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駕崩的消息,除了讓百裏疾暗喜之外,心中還盤算著是否要再次揮兵南下,現在南趙的中樞凝滯朝局不穩,再加上趙青炎這個最大的絆腳石即將死於西涼,可謂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


    “國公,待抓到趙青炎後,是否借助這個機會揮兵南下?”


    “此前攻打荊北,洛陽和武關方麵損失不小,殿下是想走武州那條線吧?”


    百裏疾笑道:“國公果然慧眼如炬,南趙現在是趙璟和蕭光維持著,不用猜就知道是焦頭爛額的地步,如果我們出其不意從武州攻向秦州,那秦嶺一線便盡歸西涼,進可攻退可守,隨時隨地可以吞了天府之國。”


    “殿下的想法很大膽,也很精妙,但這個計劃都是建立在抓到趙青炎的前提之下,倘若沒有堵住被其逃迴南趙,到時候敵我兩國很有可能在秦嶺一線陷入膠著,與我國實在不利,殿下明白老夫的意思吧?”


    對方的話讓百裏疾陷入沉思,沒過多久便想清楚其中利害。


    “看來最近是被這幾個好消息衝昏了頭腦,幸虧國公提醒,不然晚輩很有可能頭腦發熱先行部署。”


    “老夫的話不過是淺顯的道理,殿下無非是這幾日來忽略了這個問題。”百裏擎有些感慨,“假設我們與南趙僵持不下互相損耗,那最為得利的可就是北燕咯。”


    想到北燕在李熲的變法下國力蒸蒸日上,現在又與南趙表麵上結為盟好,如果二國真的打起來,且不說北燕會不會揮兵西涼以作唿應,就是拒不發兵隔岸觀火,此消彼長之下也會樂得兩國鬥個你死我活。


    百裏疾歎息道:“國公的意思是,要麽就不動手,一旦動手就要直搗黃龍,最不濟也要保證攻下秦州,讓北燕根本沒有時間布置,隻要奪下秦州,咱們就算是勝利。”


    “殿下所說的保證,老夫認為西涼國內並沒有人可以給,倒不是國中將領比不過南趙,而是咱們西涼是馬背上的國家,平原作戰最為拿手,可自從建國以來,我們從未翻越過秦嶺作戰,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也罷,咱們先抓到趙青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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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太初宮的一處偏僻院落。


    蘇桔大刺刺的靠坐在床榻之上合著小酒,隻見其圓滾滾的臉好似熟透的大蘋果,就知飲了不少的酒。床榻上小案對麵坐的不是別人,正是吳王趙璟。


    趙璟幾日之前就已經前來將蘇桔解救,可對方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起初以為是同意父皇之前的建議願意出入廟堂做帝師,但一直到現在蘇桔都沒有走出這個地方,成天胡吃海喝不知作何打算。


    “蘇...蘇先生,這酒還夠不夠?要是還沒盡興,我這就吩咐人取去。”


    “來,喝一口。”


    忐忑的接過酒杯,趙璟著實有些受寵若驚,因為蘇桔在南趙乃至於天下都是久負盛名,又是好兄弟的老師,隻憑這兩點就足夠趙璟以禮相待,但自從知曉父皇這些年中幹的齷齪事,趙璟實在沒有什麽臉麵同蘇桔說話,至於屢次來此不過是想讓對方迴到嶽棠書院。


    “在蘇某眼中,從來就沒有什麽王侯將相販夫走卒,有的隻是兩種人,你可知哪兩種?”


    “晚輩不知。”


    “知足的人,與不自量力的人。”蘇桔語氣十分灑脫,“舉個小例子,就算是最普通平凡的農民,隻要清楚明白自身的定義,他就會活的十分愜意,即使是身懷抱負和理想,也不會超出自己的認知範圍,再有雄心壯誌,又豈能認為可以長出三頭六臂翻江倒海?”


    “換言之,你吳王殿下身為皇主帝胄,尊貴至極,天下所有奇珍異寶唾手可得,可你倘若想長生不老永存於世,這就是不自量力。這人啊,最為難得便是知足,賺了一株錢,就想賺兩株,隔壁王寡婦扯了一尺花布成了村裏的名人,那我就要扯一尺半,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後無非落得撐爆肚皮的下場。”


    以趙璟的才智當然知曉話中的含義,蘇桔作為趙玄策夫婦的至交好友和趙青炎的恩師,對並肩王一家有著深厚的感情。


    “蘇先生所言極是,晚輩也知曉父皇的所作所為天怒人怨,如果是針對其他人也就罷了,可青炎他是我的好兄弟,所謂父債子償,如果先生心中憤慨盡管拿晚輩出氣,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殿下言重了,蘇某不過是酸腐文人,豈能對您不敬,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南趙的新皇。”蘇桔的話讓趙璟更加無地自容。


    “羅溪湖遭遇戰,你不顧個人安危與青炎並肩作戰,從未後退半步,僅憑這一點就不知比你爹強出多少。”蘇桔將酒杯輕輕放在桌上,“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這個道理你懂,但靈帝不懂。”


    趙璟微微歎息,“無論父皇他做了什麽,都是我的父親,如果青炎有命迴到金陵,我定會傾其所有來補償他。”


    “這話說的就有些落了下乘吧?你與青炎做了這麽長時間的兄弟,難道不知他性情如何?倘若他看重的是所謂的高官厚祿金銀財寶,想必你也不會跟他稱兄道弟,即使是他救了你一命。”


    這句話算是說到趙璟的心坎中,與青炎能結下如此深厚友誼,最為重要的不是救命之恩,而是毫無保留極盡信任的真性情。


    “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要是蘇某可以控製,絕不會讓青炎迴到金陵,他承受了太多苦難與傷害,我這個做老師的實在不想見到他那萬念俱灰的表情,相信你已經料到青炎在石人山之戰後就窺破了大部分陰謀詭計,此時他的表情你肯定可以想象得到。”


    “晚輩的心中何嚐好受,這段時間來每當我閉山雙眼,總會見到當初我們闖蕩江湖的日子,想起他真誠的眼神和調侃的語調,如果真有重來的機會,我寧願生在普通的農戶之家。”趙璟說到此處,舉起酒壇豪飲起來。  一壇酒見底,趙璟望向身前,發現蘇桔已經靠在窗邊打起了唿嚕。


    心中苦澀的同時,趙璟輕輕穿好靴子向外麵走去。


    “吳王,如果青炎有命迴來並且還願意輔佐你,還願意守衛南趙江山,蘇某便同意進入廟堂,反之,蘇某會醉死在太初宮,當一個孤魂野鬼。”


    趙璟迴身深深行禮,眼中已是灑下行行的熱淚,“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晚輩知曉蘇先生是看在青炎的份上不記老王爺夫婦之仇,您放心,就算是為了兄弟之情,我也會竭盡全力找尋青炎,讓他落葉歸根。”


    “去吧,別忘了讓人多送些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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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河州壺口城一處小巷子中,兩道身影快速在期間穿梭,躲避巡視的府兵。


    “你確定就在這處巷子?”


    “放心吧,我可是在青竹幫做了十多年的弟子,想尋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


    兩人在陰影處眺望著不遠處的宅邸,雖然規模不算大,還算是有些氣派,朱紅大門外兩隻燈籠迎風飛舞。青炎觀察良久之後緩緩領著上官飛燕走了過去。


    輕三重四叩門之後,裏麵傳來詢問之聲。


    “爺們兒哪路來?”


    “稱不起爺們兒,打南邊吃飯。”


    “是路過還是候著?”


    “要見你們掌櫃的。”


    幾句切口下來,大門打開一道縫隙,一名身穿黑衣的漢子探出頭做由瞧了瞧,見巷子兩邊沒有什麽異狀後,便對青炎點頭示意。


    “青炎,你剛才說的可是青竹幫的行話?”上官飛燕小聲問道。


    “不錯,正是青竹幫的行話,因為幫眾太多所以天南地北的弟子不可能誰都人是誰,隻有會說這接觸的見麵語,才能在深夜進入青竹幫地盤。”


    宅邸占地不小,七拐八拐之後才來到正堂,隻見堂中燈火通明,兩排座椅上坐滿了人,全部望著不速之客。


    “西北懸天一片雲,烏鴉落到鳳凰群,有心我把真主拜,不知哪位是君哪是臣?”青炎拱手後率先開口。


    “君是君來臣是臣,不知黑雲是青雲?”坐在正首之人沉聲道。


    “青雲蓋頂頭上飄,遊兒四海任逍遙。”


    見青炎迴答鎮定自若並且分毫不差,正首之人站起身來拱手道:“鄙人坎舵銅樹堂堂王載,不知公子與這位姑娘尊姓大名。”


    “在下姓魯名一發,身旁是舍妹名小發,見過王堂主。”青炎隨意起了個名字。


    “不知魯公子前來銅樹堂有何貴幹?”


    青炎再次拱手道:“我二人雖不是青竹幫中人,可眼下萬般無奈才厚著臉皮求助青竹幫,希望王堂主能幫忙找幾位纖夫送我兄妹東渡黃河,當然,絕不會讓弟兄們白幫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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