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上站著幾位姑娘。


    為首的一人身著淺紅裝,烏黑如泉的長發一絡絡的盤成簡單發髻,玉釵鬆鬆簪起固定,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眉不描而黛,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


    淺紅色的羅裙著身,腰不盈一握,頓顯那嫋娜的身段,微笑間顯露一點酒窩,美目顧盼,萬種風情盡生,可謂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氣質典雅端莊,雍容華貴。


    儼然便是貴婦人模樣。


    她美目望著下方端坐的少年,略有好奇之色的問道:“那小孩是何人?”


    聞聽得美婦人的詢問,旁邊立即有人搭話,卻正是先前勸李夢舟離開的那位姑娘,她福身說道:“虞大家,那少年應是來過個眼癮,像這般年紀倒也是常事,我勸他離開,不要留戀此地,偏偏這少年倔強的很。他看我雖然透著些驚奇,卻沒有太多令人厭惡的色彩,甚至頗顯冷漠,倒也是個可愛的人兒。”


    姑娘說著心中也難免存些幽怨,似是因為自己沒能吸引少年的目光,而有些不服氣。


    虞大家抿嘴一笑,輕點了一下姑娘眉心,抬步朝著大堂走去。


    虞美人便是虞大家的雅號,這溫柔鄉也是她開的,雖是青樓卻最是特殊,在都城富貴圈裏有著很高的名氣。


    溫柔鄉說是都城最高雅之地也不為過,這裏的姑娘大多都很有才氣,懂得很多,琴棋書畫幾乎樣樣精通,許多千金小姐都比不過。


    所謂賣藝不賣身在這溫柔鄉裏更是常見,且客人沒辦法用銀子來強迫這裏的姑娘,除非是姑娘自願,若要動粗,這溫柔鄉便會讓其嚐盡苦頭。


    據傳聞溫柔鄉背後有很大的背景,虞美人也不是簡單的人物,沒有人敢在這裏造次。


    李夢舟很是自然的飲了口茶,打量著溫柔鄉裏的風景,淡定自若。


    忽然嗅到香風臨近,他側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婦人,微微蹙眉。


    虞大家細細打量著李夢舟,在他旁邊坐下,笑道:“你應該不是都城的人吧。”


    李夢舟意外道:“你如何看得出來?”


    虞大家說道:“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吧,你明顯因趕路而風塵仆仆,既來到都城定然有著什麽目標,卻何以剛到都城便來了這溫柔鄉?”


    出現在都城的少年人,大多都是為了梨花書院而來,但李夢舟不像是念書之人,不過人不可貌相,虞大家也不能如此就下定論。


    李夢舟說道:“溫柔鄉又不是什麽魔鬼之地,為何來不得?”


    虞大家笑道:“但凡是男人,自然都能來得,但不包括少年人。”


    李夢舟沉思一下,說道:“我來自然是有原因的。”


    虞大家說道:“來這裏的人都有原因,或尋姑娘閑聊,或是飲酒作樂,或是作畫賦詩一首,試圖借著溫柔鄉而一舉成名。而你的原因是哪一種?”


    李夢舟搖頭道:“這都不是我來這裏的原因。”


    虞大家倒下一杯茶,端到李夢舟麵前,笑道:“若是單純尋姑娘,自然也可來得,若未及冠前還是少來為妙,當然,偶爾來一次也可以,但不可貪戀。”


    李夢舟頗覺奇怪,明明是青樓為何總有要趕客人走的道理。


    虞大家似是知曉他心中所想,說道:“都城是少年人一展宏圖的地方,溫柔鄉也是英雄塚,若心情不好時,可以來此聽曲兒解悶,但若是流連忘返便很不好。更何況你不是男人,隻是男孩,我並非要趕你走,隻是告誡於你,因一時興趣和好奇想來看看是正常事,但還是要完成自己要完成的事情。莫要陷入此地,最終葬送自己。”


    李夢舟兀自覺得她有些多管閑事。


    更何況兩人又不相熟,這便很是煩心。


    但她話裏話外又都是關心之舉,李夢舟也不好甩臉子。


    未真正長成的少年,出現在青樓裏的確是不太好的事情,若是忍不住嚐了禁果,對身體也不好。


    雖是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仍舊覺得這婦人有些囉嗦。


    其實這溫柔鄉本來也並不招待少年人,就算有少年出現在這裏,也禁止有姑娘陪著,若隻是喝酒吃飯,聽曲兒賞舞,溫柔鄉也不會管,但這裏的姑娘不會跟少年人有身體的接觸。


    這本來便是都城人盡皆知的規矩。


    似是看出了李夢舟的不耐煩,虞大家也隻是微微一笑,說道:“初到都城,人生地不熟,多交個朋友總是好的,莫要耍些小脾氣。你到都城來是投奔親戚,還是想要考入書院?”


    麵對虞大家的問題,李夢舟本不想迴答,但是隻坐著也挺無聊,便說道:“我在都城沒有親戚,也沒打算考入書院,具體要做什麽還沒有想好。”


    對前途迷茫的少年有很多,大多是出身寒門的子弟,都城便是唯一的夢想之地。


    然則李夢舟所思考的並非前途,也不想功成名就。


    終於踏入所向往的都城裏麵,李夢舟的確存在著一些迷茫,因為他無處下腳,不知道第一步該踏在什麽地方。


    虞大家看著李夢舟,輕聲說道:“若心中無意書院,我猜想你的目標應該是修行之地。但書院裏的修行大能不少,何不嚐試一下,在迷茫的時候莫要故步自封,而更要多多嚐試,才能尋找到自己前進的方向。”


    李夢舟說道:“但我並沒有讀過多少書,就算我想入書院,書院也不會要我。我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在短時間內弄懂六藝,甚至能夠考出好成績。也不認為我有那般天運,會讓書院破格錄取我。”


    梨花書院的確是最佳的選擇,但李夢舟深知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能力,除了關於修行的書籍,其他書物,那是看一會兒就犯困,多看一會兒就頭疼,與其這樣,還不如選擇那些隻看修行的山門。


    虞大家打量著李夢舟,突然說道:“你已步入武道,甚至小小年紀便入了宗師境,說明你的資質很好,不,應該是出奇的好,古往今來,在武道一途還未曾出現過十幾歲的年齡便踏入宗師境的人。


    想來除了天賦外,你應當也極為刻苦。少年天性好玩,把所有時間花費在同一件事情上,極不容易,也極是苦悶,但能堅持下來,並且有所成就,便更是難得可貴。”


    虞大家再看向李夢舟的目光便多了些欣喜,那是一種欣賞,也是一種讚歎。


    李夢舟大為錯愕,不可思議的看著虞大家。


    江湖武夫與修行者不同,沒有人能夠一眼看穿武道的高低,李夢舟很驚詫為何這虞大家卻能道出他宗師境的武道修為。


    這在他看來是極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虞大家默默飲茶,瞟了一眼李夢舟,視線劃過他背後由黑布包裹著的劍,輕聲說道:“都城是藏龍臥虎之地,許多話不能說,許多事情也不能問,這些都需要你慢慢理清,切莫因為一些小事而惹了大麻煩。”


    李夢舟本來想詢問的話又咽迴了肚子,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虞大家在提醒他什麽。


    再仔細打量了一眼溫柔鄉裏的氛圍,李夢舟有些了然。


    明是青樓卻不似青樓,看每個人都在故作姿態,就算有姑娘在旁陪酒,眼珠子都快掉進去,也不敢動手動腳,生怕壞了規矩。


    這溫柔鄉必定有極深的背景,難得糊塗也是好事,沒必要世事皆知。


    似是突然想到什麽,李夢舟看向虞大家說道:“不知溫柔鄉裏是否有一位虞美人?”


    虞大家頗為詫異,好奇的問道:“怎麽,你是為虞美人而來?”


    李夢舟摸索著下巴,說道:“在未來都城之前便有所耳聞,所謂神往已久。”


    虞大家的神色更怪異了些。


    她終歸不是什麽小姑娘了,都城裏的少年人都對她尊敬有佳,從來不敢有什麽念頭,虞大家也自認這般年紀實難引起少年人的愛慕,卻不想她的名聲已然傳到都城之外了。


    都城裏誰不知虞大家是頂級的清倌人,年輕時是如此,徐娘年歲亦是如此,達官貴人愛慕虞美人者眾多,與她也多加維護,這同樣也是溫柔鄉的背景之一,隻不過並非屬於虞美人的背景,而是旁人主動要做她的靠山。


    這些也都是虞美人心知肚明的,但她也並未幹涉,也從來不曾表示過什麽。


    她有些莫名的輕歎一聲,悠悠的說道:“你可知那虞美人乃半老徐娘,並非是什麽小姑娘,甚至當你母親都夠了,莫非少年你這般重口味?”


    李夢舟確實不知道虞美人多大歲數,聽虞大家所言,也不免有些尷尬。


    他隻是想著那逛青樓的人都是風雅的做派,都有著相好的姑娘,他也隻是想過一過癮罷了,哪裏會在意虞美人到底是什麽人。


    避免尷尬的最好辦法,就是轉移話題,他一臉正色的說道:“我隻是神往虞美人,並非有什麽肮髒的念頭,那是最純潔正經的想法。且我找虞美人也沒有別的目的,隻是有人托我帶一封書信,轉交給虞美人罷了。”


    他還是忍不住解釋了一番,許是因為羞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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