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消失之後,清水湖上的來犯之敵終於顯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大約六十來號黑衣人,俱都以黑巾覆麵,腰間配著普通鋼刀,身後配著西涼硬弩,全部腳踏在青竹之上,而在清水湖樓船周圍,倒伏著二三十具的屍體,血水已經把湖水水麵都給染紅了。


    顧仙佛輕輕搖頭,遺憾道:“唉,這清水湖的湖水雖說外接西涼河,但是這水流流動卻不甚勤快,經過他們這麽一鬧騰,今年清水湖的湖水算是毀了,也別想再釀琥玉涼了,真是該死啊。”


    能在衛小鳳與薑樓的雙重攻擊下還活下來的六十號黑衣人,自然都是來犯之敵中的佼佼者,而在這還活著的六十人中,有三人實力明顯是超出旁人一大截,身上氣息流轉連綿不絕,若不是這一身黑衣讓他們失去了一些高手氣度,這三個人拿出任何一個來,都是可以坐鎮一方的開山老祖級別的人物。


    這三人分三角位置隱隱約約包圍著這艘巨大樓船,身後各站著接近二十人的下屬,所有人目光陰沉,他們好不容易才得知顧仙佛這次在清水湖上暫時離開了西涼衛與監察院諜子的視線,但是卻沒有預料到,會有衛小鳳這一群軍中翹楚正好來到清水湖之上,陸心佛衛小鳳薑樓,隨便拿出一個都是紮手的點子,尤其是陸心佛與衛小鳳,每一尊拿出去都是一祇軍中殺神,麵對這三個人聯手組成的防線,這六十多名黑衣人盡管人多勢眾,但是心中卻依舊是惴惴不安。


    顧仙佛翹起二郎腿,右手依舊拿著那一杆絳紫色釣竿並未鬆開,笑道:“各位既然這麽舍生忘死的來取本王頭顱,看來應該是本王的舊相識了,現在各位都死到臨頭了,都是什麽來頭?摘下麵巾來說說看吧?”


    六十多名黑衣人俱都沉默不語,並未有答話者。


    顧仙佛也不生氣不惱怒,揀起一塊糕點放入嘴中細嚼慢咽著,掃視著周圍這六十多名虎視眈眈的來犯之敵,笑道:“看來各位都是硬骨頭啊,不容易不容易,湊齊百十來號人好說,但是若湊齊一百來號實力卓絕,有三名天字號高手領頭,並且身懷必死之心的死士,確實不容易,整個西涼,能做到的人有,但是不多,你們不用說,本王也知道。”


    所有黑衣人還是俱都沉默不語,清水湖上一時被這種詭譎沉默氣氛籠罩著,隻有徐徐清風掀起湖水之聲。


    顧仙佛坐直身軀,把手裏的釣竿交到身邊的陳玨手裏,笑道:“各位,別在這兒扮著世外高人了,留一句遺言吧,現在是個好時辰,說完了,就準備上路吧各位。”


    一名為首的黑衣人一直在盯著顧仙佛,目光中有著赤裸裸絲毫不加掩飾的殺意,聽聞顧仙佛最後一句話落地之時,他眼中泛起奇異光彩,沙啞著嗓音吐出一句話:“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麾下所有黑衣人同時高舉鋼刀,轟然應諾,語氣之中殺氣昂然,氣勢高漲。


    顧仙佛不屑吐出口中的糕點殘渣,冷笑道:“就你們這群畏首畏尾的醃臢小人,還有臉說出這句話,士?這個字你們也配說!你們離這個字差遠了,想死了之後憑借這句話名垂青史是不是?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本王告訴你們,你們所有人,不僅今日要死,還要遺臭萬年,所有人都要背上刺王殺駕的罪名,整個家族,整個師門在大乾境內,都要受到永世的唾棄。”


    顧仙佛朝衛小鳳一笑,指著清水湖中央不緊不慢說道:“小鳳,本王一身內勁蕩然無存,但是本王有一貼身兵器,名喚青龍膽,跟隨本王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這杆長槍雖說算不上多麽金貴,但是好歹也算是個通人性的東西,沒有本王內勁溫養,本王怕它年月久了再聲些別的弊端,就一直把它佇在這清水湖湖底,,小鳳你難得來涼王府一趟,要不然……就讓本王這杆青龍膽,今日出來放放風?”


    衛小鳳臉上第一次露出明顯強烈的笑容,躬身朗聲答道:“末將領命!”


    四字剛剛落地,衛小鳳已經消失在樓船甲板之上。


    有兩名黑衣人按捺不住心中殺機,一個執刀一個用弩,一左一右向衛小鳳兩肋襲擊而來,刀鋒勁銳,弩箭冷森。


    衛小鳳卻隻是在空中一個轉身,左掌輕輕揮出帶過一陣掌風,那柄鋼刀剛剛襲到衛小鳳身旁不足三寸之處,便被這一記掌風帶偏了三寸,鋼刀擦著衛小鳳雪白長袍劃過,衛小鳳這一掌已經輕飄飄地印在了那名黑衣人胸膛之上。


    沒有絲毫聲音發出,那名黑衣人胸膛便凹陷進去一大塊,整個人如同一隻破布麻袋一般,一邊喋血一邊向岸邊迅速飛去。


    而那名用弩箭的黑衣人更為淒慘,弩箭剛剛離開弩身,便被衛小鳳雙指夾住,輕輕用力之下,弩箭瞬間斷為兩截,並且分左右朝後飛出,直接貫穿那名黑衣人的太陽穴。


    衛小鳳長笑一聲,笑聲之中有著說不出的豪情萬丈,右手輕輕一拍湖麵,清水湖湖水一分為二,一杆青龍膽清吟一聲,破空而出。


    衛小鳳右手一招,青龍膽準確落入其右手之中。


    青龍膽一入手,衛小鳳整個人的氣勢頓時一變。


    由一個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當世儒將瞬間轉化為一個縱橫千萬裏摧枯拉朽的沙場殺神。


    顧仙佛微微側身,對身旁陳玨笑道:“小鳳真是天生就是用槍的神將啊,本王還記得,以往每每衝鋒陷陣的時候,小鳳總是一人一槍一馬作先鋒,一杆家傳名槍驪泉,在敵陣之中殺個七進七出如同探囊取物,少有小鳳的一合之敵。”


    陳玨微笑答道:“若是子奉沒記錯的話,這位衛小鳳將軍,應是漢代大將衛淵的後代,驪泉也是衛家的家傳寶槍,說起衛家,那確實是英才輩出啊,三百年之內,單單鎮字級別的大將軍,衛家就出了七個,真是占盡了天下武夫的三分風流。”


    顧仙佛得意一笑,看著湖水中央淩空而立的一襲白衣衛小鳳,隻感覺心曠神怡,內心數不盡的得意。


    ————


    衛小鳳手執青龍膽,渾身殺氣凜然,掃視著周圍的一雙秋水長眸裏卻隻有平靜。


    如死水般的平靜。


    一名位於衛小鳳身後左側的黑衣人因為年輕,並未經曆過什麽大的陣仗,所以此次麵對衛小鳳身上傳來的如高山仰止一般的巨大森然壓力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和脈絡從內到外不停的發出戰栗與顫抖。


    一陣晚風吹過,年輕黑衣人已經被汗漿濕透的後背在涼風的吹拂下,感覺到刺骨的寒意,這股寒意不僅僅針對他的軀體,更針對他的靈魂。


    終於,借著這股子晚風,這名黑衣人在汗水流到自己眼角之前,低喝一聲,右腳狠狠一踩腳下青竹,在這一踩之下,青竹陷入湖水二尺有餘,而這名黑衣人的身軀亦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射而出。


    在這名黑衣人剛剛離開青竹之時,腰間鋼刀開始出鞘,衛小鳳臨空而立,絲毫不為所動。


    兩息時間過後,黑衣人來到衛小鳳身後,腰間鋼刀已經完全出鞘,雙手持刀柄,高高舉過頭頂。


    觀戰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隻有寥寥數人捕捉到了衛小鳳行動的軌跡。


    而那名黑衣人的胸膛已經出現了一個拳頭粗細的大洞,整個人以比來之時更快三分的速度倒飛而出,鮮血混合著唾液從嘴裏和鼻腔中一起飛出,還未落地之時整個人已經氣絕身亡。


    顧仙佛麵無表情,向身後陸心佛平靜問道:“兩槍?”


    陸心佛搖頭而笑:“五槍。”


    顧仙佛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以手撫太師椅扶手,大笑道:“小鳳進步真是神速啊。”


    衛小鳳換了個姿勢,雙手持青龍膽,於口中發出一聲清嘯之後,整個人如同一隻下山青虎一般,麵對獵物終於亮出了自己獠牙,攜帶著雷霆萬鈞之力,便氣勢洶洶地壓了上去。


    衛小鳳的戰鬥風格和他的為人一樣,簡潔明快,便捷有效,每個偏頭或者側身都能及時躲開一次襲擊,而他的雙手每次一抬,都有一名黑衣人的屍體飛向湖邊。


    顧仙佛躺在黃花梨太師椅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腹前,抬頭仰望著夜空,耳邊聽著湖麵上傳來的打鬥之聲和衛小鳳腰間配著的那一枚玉玨與白玉腰帶碰撞發出來的清脆撞擊之聲,麵色平靜。


    湖麵上的三名天字高手俱都按兵不動,心中意思很明顯,就是想以手下這六十號人的性命來做試探,看看能否找到突破點。


    顧仙佛以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扶手,輕聲說道:“看來這些人來了就沒想走啊。”


    葛子龍掃視周圍一圈,神色森然:“一群不知死活的小雜碎,到了現在還想著怎麽破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找來三個半吊子的天字武夫,就以為自己是多麽舉世無敵了。”


    嚴鳳池沉吟片刻,輕聲搭話道:“看這些人,雖有死誌,卻無死鬥,應當不是為了目標能死戰之輩,而是若臨陣逃脫,可能會有更嚴重的懲罰等著他們,這個懲罰應當是比死更嚴重,所以他們現在才一心求死。”


    葛子龍瞥了這個嚴家雛鳳一眼,神色漠然並未答話。


    整個西涼都知道這個西涼毒虎的怪異脾氣,嚴鳳池當然也知道,所以嚴鳳池並未有任何生氣的意思。


    這眾人隨意聊天之時,衛小鳳已經以一種極其有效率的戰鬥方式把近六十名小嘍囉全部料理幹淨。


    湖邊倒伏著一地的黑衣屍體,清水湖上殺氣與血腥之氣混合在一塊,令人作嘔。


    那三名天字高手齊齊心中一窒,他們想以麾下的六十條人命去消磨衛小鳳的體力和鬥誌,這個方法確實不能算錯,在江湖中不論是水平多高的好漢都怕車輪戰這三個字,但是衛小鳳卻從頭至尾,都不算江湖之人。


    經曆這一場熱身性質的打鬥之後,衛小鳳不僅沒有任何神色萎靡的意思,相反身上的鬥誌還越來越高昂,雙眼亮光越來越明亮。


    原本是應該消耗衛小鳳的殺人刀,卻成了衛小鳳的磨刀石。


    衛小鳳扯了扯身上白衣,笑眯眯問道:“三位是一起上,還是輪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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