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先迴到了玫瑰園。


    -


    丁龍澤也迴家了。


    人正等在台階上,上衣穿著一件連帽的衛衣,下麵是運動褲,帽子蓋住腦袋,看起來身形板正,四肢發達。他手裏還拿著一個禮炮,嘴巴繃著,麵容嚴肅又別扭,目光如炬裏透著一點閃爍,完全是有所準備地等她走過去。


    白芒心裏下意識升起不太友好的預感,麵容掛上淺淡自然的笑意,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兒。


    如果問丁龍澤和方子欣他們,從最開始認識白芒到現在,這人兒最大的改變是什麽?


    丁龍澤的迴答是:以前的芒芒冰笑著都不敢得罪,現在的白芒像是那種天天扶老奶奶過馬路的熱心市民。


    白芒走上大門台階,丁龍澤預料之中打開禮炮。


    嘭!


    “happybirthday!”丁龍澤勉強地營造了一下氣氛,然後,立馬心虛解釋,“貴妃一定搞的空花頭,別怪我啊。”


    白芒:……


    停頓一秒,咧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本要迴應的驚歎哽在嗓子裏,收住笑意,克製地表達感激:“好驚喜,好開心。”


    白芒走進別墅客廳,裏頭光線清透明亮,餐桌熱熱鬧鬧一桌。


    王依萌和顧言錫也來了。


    還帶來了她的狗子,不停地朝她快樂吐露舌頭。


    今天方貴妃一直催她晚上要迴來吃飯,也沒有點出要給她慶生,她琢磨大概是迴來過個普普通通的生日,沒想到還是熱鬧的聚會。


    這樣的好意,自然愉快接受。


    點蠟燭,許願,吹蠟燭,切蛋糕……


    白芒麵龐揚著配合的微笑,她在朋友之間性格算不上活潑,更不像方子欣那樣鬧鬧咧咧,大萌歡快起來都是氣氛能手,但是就算她不說話也能很好融入裏麵,眉裏眼間都散發出一種陽光灑脫的情緒,讓目光落在她這裏的人心情也跟著愉悅。


    這也是為什麽,丁龍澤覺得白芒越來越像一個好市民了。


    白芒:……


    “好市民”過完了生日,白芒本要找個理由走,沒想到被方子欣強行帶上了她的小跑車。


    方子欣:“哪有過生日就吃個蛋糕,小朋友都還有派對遊戲。”


    白芒坐在車上,看了看手機,打開微信停留在她和江川堯最後的兩人對話,忍住沒有發去任何消息。


    除非他聯係她。


    方子欣找了一個轟趴館,顧言錫的車更早一點到,她的車子停在顧言錫的後麵。然後,在他們前麵,已經停著數輛車。


    踏著月光進來,外麵迷離裏麵輝煌,夜風輕輕刮著耳邊,居然有一種莫名期待的悸動感。


    仿佛有預感般——


    白芒仰著頭,皎潔的月光照滿了露台,露台站著一個人,身形高大頎長,他眸光明亮地朝她看過來,映著清輝和明燈,帥氣麵龐流露出來溫柔像是曇花緩緩開出來。


    兩人對視。


    “啪啪!”江川堯伸手拍掌兩聲。


    整個轟趴館外圍的花草樹木瞬間被點亮一樣,仿佛點綴了數萬螢火圍繞其中,本來還平淡無奇的一個小樓,如同置身夢幻神奇的童話之地。


    她的童年沒有過任何童話色彩,可是在這一刻,她眼底所有色彩和明亮都被點亮。她站在中間,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淡然從容張揚著隻想給她製造驚喜的少年意氣。


    她可真是太喜歡這樣的驚喜了。


    “生日快樂,白芒。”江川堯半掛在圍欄,輕鬆地對她說。


    “生日快樂,江川堯。”她揚著臉,愉快地迴她。


    “等會……許個願。”他交代她。


    白芒麵上笑容未斷,迴玫瑰園又來郊外這個轟趴館,當江川堯說許願的時候,眉眼一動,裏麵彌漫著她熟悉的勁兒。


    “啪、啪!”江川堯又拍手兩下。


    嘩的一聲,整個天空都亮了。煙花驟然綻放天幕,像是從深空裏散落的鑽石,散發著令人怦然心動的巨大光芒。


    匯聚她眼裏,也是星光瞬間齊齊下墜。


    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二十五的生日的禮物,都是同樣的驚喜方式。


    比起十八歲相對平靜好奇的她,此時此刻更多了感動和明亮。


    因為給她驚喜的還是同個人。


    當時,她以為江川堯多少有點浪子的不正經的在身上,偏偏是他給了最大的期待感和安全感。


    二樓露台湧出了不少人。


    有些前不久剛見過,比如鄒瑞澤,有些真的好久不見了,比如現在操持整個俱樂部團隊的詹宇老板。


    詹宇已經不打電競,而是變成了老板。


    江川堯不太出現的七年,她和詹宇還保持偶爾聯係,也是看著詹宇帶隊成功出圈到轉行當了經營人。


    今天詹宇帶了全部俱樂部的人一起給江老板慶生。


    轟趴館裏有許多娛樂設備比如x-box,ktv、台球,以及桌遊……


    驚喜過後,這是一個眾人放鬆的夜晚。


    白芒和江川堯一塊打了一局遊戲,一局台球……沒有參與方子欣和大萌她們最愛的ktv搶麥,而是來到二樓的露台。


    站在江川堯前麵站的位置,麵對氣質越發清淡又溫柔的某人。


    “恭喜。”她非常地說出這句恭喜,恭喜他經曆浮華歸來仍是他自己,恭喜他徹底掙脫了命運獲得人生的掌控力,更恭喜他經曆了最嚴謹法律的清查,往後擁有一個清明又明亮的人生。


    江川堯沒有說話,之前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這是一個寬厚又踏實的擁抱。


    三秒之後,白芒把手放在江川堯後腰,用同樣的心跳和溫柔迴應他。


    “你為什麽用陌生號聯絡我?”白芒問江川堯。


    江川堯是一個聰明人,有些事情處理到位從來不會給她增加困擾。


    “你隻要還在調查他的案件,我們的聯係最好不要公開……對你不好。”


    白芒心裏也能想到這個問題,隻是江川堯直接說出來且完全替她考慮到位,她心裏反而有了一絲抱歉。


    她沒有對他造成實際傷害,但在正義榮耀和他這裏,她仍然選擇了肩上的正義使命。江川堯不僅沒有怪她,還一直為她考慮著。


    “對不起……”白芒出聲道歉。


    江川堯聽到這個抱歉低低地笑了起來,他雙手還保持抱她的動作,麵容卻越發跟她靠近,直到他細密的睫毛觸目可見。


    “如果你做了想法的決定,我也覺得抱歉。”


    “所以……我很高興,又高興又感激。”白芒說著心裏話,無比坦誠。


    她高興,他能明白;至於她的感激,他從沒聽她感激過什麽。


    “感激今天能見到你,倒也不是今天剛好是我們生日,而是能見到你,至少代表著一個明確的結果。我也感激結果,感激法律,感激正義。”


    一個吻落在她額頭。


    “白芒,我也感謝你。”


    -


    “喂,不要在上麵肉麻了,下來一起玩桌遊吧!”方子欣在底下揮手。


    白芒轉過身往下看,腰上的手仍沒離開。


    “稍等,我們還要肉麻一會。”她迴方子欣。


    底下方子欣做了一個嫌棄表情,走了。


    “肉麻什麽?”江川堯笑問她。


    白芒猝不及防在江川堯嘴上輕輕一碰,快速離開,然後腳步快樂地下樓了。


    難得趁著兩位大佬生日福利聚會轟趴,眾人玩樂到淩晨三點都沒有散場,方子欣靠在白芒肩膀連連打著哈欠,今晚她手機已經響了十幾個電話。


    其中大部分都是謝鑒城打來的。


    很煩,還很困,每個電話方子欣都慫得不敢掛,每次接聽嘴巴都說快結束了,然後十分之後,手機又響了。


    “快了快了……我家白芒生日誒,我能不陪著麽!”到最後,方子欣的耐心終於耗光,態度忍不住強硬起來。


    “我在外麵,麻煩開個門。”同樣強硬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三更半夜,轟趴館又多了一位人。


    謝鑒城年紀比方子欣還大五歲,一下子拔高了今晚派對平均年紀,謝鑒城倒也很輕鬆地加入他們,而且主動要了許多人的聯係方式。


    “既然加了微信就是朋友,以後有這樣互動,麻煩叫一叫我。”


    終於安靜,主要方子欣態度不明,他們也不好答應。


    謝鑒城強行融入的態度很禮貌,還拿出了誠意,“我是做傳媒娛樂生意,可以為你們替提供更加好玩有趣的場地。”


    “這不用我們叫你——你是東道主,你叫我們就好。”顧言錫笑得最愉快,他本來最愛湊這樣的場子,十分自來熟地拍拍謝鑒城的肩膀,“哥,你的傳媒娛樂是做什麽,不會是開聲色場所吧!


    謝鑒城說得很謙虛:“就是開了一個娛樂公司,旗下簽了幾個藝人,跑跑通告。”


    如果方子欣後麵不說,謝鑒城像是一個混娛樂圈的油子。


    沒想到,謝鑒城的傳媒娛樂公司還挺大的,何荔嘉剛好是謝鑒城新簽進來的藝人,那天雲端酒吧吃飯的李京希,也是那家公司的。


    什麽得不到的白月光,就是瞎扯的屁話。


    李京希隻是跟謝鑒城有著同學關係,在公司多一點優待。


    混娛樂圈裏的人,有沒有真心不知道,反正嘴裏是沒幾句真話。偏偏這樣一個人,跟方子欣產生了感情糾葛,謝鑒城還跟她提出了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老男人玩膩了,找我接盤呢。”方子欣嘴裏叼著一根牙線,眼皮子不停地撂下又抬起,嘴裏說著最硬氣的話,心裏卻泛著憂傷的無奈。


    第一次對一個老男人束手無策……


    主要這老男人臉皮是真厚啊。


    白芒:……不是自找的?


    大萌:……自找+1


    -


    薑的調查持續到十月底,白芒徹底退出調查組已到十一月份,這中間她和江川堯隻保持鄰居關係。


    這次調查工作順利,她可以一直留在市檢察院,隻不過,原本這兩年她都很想從未檢科轉反貪局。這次的調查經曆,她反而失去了留在反貪局的動力。


    “給你機會留下來,你決定要迴城北一個小小的未檢科?”老杜第一次用正經嚴肅的口吻問她。


    白芒:“未檢呆習慣了。”


    “那你前幾年還一直提交過來的申請,是怎麽迴事啊?”


    白芒:“前幾年腦子糊塗,這個月完全清醒了。”


    清醒是一個對外說辭,更具體清晰的說法是她放下了對白蕙死因的追查,她的不甘心和不甘麵對終於得到了釋然。


    外界的傷害可以用法律解決,內心的傷害隻有靠自己治愈。白蕙就是沒有治愈好內心的傷害,才一直沉溺痛苦裏。


    “這是一次升調的好機會,抓住啊。”老杜算把話說明白了,主要這一個半月的接觸,白芒算是有思路辦事又果決的好苗子,很適合反貪工作。


    而且最重要,內心堅定又磊落。


    白芒感激老杜的挽留,直接說:“如果真的有一天來市檢察院,我也希望靠著自己的工作履曆和能力上來。”


    大家都勤勤懇懇工作,她已經沒興趣做個引人議論的話題人物。


    還有迴未檢科工作……


    她和江川堯在青少年犯罪心理上也有更多話題。


    -


    白芒走下市檢察院一級級台階,初冬的太陽照在她胸前的檢查徽章,閃著一點明亮感。她迴過頭看了眼檢察大院的門廳,倒也突然想明白一個問題。


    為什麽,白蕙當年不想讓她上政法學院了。


    追求正義太需要保持純然的信念,不管高山低穀,還是一路荊棘,都需要克製欲望遵守本心保持強大。


    一個人或許會累。


    但,兩個人可能……還挺有伴。


    白芒又迴了江北檢察院,老檢察長自然高興,隻有基層才能培養出最好的苗子。這是老檢察長的培養理念。


    白芒趁著老檢察長高興,提出繼續休假的請求。前麵允諾她的假期,修幾天被召迴實在太違背人性了。


    “……”


    行吧。


    何必終於等到可以幫他解決大半工作的白芒迴來,結果空歡喜一場,唉聲歎氣地把白芒送到車,遲遲不走,扒著車門求白芒一個事:“白檢,你周邊沒有適合我的女孩,幫忙介紹介紹吧。”


    白芒認真端詳何必的臉,提醒他:“你哪有時間談對象,嗯?”


    何必望天半秒,甩上車門。


    ……


    晚上五點半,是林直的婚禮。


    白芒手機裏,上周還單獨收到了林直發來的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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