的出現,就會是很大的危險。


    譽王的視線落在車簾外快速掠過的景色上,莫說謀士不自信,就算他聽來也不自信,畢竟江聽雨的傳聞過於響亮,很難不讓人去往最壞處想。


    寂靜的夜裏,有破空聲至。


    駿馬四蹄亂踏的聲音擾亂了平靜。


    譽王驚恐的朝後探視,但後方空無一人。


    似是有所察覺,他迴轉過身來,卻赫然發現,在馬車的正前方,有人已經靜候多時。


    道路一側出現簡陋的茶棚,而棚下正端坐著一位白袍男子,安靜地飲著茶。


    在茶棚周圍是清一色著青衣蒙麵的人,他們手中皆有劍,位置有序的攔住了去路。


    譽王清楚的看到了那茶棚裏站著的一道身影。


    是他見過的青一。


    而能夠在青一麵前坐著飲茶的,恐怕隻有一個身份。


    “真的是江聽雨!?”


    ......


    抬頭望去,看不見星星,隻有月亮。


    李夢舟覺得今天的夜色算不上多好。


    以他如今承意下境的修為,腳程自然是極快的。


    等到趕至那城外十數裏的茶棚時,這裏的戰鬥已經結束。


    屬於譽王麾下的護衛躺了一地。


    那名謀士跪倒在地上,低垂著腦袋。


    譽王坐在車廂裏,胖胖的臉頰微顫,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江聽雨默默地放下手中的茶碗,縱是再熱的茶,於這冰天雪地都是冷的極快。


    “譽王將由陛下親自發落,其餘者,盡皆伏誅。”


    青一蹙著眉頭,看向獨步行來的李夢舟,沉聲道:“你為何前來?”


    李夢舟望了一眼在車廂裏瑟瑟發抖的譽王殿下,輕聲說道:“因為有人要殺我,所以我來報複。”


    青一眉毛微挑,說道:“譽王是薑國的王爺,就算有謀逆罪證,他的生死也由陛下決定。”李夢舟想了想,說道:“反正最終都是要死,誰殺都一樣。”


    青一沉默不語。


    “你想殺他?”


    江聽雨緩緩站起身來,雙手置於身前,淡淡的說道。


    李夢舟說道:“我帶來了劍。”


    江聽雨微微一笑,說道:“你膽子倒是不小,在未入遠遊的時候,便敢殺軍部的張崇,如今更是要殺陛下的弟弟,薑國的王爺。”


    李夢舟笑道:“或許在今天之前,他是王爺,但如今已經不是了。”


    江聽雨說道:“他依舊是薑國的王爺,在陛下沒有殺他之前,他便一直是,若你要殺他,就會很麻煩。因為你是在跟陛下搶人。”


    李夢舟說道:“或許世人可以理解為我乃是陛下手中的劍。”


    江聽雨搖了搖頭,說道:“你倒是會強詞奪理,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譽王不是你想殺便殺的,就算他注定要有一死,也不是你有資格殺他的。”


    李夢舟認真的思忖片刻,說道:“他還能活多久?”


    江聽雨很幹脆的說道:“大概在明日。”


    李夢舟蹙眉道:“距離天亮還有些時間,中間可能會出現變故。”


    江聽雨平靜的說道:“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至於譽王麾下的那支軍隊,自然也有人去處理,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也再沒有人願意救他。”


    李夢舟陷入了沉默。


    他倒也不是非得親手殺死譽王,既然皇帝陛下另有安排,且譽王活不過明日,他便也無需再多此一舉,恐惹得許多人不喜。


    江聽雨默默地看著這位少年,輕聲說道:“你已經破入承意境界,在年輕一輩算是小有成就,但遠遠沒有達到頂峰,你專注的應該是修行,一些沒必要的事情便不要牽扯其中了,對你沒有好處。”


    李夢舟沒再說什麽,揖手行禮,轉身告辭。


    車廂裏的譽王望著那離去的少年,有些話想要說,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很頹然的癱坐下來,麵若死灰。


    ......


    都城裏發生了很多事情,也死了很多人。


    譽王的罪證被一一列舉。


    在翌日午時,當著全城百姓的麵問斬。


    或許譽王的形象在百姓的眼裏還是很和藹的,可一旦染上汙點,他們便是同仇敵愾,沒有人會去同情他,有的也隻是少數人心裏感慨一下。


    隨後不久,朝堂上便發生了一些喧鬧。


    殿外的侍衛很清楚的聽到了殿內皇帝陛下的怒罵聲。


    所有大臣都是噤若寒蟬。


    值得一提的是,因水鏡司司首戚小然的伏法,司首之位便有了空缺,根據江聽雨的舉薦,便由一個遠在朝外不夠資格上朝的叫做範無味的人接替。


    這件事情自然引得朝堂上一番議論,但最終皇帝陛下敲板,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範無味便由一個小官一躍成為了水鏡司的司首。


    據傳聞,這範無味乃是入了無彰境界的大修士。


    雖然和各司司首的實力存在著不小的差距,但突然冒出來一個無彰境大修士,也是引來很多人的猜測。


    範無味的名字也在很短的時間裏,傳遍了權貴人中。


    ......


    遠在錦州管理著一縣的範無味也很快得到入都城的旨意。


    這道旨意無疑給範無味帶來很大的震驚。


    他雖受寵若驚,但更多的還是喜悅。


    以他目前的職位相距水鏡司司首簡直天差地別,可謂一步青天。


    得到消息前來拜會的人踏破了範府門檻。


    但範無味卻拒絕見客,這也不免讓人暗諷小人得誌。


    而範無味我行我素,絲毫不介意外人的評判,收拾妥當,便攜家眷啟程赴都。


    他站在馬車前,迴望著故土,心中頗有感慨。


    範無味相貌平平無奇,甚至毫無氣質可言,就如其名一般嚼之無味。


    但又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毫無名聲扔在大街上便找尋不到的小人物,卻突然得到陛下的恩寵,轉眼變成了人上人。


    按理來說,範無味修行至無彰境界,不該是這般名不見經傳,但若有意探知,也很容易得到範無味的過往經曆。


    年輕時候的範無味的確曾經闖出過名堂,甚至隱隱還跟薑國的某件禁事有關。


    範無味有才,卻不顯。


    許是刻意為之。


    而如今,朝堂需要範無味,那麽範無味的本事便有了用武之地。


    他深知自己這次入都城,將要麵對什麽。


    可他的臉上卻滿是笑意。


    甚至忍不住狂笑起來。


    那些範府的家仆都是很淡然的望著自家老爺,似乎這樣的場景早就見怪不怪。


    乃至有一些家仆還在小聲議論道:“老爺的笑聲真的很難聽啊。”


    “習慣就好了。”


    有年長的人,在範府生活多年的家仆,很是認真的說道:“老爺長得不好看,笑聲也很難聽,飯量又大,人緣還不好,但除此之外,老爺是個極好的人,嗯,極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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