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在醜時左右,葉桑榆方才清醒,她先前一直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態,半夢半醒,記得一些事情,也遺忘了一些事情。


    在此期間,李夢舟一直守在旁邊。


    按理說晉入宗師境的武夫,是可以做到幾天幾夜不睡覺的,但或許是因為習慣,李夢舟困乏不已,就好像正處於葉桑榆半昏迷時的狀態。


    但葉桑榆蘇醒時下意識的輕吟,還是驚醒了本就沒有完全入睡的李夢舟。


    兩個人四目相對。


    蠟燭已經燃到了底部,屋內視線昏黃黯淡,這種氛圍下似乎更容易產生曖昧。


    葉桑榆蒼白的小臉有了一抹緋紅。


    因為李夢舟距離她很近,就坐在床邊的地板上,此刻迴頭望著她,正好對著她的臉。


    李夢舟也覺得有些不自然,感到臉龐有些發熱,他果斷移開了視線,並沒有把握住這大好良機。


    此刻屋裏的安靜似乎比初才更怪上幾分。


    最終還是李夢舟打破了平靜,說道:“你之前控製梧桐葉是運用了天地靈氣吧?”


    葉桑榆輕點腦袋,她並非刻意隱瞞,既然李夢舟已經知道了,她更加不會不承認,小聲說道:“我自出生開始身體便很不好,哥哥說我的修行資質還算不錯,所以教了我觀想天地靈氣的方法。但因為我的身體沒有辦法承受天照洗禮時的大量靈氣灌體,所以並不能成為修士。”


    隻有入了天照境界才算是修行者,隻是觀想階段的葉桑榆,的確隻是比尋常武夫強大一些罷了。


    所以她說自己不是修行者,倒也不算是說謊。


    李夢舟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頭。


    側目看著葉桑榆好像並不太在意的神色,輕聲說道:“既然你哥是修行者,就沒有想個辦法改善你的體質麽?按你所說,孱弱體質是與生俱來的,尋常方式的確沒有可能得到太大效果,但修行者應該有特殊手段吧?”


    改善體質不是一朝一夕,但在世間並非毫無辦法,哪怕是在世俗,也可以依靠鍛煉和營養搭配的吃食來讓體質得到加強。


    葉桑榆眸中透著複雜之色,顯然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她的嘴巴咕噥著,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李夢舟沒有探知別人秘密的喜好,既然葉桑榆不想說,他也不能去逼問。


    再度沉默了片刻,葉桑榆突然說道:“其實我哥哥有找到方法,就是受天照洗禮成為修行者,但偏偏這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尋得良方,在天照洗禮的那一刻增強身體的抵抗力以來抗住這個過程,但也伴隨著難以想象的危險。就連藥王穀都沒有絕對的把握,所以家裏一直也不願意去冒險。”


    李夢舟猶豫了一下,說道:“既然有辦法總要試一試,但如果這個嚐試可能會危機自己的生命,的確應該好好考慮。體質孱弱也不算什麽,過得開心就好。”


    世間普通人太多了,就算是最窮苦的人,他們依舊可以活得很好,所以在李夢舟看來,隻是體質差一些,沒什麽大不了的。


    葉桑榆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麽。


    話題在此止住,李夢舟朝葉桑榆說道:“好好休息一下吧,雖然很快也要天亮了。”


    葉桑榆點點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李夢舟繼續靠著床沿坐在地上,他也需要好好睡一覺,因為天亮之後應該會有很多事情等待著他。


    陳均的死在短時間內不會被人所察覺。


    劉青鬆對於遲遲未歸的陳均也沒有感到擔憂,畢竟在他看來,區區花城之中,沒有人能夠傷害到陳均,也沒有哪家勢力敢得罪陳均。


    在天色剛微亮的時候,段天雄便拜訪了劉青鬆。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清風幫覆滅的畫麵了。


    同盟會基本上都是辦在酒樓裏,但這一次會是例外。


    在花城外三十裏,有著一處山穀,而穀中有著一座莊園,那是屬於宗師盟的產業,偶爾雷宗師會到那裏小憩。


    作為整個溪安郡唯有的兩大宗師之一,落腳處當然會有很多,這本來也是武道宗師在江湖上必得的殊榮。


    之所以選擇把同盟會開在這裏,當然是有目的的。


    如果在花城之內開戰,官府的人必定會很快介入,就算是武道宗師也沒有能力跟朝堂抗衡,小打小鬧或許可以有各種方法讓官府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事情鬧大的話,便不是小小花城官府說得算了。


    花城府令更看重的還是自己頭頂的烏紗帽,再大的好處,他也不敢任意妄為。


    官府偶爾會給那些幫派一個麵子,但這些幫派在關鍵時刻自然也要給官府一個麵子。


    如果一定要鬧大,也不能選擇在城內,否則誰的臉麵都過不去。


    劉青鬆有此安排,段天雄自然心喜,暗自感慨銀子沒有白花。


    他又哪敢繼續存著被訛詐而去報複的心理,拿錢辦事,而且辦得好,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來自宗師盟的邀請函很快便遞到了溪安郡各大幫派的幫主手中。


    整個溪安郡也不過隻是白鯨幫和清風幫二分天下,除了朱雀堂外,其餘幫派與之相比實在上不得台麵,所以夠資格參加同盟會的幫派之主並不多。


    更何況劉青鬆本來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些小嘍囉實在沒有請的必要,那純粹隻是在浪費時間罷了。


    ......


    入秋的山野間,青意漸褪,微涼的風穿過穀隙,譜奏一曲妙音。


    喀嚓,喀嚓......


    車輪在地麵滾動的聲音連綿不絕,伴隨著偶爾響起的駿馬輕嘶,一輛輛各異的馬車從花城或各個方位駛出,然後朝著同一個方向匯聚。


    林振南一身灰袍,抬手挑起車簾看向外麵,小泉潺潺,風吹林野嘩啦作響。


    “溪安郡多了一位武道宗師,聽聞這場同盟會便是新晉的宗師舉辦的。”


    端坐對麵的丁楚生,微微挑眉,輕聲說道:“這恐怕會是一場鴻門宴。”


    林振南思忖道:“同盟會向來需要本地所有武道宗師允許才能舉辦,雖然有些過於巧合,但會不會跟白鯨幫並無關係?”


    丁楚生說道:“溪安郡的雷鳴宗師向來眼高於頂,最瞧不起江湖幫派,雖然當年楊霖宗師拒絕成為我清風幫客卿,但這件事情也被雷鳴宗師知曉,不知為何,他便看我們清風幫愈加不順眼。


    雷鳴宗師為人不太正派,我們當年做事紕漏,未曾拜訪於他。也許會被他認為我等眼裏隻有楊霖宗師,若是段天雄給了對方極大好處,也難以保證雷鳴宗師不會重翻舊賬,要借著白鯨幫打壓我們。”


    林振南頗有些怨懟的說道:“一名心思狹隘的武道宗師是如何入得了宗師盟的?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夢想著可以成為一代宗師,於江湖上行走更是對宗師強者尊敬有加。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入得了宗師盟,但如果宗師盟裏都是雷鳴這樣的人物,豈非是江湖的悲哀。”


    清風幫和雷鳴宗師的恩怨其實有些莫名其妙。


    雷鳴宗師表麵上不屑於江湖幫派,但實則隻要給他足夠的好處,雷鳴宗師便會出手,完全不會顧及自己身為武道宗師的臉麵,堂而皇之的找著各種借口,將自己置於道義的最高點。


    當年便有幫派因雷鳴宗師而覆滅,因敵對的一方跟雷鳴宗師攀上了關係,而覆滅的幫派沒有財力超過敵對的那一方,便被雷鳴宗師一夜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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