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王並沒有注意到下方是否有人看他的目光不同,他朗聲笑著,開始宣布問道大會的規則:“這場比試不是一對一,也非是車輪戰,在那片幽深的叢林裏,便是屬於你們的戰場,你們可以自己挑選對手,也可以跟隊友合作圍攻對方,直至最終將對手全部擊敗。”


    “比試結束時間以傍晚為止,若在時間結束時,未能擊敗全部的對手,那麽最後剩下的哪一方人更多,便是哪一個山門獲勝。切記,比試過程中不能傷人性命,否則直接判決為輸。”


    李夢舟的眼眸有些陰冷,緊緊的盯著那上座的譽王殿下。


    他沒有絲毫的掩飾。


    現場的人太多,想要準確判斷出某一個人的視線是很難的,更何況譽王並不是修行者。


    但跟隨在譽王左右的親信終於還是發現了異常之處。


    聽著旁邊人低聲的話語,譽王胖胖的臉上微微抖動了一下,他眯縫著眼睛,也朝著李夢舟望去。


    那在他看來,是一個很普通的少年。


    “但凡表麵上平平無奇的人,必然都有其出彩的地方。更何況這少年隻是看似普通,連承意境的刺客都弄不死他,倒還真是讓我感到意外極了。我本以為是什麽樣的妖孽奇才,原來隻是個黑小子,這鄉野老土的相貌與其作為相比,正成反比,真是有趣啊。”


    站在譽王左側的一個儒袍中年人,平淡的視線望著李夢舟,輕聲說道:“能夠考入離宮,便注定不凡,雖然都城裏有著關於他不少的不好傳聞,但在我看來,這或許正是屬於一個天才成長起來前的磨礪,王爺萬萬不可小覷這少年。”


    譽王殿下身邊有謀士,而便以這儒袍中年人為最,亦是譽王最信任的得力助手。


    他並沒有對李夢舟以貌取人,而是很客觀的描述他初見這少年時的看法。


    很多天才或許生來便是,而更可怕的卻是那些以大毅力入道,成就天才的人物,這名謀士第一眼便可認定李夢舟屬於後者。


    他很清楚的看見了李夢舟的眼神。


    那是很可怕的一雙眸子。


    是不應該出現在弱者身上的。


    譽王殿下並不會懷疑身邊的謀士,但在如今被禁足都城的局麵下,他實在不敢真的做出什麽事情,可是看著李夢舟那毫不加掩飾的眼神,堂堂譽王的自尊心不能讓他做到視而不見。


    謀士很了解自家主子,低聲勸誡道:“王爺雖然明著是因為年關將至,被調入都城過年,但實則是被皇帝禁足,既然皇帝暫時沒有動作,那麽王爺便也隻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否則一旦率先忍不住,便是給了皇帝痛下殺手的機會,小不忍則亂大謀,王爺切記這一點。”


    在接到聖旨的時候,譽王第一個念頭當然便是置之不理,但這樣做無疑又會被皇帝陛下拿到把柄,聖旨寫明了,隻是作為兄長久不見弟弟,甚為想念,若是要裝病或是尋些理由,雖然可以做,卻很是不妥。


    這裏麵牽扯的問題太多。


    謀士隻能選擇最有利的方式,雖然接旨入京按照正常邏輯並不是什麽好的選擇,但總比抗旨不遵來得好,譽王的大軍尚未成事,率先觸了黴頭,有了莫大罪過,很容易土崩瓦解。


    在最壞的情況下,選擇相對好的方式,便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剩下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裏麵的關鍵還是在於那份關於譽王造反的密報,這件事情畢竟隻是皇帝陛下和其身邊最信任的寥寥數人知曉,如果密報成功在半路上截迴來,謀士自然有很多種方法避免譽王殿下進京。


    在沒有掌握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能毫無緣由的要拿下一個王爺,雖然皇帝陛下擁有這樣的權利,但因為他想要做一個明君,便不能不顧及自己的顏麵,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一個能夠正常出手的借口。


    那密報上的內容卻不足以作為完全判定譽王謀逆的證據,但終歸是把柄,難免會讓人投鼠忌器,若皇帝陛下借題發揮,落於下乘的還是譽王這一方。


    既然皇帝陛下並沒有大動幹戈,那麽在這名謀士看來,他們也沒必要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跳出來,說不定能夠抓到某個機會,毀掉密報,乃至在都城裏殺死皇帝。


    在死局裏翻盤是很難的事情,但掌握主動和處於被動亦是很關鍵的選擇。


    譽王雖然已經明白這一點,他也已經盡量的壓製自己的本性,但是在看到李夢舟那個無異於挑釁的眼神時,還是忍不住冒出殺意。


    或許一開始譽王隻是惱怒密報沒有被成功攔截,被李夢舟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撿漏,從而起了殺心。


    這種情況下,李夢舟的位置其實是可有可無的,並不會太被譽王放在眼裏。


    怪就怪在譽王殿下沒有能成功殺死李夢舟,接二連三的失敗,便讓譽王的怒火上升到了另外一個層麵,變成了勢要殺死李夢舟的死結。


    謀士雖然是幫助主子出謀劃策,但實際上下達命令的人依舊是譽王,謀士並不能改變什麽。


    在不能勸阻譽王打草驚蛇的時候,便隻能依著主子的意思,想辦法用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小卒子。


    這是屬於被迫的。


    但在謀士今天親眼看見李夢舟時,驀然發現,或許這個少年若是活著,必然會壞事。


    這也許是出於一種直覺。


    雖然他對李夢舟起了真正的殺心,但仍舊很冷靜的認為在這場問道大會是不能動手的。


    哪怕這隻是屬於離宮劍院和不落山兩大山門的私事,但在都城裏確實算是一場盛會,關注的人很多,若是稍微出了點亂子,後果便會很嚴重。


    他雖然這麽想著。


    但譽王殿下貌似不能容忍。


    在謀士不知道的時候,他暗自對親信下達了命令,借此在問道大會的過程中,動一動手腳,最好能夠讓李夢舟死在這裏,順便嫁禍給不落山的弟子。


    ......


    離宮與不落山的問道已經開始。


    雙方被分散在了不同的地方。


    山門前的那片叢林很大,卻也很小。


    在遍地銀白,枯枝瘦木下,亦是很難藏匿身形。


    對於入了遠遊境界以上的修行者而言,無論兩門弟子身處何地他們都可以盡收眼底,普通人便沒有這般本事了,所以說是他們來觀戰,倒不如隻是等待一個結果,他們注定看不到全部的過程。


    但看修行者打架,哪怕隻是聽到一些動靜,也足夠這些百姓興奮了,所以他們依舊興致勃勃,甚至低聲討論哪個人獲勝的希望更大。


    李夢舟獨自一人在雪地上行走著。


    每個人原定的位置都不近,加上叢林確實茂密,就算是到了冬天,葉子已落盡,視野變得更加開闊,也依舊會影響一些視線。


    但兩門弟子都是入了遠遊境界的,在神遊的狀態中,幾十裏內基本上便是透明的。


    神遊的時候是看到,並不是感覺到,若是有人刻意隱藏,也是不容易被發現的。


    例如躲避某些人的視線,藏身在相對應的巨石後,乃至直接把自己藏在雪裏,是能夠很好躲避追蹤的方式。


    李夢舟並沒有很急切的出手,反而先是觀察了一些地形。


    縱使這是在離宮山門前,他也並不是對此地無所不知。


    但至少對不落山的弟子而言,劍院弟子是更加熟悉這裏的,這是可以很好利用的地方,畢竟劍院弟子的人數要比不落山少得多。


    這便需要智慧的判斷了,在遠遊境修士視野開闊的前提下,利用地形並不是簡單可以做到的,就連想要偷襲的幾率都是很小的,或許有人依舊打算這麽做,但李夢舟會覺得有些麻煩,並不會去多想這些事情。


    他觀察地形的目的隻是想要找一個更合適藏身的地方,不會很快被發現,這當然不是因為他怯戰,而是打算坐山觀虎鬥。


    結合那些不落山弟子的實力,李夢舟最感興趣的當然還是那個名望最高的唐天,還有那個所謂的謝春風的弟弟。


    餘下人的戰鬥,李夢舟毫不在意。


    他隻是特別多注意了一些沈霽月和何崢嶸的情況。


    在問道一開始,大家都沒有打算立即展開戰鬥,而是在觀望。


    但這種平靜的現象並沒有持續太久。


    劍修的作風本來也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主動出擊才是他們的風格。


    而在這一點上,何崢嶸很完美的詮釋了出來。


    他沒有隱藏,而是很大方的站了出來,直接便出現在了不落山弟子的麵前。


    他隱隱聞到了天地間那熾熱的氣息。


    他輕輕拔出手中的劍。


    沒有什麽劍氣唿嘯,也沒有什麽地動山搖,更沒有什麽轟鳴震顫。


    輕輕一跺腳。


    遍地積雪便朝著半空中飛揚。


    好似驀然間下了一場大雪。


    也很短暫的遮擋住了他麵前那寥寥數名的不落山弟子的視線。


    以二十對七的陣容,注定了劍院弟子要以一挑多。


    何崢嶸將手中的長劍舉了起來,朝著空中玄而又玄的劃了一下,片片積雪仿佛定格在了他的麵前。


    然後他凝視著那些雪花。


    像是感受到了那熾烈的視線,雪花瞬間消融。


    嗡的一聲。


    由雪化作的雨滴在空中以很詭異的形式旋轉著,繼而席卷了越來越多的積雪,使得雨滴也越來越大,漸漸的便形成了一道晶瑩的水劍。


    這是《離劍經》裏的融雪,但在何崢嶸的施展下,似乎更加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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