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長鳳摸著腦袋嗬嗬笑了笑:“累?我有啥累得,老黃你看這天下十七八歲的兒郎之中,哪個能如我這般,既揮金如土,身邊還有金剛、洞玄甚至半步無道的高手護我左右,甚至我區區也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一聲令下,便不知有多少道德宗子弟放下家裏妻兒老小,為我拋卻頭顱,捐了身子,能有如此生活狀態,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黃滿堂放下手裏海碗,搖首笑道:“既然隻有咱們爺倆在這院裏,你又何必還是如此口是心非?我是個隻會擺弄刀的老頭兒,但是我眼睛不瞎,有些事情還是能看得清楚,就以你來說,別看你小子現在是眾星捧月,誰都把你捧在中間轉著,但這卻是一條不歸路,你想走,可以,旁人拿身子給你鋪路都沒問題;但若是你想要停步甚至轉身後退,不用敵人來做些什麽,你身邊的人就能把你生吞活剝了!看似威風八麵,但是你小子啊,才是最苦命最可憐的人……”


    “我本來就沒想停步,自從走上這條路開始,我便從來沒想過迴頭,但凡有一分氣力,我必要走出兩分的路程來。”顧長鳳微微垂首,語氣也微微悵然了幾分,但是接下來馬上卻把這種惆悵的心情收拾完畢,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老黃你剛剛說眼睛不瞎,讓我想起了湛英城裏的瞎子老田,我這人受不了離別,臨走就沒去和田老頭說一聲,沒想到老田這人眼盲心明,竟然察覺到了我離開了湛英城,自己一個人摸索著去我那家裏打聽消息,最後還是被葉叔叔送迴去的。沒想到這等小事,葉叔叔還要在這信箋最後與我提一嘴。”


    黃滿堂不解問道:“這瞎子老田……是何等人物?”


    顧長鳳揚眉一笑:“老黃你不妨猜猜看,猜對了今晚我給你沽酒喝。”


    黃滿堂略一沉思,便挺起胸膛自信滿滿道:“應當是和我老黃一樣的江湖遊俠兒吧?年歲大了封刀隱居了,又被你顧小子請出山了?”


    “不對。”


    “那便是你顧府老人,當年為了你顧家瞎了一雙招子?”


    “還是不對。”


    “那就隻剩一個可能了——這老田定然是西涼軍之中某位被打散的將領,現在雖然身處東陵,但還是對西涼那邊念念不忘吧。”


    “對了一半。”


    黃滿堂閉目沉思,終於遺憾搖搖頭:“看來今晚這碗酒,老黃我是喝不上了。”


    顧長鳳哈哈一笑:“不過是西涼軍之中一普通老卒而已,僥幸在死人堆裏活了下來,又僥幸與我在湛英城相遇而已。”


    黃滿堂微微一怔:“為你父親牽馬墜鐙的馬前卒?”


    顧長鳳搖搖頭:“不是,隻是一尋常老卒而已,按照老田說法,他此生最大榮耀,也不過就是在官渡之戰中護衛在了我先父百步之內。”


    黃滿堂還是不死心,追問道:“你那葉叔叔在飛鴿傳書上都提上一嘴的瞎子老田,莫不是在軍中隱藏多年的江湖高手?”


    “他當然不是江湖高手,年輕力壯的時候也就五品武夫,現在人老體衰,一雙招子又不好使了,也就三四品武夫的實力。”顧長鳳極其誠懇地直接暴出了老田所有家底。


    黃滿堂微微瞪眼,然後搖頭苦笑道:“你這顧小子,我還真是不知該怎麽說你,西涼軍當年散亂在東陵各地的將領校尉你不去收羅,倒是和一個尋常老卒廝混得火熱。”


    顧長鳳垂首沉默良久,才慢慢開口說道:“西涼軍之中的校尉……都死啦,一個都沒剩下,全部戰死在了軍旗周圍百丈以內。”


    黃滿堂亦是陷入沉默之中,不知該怎麽接上這個沉重的話茬。


    最終還是顧長鳳笑著打破沉默,挑起一個新的話題道:“老黃啊,有件事兒我預謀已久了,也在信中得到葉叔叔首肯了,所以我想與你打個商量。”


    看著顧長鳳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容,老黃心中卻升起不妙的預感,他放下茶碗坐直身軀,正襟危坐道:“什麽事情,說來聽聽。”


    顧長鳳誠懇一笑:“我想跟你學功夫。”


    黃滿堂一雙眼睛瞬間瞪大最大,詫異問道:“你說啥?”


    顧長鳳靦腆一笑:“我想跟你學功夫。”


    黃滿堂伸手拍了拍自己額頭,試圖讓自己緩過勁來,不解問道:“你道德宗裏高手如雲,比我老黃能耐高的、本事大的、內力深的大有人在,你怎麽會想向我學武藝?”


    顧長鳳搖搖頭:“老黃,你可是隱居世外的高人,和他們可不一樣。”


    黃滿堂不屑嗤笑一聲:“少來,老黃活了大半輩子了,最不喜歡戴的就是高帽子,你要是真有這個心,那就老黃問你什麽,你得說什麽。”


    顧長鳳低頭沉默片刻,才苦笑著說道:“老黃你還真是慧眼如炬,不是我不想跟他們學,是他們不肯教我?”


    黃滿堂被顧長鳳的一番話語弄得更加迷糊,疑聲問道:“你可是道德宗少主啊,他們為何不肯教你?莫非最近江湖上這對自己絕學都看重到了這個地步?”


    顧長鳳搖搖頭:“這和他們無關,隻是葉叔叔嚴令他們教我功夫。”


    黃滿堂看著顧長鳳的一舉一動,輕聲開口問道“這又是為何?我這些天看你這舉手投足,應當以前也是接觸過幾分武藝,雖然沒有練出內勁,但是看你這身手反應,應當習得也是上等武藝,這難道不是你那葉叔叔教給你的?”


    “我之前確實學過幾分武藝,是那道德宗裏的鬼相遊身步,不過隻練到第一層境界就淺嚐輒止了,這也確實是葉叔叔教給我的。”顧長鳳眼神略微黯淡了幾分,苦笑著繼續說道:“至於為何我身無絲毫內力,這件事說來話長了,在我出生之時起,不知道為何,我的雪山與氣海兩處大穴,都被人破掉了,就像破爛的水缸,存一分水便留一分,最後什麽也剩不下。”


    黃滿堂瞳孔驟縮,厲聲問道:“把一個嬰兒的兩處大穴都給破掉,這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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