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九月一號,瀾大的新生明天2號才開學報到。


    瀾市和寧市,也不遠。


    本來白芒和方子欣自己坐丁景凱司機的車去瀾市,方玉環積極地攬了司機的活,親自送她們去瀾市東南大學城。


    方子欣在東南大學城附近長期租了一個公寓,有住宿的地方。


    七座商務車穩妥地停在公寓樓下。車後備箱,大包小包的,方玉環一口氣拎上方子欣的公寓。


    依稀透著當年批發市場大姐大的威風。


    方子欣租的公寓是上下樓的loft,防盜門推進去,三人擁擠地佇立玄關,一時間邁不開腿。


    裏麵,像是被入室搶劫,翻箱倒櫃,雜物滿地。


    白芒看向方子欣,猜測:“……不會遭賊了吧?”


    方子欣迴憶一番,搖頭否認:“沒有。我離開之前,就是這個樣子的。”


    隨即,方子欣拍拍她的肩膀:“明天就讓樓下的保潔阿姨幫忙收拾。”


    “方大欣啊,你還真是一個亂世佳人啊!”方玉環縱容地抱怨,肥胖身子挪了挪,找了一個地擱放寧市帶過來的行李,驕蠻地看向女兒,佯裝受不了似的吐槽,“……我都沒容身之地了!”


    “就你這個身體,在哪兒都沒容身之地。”方子欣冷冷迴道。


    兒女的冷言冷語,方玉環不痛不癢的,隻和顏悅色地麵朝白芒,拉她說話:“今晚這裏是沒辦法住了,阿姨給你們在附近的酒店,開兩間房。”


    白芒環顧四周,很是領情:“謝謝方姨。”


    “等這裏收拾出來,還是不錯的……要是你不習慣住宿舍,就過來住住。這裏樓上兩個房間,你和方子欣各自一間,互不打擾,蠻好。”


    “瀾大沒我們小瀾大管理鬆懈。”不知道為什麽,方子欣不想自家貴妃為難白芒,顯得她很掉價,刻意捆綁白芒消費似的。


    方玉環想了想:“……周末總可以吧?”


    方子欣看向白芒,商量:“那應該可以吧。”


    “那就行了,白芒課程多,沒你有空,有時間才能來。”


    方玉環這樣說,目的就是希望白芒和自己女兒住在一起培養感情。白芒和丁龍澤親不親都有血緣關係,但子欣和白芒,好聽點是也算自家姐妹,外人惡意的理解,對頭姐妹。


    方玉環是不興排擠和鬥爭,她一路爬上來,看了多少富貴家庭都在兒女鬥爭中往下走。


    “要相互幫助,要團結啊。”方玉環目光冒著光,很是殷切。


    白芒輕點頭:“我知道的,阿姨。”


    “伱不介意,就叫我龍媽。”


    “龍媽。”小時候她看過動畫片裏的一個角色,就叫龍媽。


    方子欣不服氣:“為什麽不叫欣媽?”


    懂個屁!


    “……欣媽哪有龍媽好聽。”方玉環瞅著她們倆,一臉樂嗬嗬的。


    酒店開好了房間。


    方子欣和方玉環一間,白芒獨自一間。


    不同樓層。


    明天瀾大新生開學,這家坐落東南大學城最好的酒店,幾乎滿房,來住的都是家庭條件不錯的孩子家庭。


    和諧路那些價格便宜的旅館,早訂光了房間。


    白芒住在二十三樓,方子欣和方玉環住十樓。


    -


    她刷卡進房間,斜對門的房間突然門開了。她一轉身,四目相對——


    焦揚從斜對門,門號是單號的房間走出來,手裏還拿著一袋外賣垃圾。應該是剛吃了晚飯,覺得外賣盒子味道大,將垃圾拿到房間外麵。


    撞了一個照麵。


    他看到她,下意識把房間門合上。


    “焦揚!”一道略微耳熟的女音從房間走出來,隨即走出來一個身穿吊帶裙,噠噠踩著酒店拖鞋的女孩。


    是何荔嘉。


    她立在焦揚旁邊,杵著門框看她。


    “嗬,710……”何荔嘉歪歪腦袋,直瞧著她笑了笑。


    白芒也笑,很有禮貌的樣子。


    何荔嘉放下嘴角,懶得應付這種心機女孩,她即使有一百個心眼,她也願意把九十九個心眼花在對她有價值的人身上。


    白芒不僅對她沒價值,或許以後還會成為她的競爭對手。


    望向焦揚,見他反應不大的樣子,何荔嘉挽上焦揚的手臂,仰著漂亮的臉:“你快去給我買雪糕,要草莓夾心那種……”


    焦揚連連點頭。


    何荔嘉背過身,重重甩上門。


    白芒放了行李包,外賣小哥電話打來,她提前點的冷飲到了,讓她到大堂拿。她帶上房卡。


    電梯間,遇上還站著不動的焦揚。


    電梯怎麽還沒上來。


    焦揚叫她名字:“白芒……”


    這個語氣,白芒就知道焦揚特意等她說話。


    也是,她也來瀾大讀書,焦揚也是瀾大學生,何荔嘉是理工,焦揚心裏有顧慮也正常。何況,他給的一萬塊分手費,她沒有收。


    “你放心吧,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白芒心情不賴,麵對焦揚也平靜而溫和。


    夏日的燥熱即將過去,世間萬物都會多了一份冷靜。


    “我無所謂。”焦揚表態。


    白芒:“噢,我也是啊。”


    焦揚瞧她:“……我知道。看得出來。”


    白芒彎彎嘴,按了往下的按鈕。焦揚跟著進來,站在她後麵。


    電梯往下,焦揚再次開口:“白芒,還是要恭喜你高分考入瀾大……對了,你那段視頻我網上看了,講得很好。”


    白芒並不是很想跟前男友多說話,尤其對方還這樣尬聊,她歪過頭,點點頭。


    “你讀什麽專業?”


    白芒:“瀾培實驗班。”


    焦揚:“噢。”


    瀾培實驗班是瀾大新生計劃裏最牛逼的一個班,一個班五十人,隻招今年這屆新生最優秀的前一百名的學生。


    刪選各科得分基礎和綜合素質,最後不一定高考最高分的學生才能進。


    當然這個也看自己意願,也有進了不讀的。


    白芒能進瀾培實驗班,焦揚並不意外,隻不過進了瀾培實驗班,能接觸的學習資源更多,課程壓力更大。


    每年都有不少人從瀾培實驗班自動退出來,其中大部分還是女生。


    前兩年,就有一人從瀾培實驗班退出來,轉入法學院,主攻刑法專業。


    “這次你們新生致辭大會,薑書記會親自過來。”焦揚又對她說。


    薑書記?還是江書記?白芒眨眨眼,不是很感興趣。


    焦揚以為他不知道薑書記是誰,輕輕跟她說了大名:“薑嘯信……這也是我爸聽人說的,所以我們提早過來聽他的演講,本來比你們晚三天開學。”


    “噢……”白芒又是眨下眼,敷衍道,“那你好好聽啊,加油。”


    電梯停在一樓,白芒闊步走出電梯間。


    薑嘯信……


    拿冷飲外賣,白芒又一次聽到薑嘯信這個名字,從坐在沙發上提出來。


    “這次瀾大又成立了芯片科創中心,是薑書記親自敲定的項目,他真是對瀾大感情很深。”


    “瀾大是他母校?”


    “好像是……”


    白芒坐在大堂沙發喝冰飲,吸了吸裏麵的西米,咬了一下吸管,關上了手機搜索到的百科信息。


    級別越大,網上信息越少。


    她對著飲料拍了下照片,發給白蕙。


    白蕙給她迴了一張更招人恨的照片,她在吃火辣辣的九宮格火鍋!


    白芒像是賣乖的小朋友,聲音輕軟地輸入語音:“媽媽,我好想你,媽媽,我愛你,媽媽……”


    放下手機,不遠處一個笨蛋帥哥,目光瞧著她直樂。


    他也正在打電話,好像也是跟家裏人打電話,眼睛卻一個勁地瞧著她。


    “放心吧,我都那麽大的人了,您能不能別老管著我,ok!我不是那種沒斷奶的巨嬰,我成年了!我不就是出門上個大學,又不是出去掃黑除惡,你擔心什麽呢……別念念叨叨了!周圍的環境很安全,除了有個媽寶女,沒其他人了……”


    白芒聽到這段話,瞧了瞧周圍——


    除了她,沒其他人了。


    她對著笨蛋帥哥指了指自己,她?媽寶?巨嬰?


    笨蛋帥哥掛上電話,站起來走向她,他似乎對自己挺有自信的,他在她麵前坐下來,打著直球:“美女,加個微信?”


    加微信啊。


    白芒看著對方自信樣兒,露出一丟丟害怕的神色,搖頭說:“媽媽說,不能隨便亂加男人的微信。”


    帥氣的麵容裂了裂。


    白芒再次拿起手機,又給白蕙發了一條耍賴要糖的微信:“媽媽……我一個人上大學真的好害怕……嗚嗚!”


    她的語音微信,白蕙聽都不會聽,她可以隨便發,任意發。


    -


    白芒迴酒店房間。


    她酒店房間,是北朝向。一千多一晚的房間,空間也不過如此,窗戶都沒辦法推開,壓抑得很。


    往北圍繞一片,裏麵有幾幢兩三樓層高的普通樣式的房子。


    類似別墅,又比別墅普通,造型大氣又古樸。


    這個房子白芒之前住“浪漫滿屋”旅館的時候,騎著共享電瓶車逛到過,是瀾大不對開放的招待所。


    大多時候,這一片都是幽靜而清冷。


    此時,裏麵院子的停車場停了好幾輛黑色轎車,大多是國產車。外麵立著好幾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有的筆挺,有的躬身,身形不一,氣質卻類似。


    就是林直林笙父親林春生那種感覺。


    天還亮著,遠處卻冒出了第一顆星,直到瀾市這座浩大的城市,漸漸地變深,又慢慢變亮。


    招待所,通亮著一幢樓。


    白芒關上窗簾。


    -


    瀾大的招待所,江川堯來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薑嘯信要召見他,江鶴鳴忙不迭找到他,將他送過來。


    他對麵,是瀾大的書記,院係院長,以及新成立芯片研發中心的主任。


    會客廳真皮老式沙發圍成半圈,薑嘯信就坐在中間,他今年五十一,頭發已經全白,麵部卻很有光彩,身材保持也好,坐在他們中間,處之泰然。


    官話好話巧話,聽了也說了,薑嘯信往後一靠,伸手摸索懷裏。


    旁邊秘書立馬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包煙,抖煙出來,遞上。


    薑嘯信擺手拒絕了,麵容和煦又威嚴,跟眾人解釋:“戒了兩天,煙都不在身上,習慣還在。人都這樣。”


    “別管我,你們抽。”薑嘯信把一包老牌子煙丟在茶幾上,“別我不抽,你們也不抽了。別為了陪忍著。有煙癮憋著,不好受啊。”


    薑嘯信熬到這個位置,基本他說什麽話,都有人自然而流暢地接他的話,形而不露的漂亮話,不會刻意溜須拍馬,又像是春雨潤物細無聲。


    薑嘯信聽這些話的樣子,一雙下至的眼睛眯著,不是享受,而是打量。


    江川堯靠在沙發,比起這幫隨時調整說話語氣,措辭的人,他不需要多說一個字。隻是正事聊完了,私下話題還是圍繞他。


    “阿堯……是我弟的孩子,家裏的獨子。”薑嘯信很少在公共場合介紹他。薑嘯信的家庭信息不公開,一個姓江,一個姓薑,總很難聯想是一家人。


    別說江川堯對麵坐的瀾大政法學院院長不知道,連薑嘯信這次帶出來的楊秘書都不知道。


    楊秘書也是瀾大學生,畢業十年了,上上個月他通過層層考試背景調查,有幸調到薑嘯信給他做生活秘書,他是公認有前途的青年幹部,做事說話都極其聰明老道,隻是還沒收斂自己的好奇心。


    目光偏偏坐在一旁的年輕帥氣的麵龐,如果不是薑書記解釋他是他弟的獨生子,他還以為是薑書記自個的兒子。


    倒也不是長得多像,看人看眼。


    就是這雙眼睛吧,挺像的。


    “阿堯,我聽你爸說,你也學會抽煙了?”薑嘯信問他。


    “……抽煙還要學?”江川堯抬了下頭,嘴角輕扯。


    幾道目光,頻頻落在他身上,壓著各自從心底冒出的探究。


    今天,他沒有任何出格行為,也沒說什麽不應當的話,但是他是什麽樣子的人,別人從不會單獨看他,而是結合環境。比如今天這個夜裏小談,因為坐著的人,級別一層層不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是細致入微的不同。


    但每一張麵孔又極其吻合他們的頭銜。


    江川堯不是他們的人,也沒什麽頭銜,自然是最突兀的。


    今天,薑嘯信帶他過來,是有目的的。稍微帶一點他私利的事情,薑嘯信已經不需要多開口,底下的人都會揣摩,並做好。需要他開口說話,都是可以寫出來的事。


    “今年考入瀾大前十名,我聽小楊說有一個農村戶口的孩子,叫什麽……白芒。有這個人嗎?”薑嘯信無意說起。


    “有的,新生的檔案資料都轉來了。”接話是瀾大的組書記,語氣極快,似乎想用最短時間多說一點話:“她好像是全省第七名,雲城的雲川高中考上來的,今年雲川高中真的創了曆史呢,還有一個叫周樾的孩子,我們沒搶來,被京都大學搶走了。”


    “哈哈……”


    薑嘯信笑了,這種不帶工作形式的話,讓會客室氣氛輕鬆了許多。


    “農村考上來不容易啊,你們學校要對給這些孩子提供幫助。”


    身姿筆挺,雙腿微敞。皮鞋油光錚亮。


    “要解決他們實際的困難,比起城裏孩子,他們缺少機會鍛煉,以後適應社會。大學教育對他們至關重要,要多給他們機會……比如這個白同學……”


    “白芒。”江川堯眼皮輕輕一抬,報出了名字。


    “這小子,記女孩名字挺快。”薑嘯信微微歎氣,看似無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薑嘯信對自家人的厚愛。


    “你們調查貧困孩子的背景,要深入,但不能打擾優秀學子的學習生活。”


    “是的是的,這次前十的孩子,我們都調查過背景,白芒的確特殊,不僅農村戶口,還來自單親家庭……”


    “那……真的容易了。”


    江川堯望了眼外麵的夜,高遠深悠,從一兩點星光,已經群星滿天。


    眾人聊起一個個沒見過麵的孩子,不是他們真的值得討論,隻是恰好成了話題。


    她……


    知道自己名字今晚招待所在這裏被反複提起麽?


    -


    江川堯今晚被招待住這裏。


    薑嘯信要走了,臨走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招唿楊秘書過來。


    楊秘書立馬明白他的意思。


    給江川堯留了三條特供煙。


    三輛黑車依次駛出,有人長長歎了一口氣。


    江川堯立在舊式高雅的窗台,目光悠然,抬手點燃一支煙。


    他拿出手機,打開今天被拉進的群,群名“又紅又專”,極其黑色幽默。


    他翻閱群組成員,找到一個id名為“一根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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