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這口鮮血便被顧長鳳扭曲著臉龐噴了出去。


    不過沒有吐向地麵,而是奮力仰首噴向壯漢麵龐。


    盡管那壯漢已經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但是這口鮮血來得確實突兀奇怪,點點血珠已經濺入了他的眼睛。


    不知是否錯覺,眼球接觸到血液之時,壯漢隱約覺得眼眶裏的疼痛之感遠超以往。


    “滾……”


    壯漢低吼,因二人之間間合太近,鋼刀刀刃無法造成有效殺傷,他便快速地挽了一個刀花,拿刀柄重重向下磕去。


    因為閉著眼睛的緣故,刀柄準頭有些偏差,擊中了顧長鳳的肩胛骨。


    後者悶哼一聲,牙關緊咬,雙目圓睜,一邊消化著背後傳來的劇痛與酸麻,一邊腳下發力推著壯漢往後撞去。


    壯漢不慌不忙,腿腳之上隨著顧長鳳的軌跡運動以防自己摔倒,右手卻拿著刀柄又是重重朝下磕了一下。


    顧長鳳身子一軟,如同一隻軟腳蝦一般癱軟到壯漢身上,喉嚨裏發出陣陣難聽的低吼之聲。


    “他娘的小白臉,還真是差點上了你的當了。”


    壯漢感覺到顧長鳳的身體狀況,不屑冷哼一聲,把手裏的鋼刀調轉過來高高舉起,衝著顧長鳳的脊柱用力插下。


    誰料,就在那壯漢舉起鋼刀的那一刹那,顧長鳳卻不知從身體哪裏又壓榨出最後一絲力量,陰沉低吼一聲,死命推著壯漢再次朝後撞去。


    噗嗤——


    低沉的鋼刀入肉聲傳來。


    二者的身形糾纏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永恆的靜謐。


    半響之後,那壯漢咧嘴一笑,手裏鋼刀哐啷一聲脫落。


    顧長鳳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雙眼若有迷離,但是起碼還沒有暈厥。


    壯漢的身體緊緊貼在山壁之上,有一柄刀尖從他胸前內探出,上麵還掛著一些細小的內髒碎片。


    此時壯漢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都在快速地與鮮血一起送血槽之中汩汩流出,他費力地張開嘴巴,混合著血沫吐出斷斷續續的一句話:“佛爺……看走眼啦,你……你才是天生的……馬匪種,我……我懷裏有八十兩銀票,一半你留下……一半你幫我送給……”


    幫他送給什麽人,到死壯漢也沒有說出來。


    顧長鳳站在這具屍體麵前,沉默半響,才抬起微微顫抖的右手,將其雙眼合上。


    就在此時,門簾掀動的聲音再次傳來。


    一瞬間,顧長鳳眼神冷冽如日光下的刀鋒。


    彎腰撿起地上壯漢掉落的鋼刀,顧長鳳轉身,咬著牙向山洞洞口衝去。


    門簾被人掀開,寒風吹徹。


    一名兩鬢略有霜白的黑衣馬匪剛剛一步踏入山洞,但見一口鋼刀握在一個少年手裏,以搏命之勢朝著他的頭頂砍劈下來。


    黑衣馬匪蹙眉,後撤一步避其鋒芒,同時右臂出拳,一記炮拳正中顧長鳳胸口。


    伴隨著鮮血嘔出,臉色蒼白如金紙的顧長鳳直接倒飛出五丈遠,直到後背撞到囚室鐵門,發出一聲巨響之後,才砰然落地。


    娘的,竟然是五品高手!


    顧長鳳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右臂顫抖之劇烈已經握不住鋼刀,他的模樣極其狼狽,渾身顫抖,臉色蒼白,一雙秀氣如女子的丹鳳眼此時已經充滿血絲。


    黑衣馬匪已經走到顧長鳳之前,皺了皺眉頭,嗓音沙啞:“沒想到,你一個身無內勁的小白臉,能殺我四名好手。”


    顧長鳳背靠鐵門大口喘息,唿吸厚重猶如破損掉的風箱:“你沒想到的事情……恐怕還很多。”


    黑衣馬匪點點頭:“他們死在你的手上,是他們道行不夠,怨不得別人,不過你殺了我四名手下,我不能什麽也不說,佛爺那邊過不去。”


    黑衣馬匪頓了頓,直視著顧長鳳雙眸,慢斯條理道:“原本你是必死之局,但此時讓你死掉,於我一點益處也沒有,你若是答應來我手下效力十年,我便饒你一條性命。”


    顧長鳳絲毫沒有猶豫,點頭道:“好,我答應你的……”


    話音剛落,二人卻同時出手!


    黑衣馬匪猛然探出右臂,五指如鉤,帶著淩厲風聲直鎖顧長鳳咽喉;顧長鳳左掌豎立於胸前,右臂探出,前臂朝下,以手肘迎向黑衣馬匪手腕。


    刹那之間,黑衣馬匪五指已經鎖中顧長鳳咽喉,但是剛剛接觸之際,手腕卻被顧長鳳手肘擊中。


    勢大力沉的一爪擦著顧長鳳咽喉劃過,留下四條血印之後便擊中鐵門。


    哐啷一聲巨響傳遍整個山洞,黑衣馬匪的這一爪在鐵門上留下了五個深淺不一的印記。


    就在此時,顧長鳳左掌猛然劈出,蕩開黑衣馬匪從下方勾過來的左拳,雙腳卻不知如何運作,一個巧妙的閃身,整個人便從黑衣馬匪身前消失了。


    黑衣馬匪如墜冰窟,全身汗毛瞬間炸起,從這個神奇的步法之上,他此時終於看出了一絲端倪。


    這個步法對他衝擊之大,使得他明明是處在生死搏殺之中,卻還是有了一刹那恍惚的失神。


    驀然間,身後傳來一股磅礴巨力,顧長鳳的雙臂擴張,猶如一頭人熊一般死死鎖住黑衣馬匪的咽喉與右臂關節。


    出乎意料的順利,顧長鳳隻是向後一拉,便與黑衣馬匪一起摔倒在地麵之上,他咬緊牙關緊緊鎖住黑衣馬匪的咽喉與右臂,神色冷峻。


    直到此時,臉色潮紅的黑衣馬匪才吐出斷斷續續的一句話:“鬼相……遊身步,你……你是道德宗的人!”


    顧長鳳不言不語,隻是手臂上持續不斷的發力,意圖在最短的時間內絞死對手。


    長時間的缺氧使得黑衣馬匪瞳孔有些渙散,也正是因為這一刹那的意識恍惚,使得他忘卻了道德宗這三字的重量,左臂運起力氣,手肘猛然向後錘去。


    哢嚓一聲脆響,這一記手肘正中顧長鳳左側肋骨。


    具體受了什麽樣的傷害,隻有顧長鳳知道,盡管汗水不停地在額頭滴落,但是顧長鳳神色卻未嚐有多少變化,隻是死死鎖住黑衣馬匪。


    黑衣馬匪此時要害被鎖,內勁運轉不開,隻能憑借左臂氣力一下一下朝後擊打而去。


    盡管每次都能擊中目標,但是自己咽喉上傳來的力道卻一點也沒有變化的意思。


    五息功夫過後,黑衣馬匪左臂的力道開始慢慢變小。


    十息過後,他的大小便已經無意識地開始失禁。


    二十息之後,雙瞳渙散,全身也慢慢停止掙紮,隻有雙腿尚且在微微抽搐著。


    顧長鳳一直以來便是小心謹慎的人,又足足禁錮了馬匪十多息的功夫之後,這才忽的一下鬆開雙臂,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地麵之上。


    每大口喘息一次,胸膛左側的刺痛便加強一分。


    滿身傷痕的顧長鳳此時比任何時候都想美美地睡上一覺,但是現在卻遠遠還不到休息的時候。


    方才黑衣馬匪與自己打鬥之時撞擊鐵門,未嚐不是想把聲音送出去以吸引同伴前來。


    所以顧長鳳現在也隻能推開黑衣馬匪的屍體,慢慢站起身來。


    “嘔……”


    彎腰吐出一大口黑血之後,顧長鳳終於感覺到自己身體輕快了不少。


    他先是拿起鑰匙打開鐵門,然後把之前殺死的瘦弱馬匪的衣服脫下來穿到自己身上,最後再費力把瘦弱馬匪赤裸裸的屍體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搬到鐵門之後藏了起來。


    鐵門沒有關,從外麵一眼望去,便可以看見裏麵空空如也。


    顧長鳳從地上抓起一些血汙灰塵抹到自己臉上,一邊彎腰咳嗽著,一邊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


    若是沒碰到馬匪能逃出去,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但若是碰到人盤問,自己便以馬匪的身份,告訴他們肉票打傷人逃走了,想必也能蒙混一時半刻。


    出了山洞,顧長鳳在黑夜之中隱隱約約地摸索前進。


    行進了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他陡然停下了腳步。


    不對,太安靜了。


    偌大的山寨裏,竟然一絲響動都沒有發出來。


    就算佛爺治下嚴謹,但是馬匪畢竟是馬匪,不可能如此紀律嚴明。


    更何況顧長鳳還在山坡之上見過這些馬匪,當日都能趁著佛爺不在的空隙,想要光天化日之下在山坡上強暴那些女子,此時又怎麽會如此遵從號令?


    顧長鳳背靠牆壁,仔細打量著黑夜掩蓋下的靜謐山寨。


    不僅沒有人聲,就連鳥鳴犬吠之聲都沒有。


    夜晚山風吹過,衣衫單薄的顧長鳳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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