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揮了揮手,身後一個伺候著的婢子立即彎腰,遞過一個金絲紫檀木的箱子,謝玄將箱子放在自己麵前的桌麵之上,開啟之後,從裏麵取出一枚極其精致的碧綠色酒壇。


    酒壇極其嬌小,裏麵最多也就容兩斤酒,但是這酒壇極其精致,用料也極其考究,一看便知裏麵的酒水應當是極其珍貴。


    彭巡撫是個從軍營裏出來的老丘八,雖然在巡撫的位子上坐了幾年了,但是那一身的兵痞氣卻依舊沒有抹幹淨,而他之所以能坐到這個巡撫的位子之上,也正是通過走了謝家的門子,彭巡撫日常一直以謝家門將自居,在謝家人麵前,哪怕是一個小輩麵前,姿態也是放得極低,盡管周圍人因為這事兒將這彭巡撫看得極低,但是彭巡撫自己卻對此甘之如飴。


    曾經他當年有一房小妾,對謝楠風流韻事略知一二之後,曾經在飯桌上無意之間表露出對其輕視也不屑,話音剛落地,直接被彭巡撫命下人將其叉了下去,當堂執行家法。


    彭巡撫那時依舊在餐桌上喝酒吃菜,地上趴著的是自己剛剛從勾欄裏花八百裏銀子贖迴來的小妾,兩名如狼似虎的家丁手拿水火棍在小妾身後執行家法,八十棍子下去,那小妾的翹臀直接被打得血肉模糊,彭巡撫此時也剛剛吃飽喝足,隨口說了一句,便將那小妾賞給了後門的老乞兒。


    那時與彭巡撫同時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除了那名小妾之外,還有另外三名夫人,這三名夫人別說替這位妹妹求情,就連一個眼神都不敢的,也就是從那以後,彭巡撫家裏的所有人,對提起謝家二字都是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再說一句不是。


    看到這一精致的酒壇,彭巡撫豪爽地笑了笑:“謝公子,這酒雖然看的精致了一些,但是這量也太少了一些啊,就這不到兩斤的量,俺老彭說句實在話,還不夠老彭我一人喝得。”


    謝玄搖頭而笑,右手輕輕托起碧綠色的酒壺放在自己眼前觀賞良久,而後笑著問道:“老彭,你可知道這壺酒叫什麽名字?”


    彭巡撫搖頭,實話實說道:“俺老彭隻管喝酒,對酒的研究還是真不多,看謝公子的這酒壺,肯定是精致的好酒,俺老彭別說喝了,就連聽都沒聽過。”


    謝玄哈哈笑了笑,捧著酒壺轉頭問在一旁正襟危坐的葉陽安,問道:“陽安,你可知道這壺酒叫什麽名字?”


    葉陽安早就琢磨半響了,但是此時卻依舊沒有頭緒,正好搖搖頭老老實實迴答道:“迴謝大少,剛剛陽安已經在腦海裏過了不下三遍,但是卻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酒壺。”


    彭巡撫看了葉陽安一眼,難得拱手恭敬問道:“敢問這位,可是葉府的葉陽安葉二爺?”


    葉陽安對彭巡撫的暴戾脾氣素有耳聞,下意識誠惶誠恐地說道:“彭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在下在彭大人麵前哪裏稱得上二爺,在下卻是葉陽安,您若是不嫌棄的話,就稱在下一聲陽安便是。”


    彭巡撫此時卻是極其恭敬,笑著搖搖頭,堅持說道:“二爺您可別客氣,葉家在羅雲城的宅心仁厚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說別的,去年我老娘差點過不了年關,多虧葉大爺妙手迴春,才將我老娘的命重新揀了迴來,這些大恩大德,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


    謝玄輕輕開啟酒塞,霎時間湖心亭裏酒香四溢,他把酒壺交給背後伺候著的婢子,笑著說道:“現在你們二位都是我謝玄的座上賓,老彭、陽安你們二人別扯遠了,我告訴你啊,這壺酒喚作九釀春酒,是我父親的老朋友從長安帶過來的,皇家特供酒,在長安的地位與名聲,不比春桃釀在東陵道的地位差,陽安啊,今天這壺酒咱們兩個喝得,但是若是讓老彭這個泥腿子喝,那就是牛嚼牡丹了。”


    此時婢子已經將那一壺九釀春酒替在座的三人全部滿上三兩,酒壺裏的酒水不多,不過二斤半,也就是四十兩,去了這九兩之後,所剩也就三分之二了。


    彭巡撫搖搖頭,低頭聞了聞酒香之後,小聲嘀咕道:“這酒是好酒沒錯,給老彭喝是牛嚼牡丹也沒錯,但是就是這酒份量實在是太少了,也就夠老彭一人喝兩口的,謝大少,咱老彭冒雨來吃這頓飯,您可不能這麽小氣啊,您要是不管酒您早說,老彭來之前就自己帶著酒了。”


    謝玄倒是也不生氣,嗬嗬笑道:“老彭,平常說你沒見識,你這頭倔牛你還不信,現在栽到沒見識上了吧,別看這九轉春釀的份量少,但是還真不是我缺你老彭的酒喝,這九轉春釀為何叫九轉春釀,你不喝一口是不會明白的。”


    彭巡撫將信將疑,順勢端起酒盞聲如洪鍾:“老彭這輩子,就是一好武,二好酒,您這麽說,俺老彭還就非得試試了,正好順著這個酒茬,老彭就借花獻佛了,敬謝公子,葉二爺一杯。”


    三者都是正襟危坐,三杯酒盞遙遙一碰之後,謝玄隻是抿了抿嘴唇,葉陽安喝了三分之一,彭巡撫最實誠,直接將那杯酒盞裏的所有酒水一飲而盡,完事之後還砸吧砸吧嘴巴,小聲嘟囔道:“這酒這麽珍貴,我也沒嚐出多少好喝的,味道還行,就是這勁道,實在太……”


    話語還沒說完,彭巡撫就感覺一團火順著自己咽喉飛了上來,霎時間這個酒膩子一張胖臉通紅,話語也被憋了迴去,雙眼裏麵充滿血絲,全是血紅的神色。


    葉陽安也不好受,他抿掉了酒盞裏的三分之一,一開始確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但是等到這酒水下肚一兩息的功夫過後,瞬間就感覺肚子裏仿佛吞掉了一隻燒的通紅的刀子,刀子在他的腸胃裏麵亂轉,硬是讓這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臉色通紅。


    謝玄見狀哈哈大笑,拿起筷子抄了一筷子雪白的魚肉放進嘴裏,一邊緩慢咀嚼著一邊微笑著問道:“老彭,這九轉春釀怎麽樣?”


    彭巡撫此時已經臉色漲紅如豬肝,說話已經結結巴巴,聽到謝玄詢問之時,打了一個酒嗝兒,擺擺手費力地吐出四字:“俺……俺上頭了。”


    “這九轉春釀名字不是白叫的,初入口時感覺口感挺柔軟,但是真要入了肚子,那可了不得了。你非得經曆過九次曲折之後,方能算是徹底降服了這一口酒。”謝玄搖頭而笑,拿起筷子示意道,“來,陽安、老彭,吃筷子菜壓壓酒意,喝這個九轉春釀啊,不能和別的那些酒那麽魯莽的喝法,我跟兩位說啊,這九轉春釀,得是入口之時隻取一點,使之均勻塗抹在口腔內壁裏麵,使得嘴巴裏麵都掛上薄薄一層,而後趁著這個酒意再吃一口菜,這味道真是美。”


    葉陽安畢竟不勝酒力,此時臉色漲紅,急忙拿筷子挾了一大塊雪白粉嫩的魚肉送到嘴裏,立即精神一震,讚口不絕道:“謝大少,這魚是真得美味啊……看起來其貌不揚,但是一入嘴裏,味道還是真得沒得說啊,我看這魚肉其實也就無所謂加了豆豉、蔥絲、油鹽醬之類的,怎麽味道這麽美味呢?”


    “哈哈哈,陽安兄你這句話算是問到這麽點子上了。”謝玄臉上浮現出了玩味讚賞的笑容,又挑了一筷魚肉送到嘴裏,臉上浮現出陶醉的神情之後,才慢慢說道,“陽安你聽我慢慢給你道來,第一,這魚不是尋常鯉魚草魚,而是罕見的鱸魚,不是有句詩曾經說‘鱸魚正美,不如歸去’嘛,這鱸魚肉質確實是比別的魚肉鮮嫩一些,這是天生的,別的魚學不來。”


    “這第二嘛,就是這鱸魚是怎麽樣養的了,陽安你聽我跟你說,以後吃魚你千萬要記住,吃魚千萬不能吃河魚,河魚水質渾濁,肉質也差,吃到嘴裏一股子土腥味,海魚小部分好吃,但是大部分海魚不行,海水太糙,魚肉也不精致。隻有這大湖裏的魚,水質好,魚肉鮮嫩,而且大湖一定要開闊,魚兒有充足的空間來磨去身上的肥膘,你看我謝家這瘦湖,引得是刀刹河的水,湖麵又開闊,水質是沒得說,這裏的鱸魚啊,也是真正的好吃。”


    在謝玄的娓娓道來之中,湖心亭裏這道別樣的晚宴也就開始了,魚肉菜大口吃著,隻是這酒水卻沒怎麽動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醉醺醺的三人也開始談起了正事兒。


    此時羅雲城裏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賑災的大事兒,這事兒葉陽安已經與謝玄碰過頭通過氣,現在所說基本就是定下了,此時的賑災事宜極大,單單靠著羅雲城自己這個城池裏的糧食儲備,是做不到真正萬無一失的惡,所以也就是讓葉家等幾個大戶牽頭,先出一波糧食讓難民渡過難關,然後東陵道甚至長安那邊的糧食就過來了,所以現在羅雲城裏,最難得是如何解這燃眉之急,如何能平穩渡過從受災到糧食到來這一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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