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情緒的人,這一刻,洶湧的感情卻讓他變得歇斯底裏。他沒有失聯……他一定在哪個地方等我……天地在此刻仿佛都旋轉了起來,那些異樣的聲音再一次鑽進了重黎的腦海,拚命地將他的意識擠出去。“迴來……”“請迴來吧…………”“不!!”重黎捂住頭半跪在地上,周身卷起的氣流將他四周的草叢瞬間夷為平地!狂風將草葉和藏匿在草葉裏的怪物和蒂薩鵬人卷入了空中,一時之間,隻聽到無數哀鳴,有的怪物匆匆飛走,有的則從高空墜落,空氣中登時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滾開!!”重黎痛苦地掙紮著,那些異樣的聲音和東西在企圖擠走重黎的意識失敗後,開始吞噬他的意識,重黎想躲開,卻無能為力,隻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獨立意識消失。過了許久,狂風變小,重黎顫抖的肩膀也終於平靜了下來。重黎從地上站了起來,獵獵風聲中,他隨手擦去額角上的血,冷漠地問道。“他在哪裏?”空中,一個混沌狀的怪物揮著翅膀,飛向了遠方。重黎大步跟了上去。他沒有絲毫悲憫地跨過地上的殘肢,對周圍的哀鳴聲和禱告聲視而不見,有蒂薩鵬人掙紮著要爬向他,抬起手卻又放下重黎身上的殺氣和血腥味讓他們害怕。他不是海門星上那個重黎,也不是一個真正的神,沒有人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麽。一路踏過血海屍山,重黎在一處地縫前停了下來。礦石在地縫底部發出綠色的亮光,像一隻隻蟄伏在坑底的眼。頭頂上的怪物盤旋兩圈後消失不見,重黎抬頭看了一眼,烏雲沉沉,恐怕要下雨了。他繞著地縫走了一圈,發現了一處石洞,凹槽周圍光滑,看起來像是人工開鑿的痕跡。重黎走過去,兩手撐著地麵從石洞跳了下去,下麵果然是一個洞穴,重黎打開微型照明燈,發現這是一個一人高向下延伸的通道。沒有任何遲疑,重黎舉著照明燈就向前走去,他可能是在找葉炎的線索,也可能是在找別的什麽,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他現在就像是一隻被被包裹的繭,憑著本能行動是他唯一會做的事情。這條路並不好走,第一條小路走到盡頭,又是無數條分叉的小路,重黎中途發現了骸骨,也不知道是人的還是動物的,他一如剛剛冷漠地跨了過去,選擇了一條小道,向更深處走去。過了一條岔道又一條岔道,漸漸的,視野開闊了起來,地底潮濕的味道逐漸散去,地上也再也沒有屍骨和雜物,而是茂盛的植被,重黎甚至還聽到了水聲。在這顆貧瘠的星球上,竟然地下藏著這樣一塊綠洲。重黎突然發現這裏有些熟悉,他並沒有來過這裏,但是這裏的地形他肯定見過,有水流,有豐盛的植被,前方隱隱還有建築海門星的梧桐宮?海門星的梧桐宮是神族的聖殿,那麽這裏是哪裏?重黎的意識瞬間又被拉了迴來,他就像是一個從噩夢中驚醒的人,冷汗涔涔地看向四周。這裏實在太像梧桐宮了,後花園,主幹道,還有前方大塊石頭砌塊壘成的圍牆,以及圍牆後的宮殿不行,重黎蒼白著臉,向後退了兩步,他不能進去。內心深處的抗拒讓他向後拔腿就跑,他根本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麽進來的,他隻知道,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重黎轉過身,跌跌撞撞向後跑去,手裏的照明燈幾次掉在地上,又被他撿起來,繼續向前跑去。穿過一條小道,又穿過一條小道,重黎本以為自己可以出去,卻發現麵前又是熟悉的圍牆,他的襯衫汗濕了,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讓他背脊發涼,腹部也有些不適。這簡直糟糕透了。重黎扶著圍牆向前挪動著腳步,意識再一次模糊,他咬破了嘴唇,疼痛並沒有讓他清醒,腹部的絞痛卻越來越厲害,重黎忍不住護住了肚子。他感受到了肚子裏寶寶的掙紮。“對不起。”重黎有些哽咽,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的記憶混亂不堪,麵對他的隻有一片絕境。重黎休息了一會兒,費力地扶著圍牆站起來。不行,他不能放棄,他還要去找葉炎,還要帶著寶寶迴海門星。迴頭的路已經不能走了,那麽隻有去前方。重黎抬頭看向圍牆後的路,一條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路,延伸至一處石殿裏,按照海門星梧桐宮的規劃,這裏是太陽神神像所在地,隻不過後來宗教式微,主君的象征地位變得更高,這座神像殿便漸漸不為人所知。去?還是不去?重黎看向圍牆裏,用盡全身的力氣壓住腹部的疼痛,向裏麵走去。他宛如走入了一個新的世界。疼痛在消失,肚子裏寶寶的脈動、他的知覺、感情通通消失不見,明明是一條直行的路,空間卻已然扭曲,重黎仿佛踩在天梯上,一步步,越走越高,最後走到了頂端,俯瞰整個亞楠星。重黎用力地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