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刷了機。


    白芒來到九號機,打開機子裏已經下載好的經典戰略型遊戲,輸入自己的遊戲賬號。


    準備遊戲之時,她戴上耳機,快速敲打鍵盤,磨合一番手感。


    那動作……簡直是老鍵盤手。


    白芒坐靠電競椅,半個小時過去,她已經在遊戲裏殺得正激烈。


    薄暮冥冥的外頭,光線晦暗的暮色裏。


    一張幹淨漂亮的臉蛋麵對遊戲裏的廝殺,露出一絲倔強的狠厲。女孩動作極其快,思路又清晰,殺敵絲毫不手軟。


    江川堯走來。


    ……她打遊戲不像其他人,不會喊爹罵娘,麵容安靜得像是對著電腦做數學題。


    下手,倒一點也不手軟。


    江川堯將帶來的一瓶氣泡水和兩塊巧克力放在白芒敲打的鍵盤旁。


    一雙漆黑明澄的眼眸,多了一份明晃晃的思忖。


    他本隻想過來送兩塊糖,因為這流暢操作,挺著一雙長腿,立足桌旁,站了一會。


    目光瞥兩眼電腦裏的操作,又瞧兩眼打遊戲的女孩。


    白芒也沒時間瞧江川堯一眼。


    直到詹宇上來。


    詹宇是這間網吧名義上的老板,暮色網吧流量冷淡,但也不少遊戲打得好的人常年光顧這裏。


    不是專業選手,也算業餘裏玩得好的。


    白芒的操作,詹宇瞧了五分鍾,也不知道是巧合剛好打得順暢。


    如果水平真是他看到的這樣,這叫白芒的女孩還真算是他見過業餘遊戲愛好者裏,操作最絲滑,腦子聰明的。


    詹宇剛瞧上一點興頭,江川堯走開了。


    背影懶懶散散,一隻手搭在口袋。


    -


    白芒晚飯吃得不多,下午的時候方子欣特意交代她晚飯少吃點,說做好頭發之後,就要帶她到鬧市吃夜宵。


    好了,現在她才打兩輪遊戲就餓了。


    ……哼,沒信用的人!


    桌上有兩塊巧克力,白芒瞅瞥一眼,猶豫幾秒,撥開其中一塊,放入嘴裏。感覺是很苦的巧克力,濃鬱苦味裏包裹夾帶一點甜,然後在舌尖甜蜜炸開。


    這口感,是她長那麽大,嚐過最好吃的巧克力糖。


    白芒看了眼手機時間,顯示晚上7點30。


    她將遊戲掛機。


    “這附近有剪發的店嗎?”白芒來到吧台,問江川堯。


    江川堯捧著一隻手機,漂亮的單眼皮微微凝視麵前人,眉頭一挑,什麽店?


    “剪頭!”


    江川堯瞥向白芒的腦瓜。


    一頭順滑的長發,捆成馬尾紮在腦後,挺好看啊。馬尾很適合她,很神氣很利索。


    為什麽要剪頭發,熱麽?他可以把空調再調低一點。


    白芒瞧著仿佛腦子死機的江川堯,又說一遍:“我想理個頭,剪一剪頭發。”


    不好意思,江川堯還真不知道這附近哪兒有理發店。這城鄉結合的地兒,即使有也是服務大爺大媽的理發店,還是別去糟蹋一頭柔順的好頭發了。


    “沒有就算了……”白芒道,她隻是想剪個頭發,迴去好跟方子欣交差。


    江川堯還是沒出聲,眼神掃了一記詹宇。


    詹宇想了想,主動走過來,手往後麵指:“網吧後麵的巷子裏就有一家,蠻便宜的,十五塊就好。”


    “謝謝。”白芒道謝,走出了網吧。她買了四小時的網卡,剪好頭發,時間應該還充裕。


    -


    詹宇說的理發店就在網吧後麵,很小的一家理發店,兩扇玻璃門貼著焗油,燙染,紋眉等字……招牌也是大紅色,店名為“群英理發”。


    老板是女的,名字就叫群英,樣子很隨意的一位中年女人。


    隻是,當白芒走進去消費,女人麵色都有些詫異了。


    帶白芒到角落洗個頭,迴到剪發椅上,她問白芒想剪什麽樣子。


    白芒的要求很簡單,隻要把長發剪短就好,也不能太短,夏天太熱了,還是要紮一紮。


    店老板多年理發,經驗豐富,瞧著坐著的人好看,直接給剪了一個時尚發型,及肩,臉頰兩邊各切一刀。


    “這是公主切。”她對白芒道。


    順著吹風機轟出來的徐徐熱風,白芒視線直直地瞧著鏡子裏,打量自己的新發型。


    有點漫畫女生的既視感,冷酷又帶點甜美。


    關鍵,搭配她原本流暢麵龐,不需要任何遮掩,反而襯得她五官和下顎多了一份精致感。


    白芒很滿意,點了點頭。


    “阿噶,儂技術蠻好呀!”白芒來寧市幾天,已經有點掌握寧市話的技巧。


    店老板也不謙虛,迴白芒一句普通話:“我是外地人,幹這行幾十年來。”隻不過,都是給中老年人剪頭發。收拾理發工具,瞧瞧鏡子裏的人,客觀地評價一句:“是人好看。”


    手藝好,還說好聽的話。白芒心滿意足,沒有討價還價,掃了掃鏡子上貼著的二維碼支付。


    十五塊,一分都不少。


    她準備起身,店老板又拉她坐下,打開“小紅書”app,對照了兩眼之後,決定再給她修改一下。


    ……敢情,前麵隻是隨意發揮?


    白芒不得不再坐下來,鏡子裏除了她和店老板,還能看到她們身後,距離店窗戶裏二十多米的一個小型老年戶外鍛煉中心。


    一個老奶奶正在機械器材踏步走,衣衫襤褸的,一頭亂糟糟的白發,旁邊蹲著一條狗,看著也很落魄,卻很忠心地守護著老奶奶。


    就在這時,走過來一個光頭男,他直徑上前揪住老奶奶手臂,將老太太從機械踏步機拉扯下來。


    不知道因為什麽事,光頭男指向老太太破口大罵。


    畫麵一度讓人非常憤怒。


    白芒看得直皺眉,準備起身。


    店老板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開口說話,說起了幾句施暴男人和老太太之間的恩怨。


    這個老太太腦子已經不太好使了,很多年前兒子跟人混被打死了,然後就三天兩頭到當年拉幫結派的那個人家裏丟垃圾啊拉屎,就是這個光頭男家門口。光頭男也沒良心,一般情況都不會跟這樣孤寡老太太計較,兒子當年還是跟著他混死的,結果每次他還要揪著老太太又罵又打。


    “不報警嗎?”白芒問。


    “有什麽用,又沒真傷到哪兒,警察也隻能是雙方教育,老太太腦子不好使,也沒法教育。”


    白芒淡淡地喔了聲。仿佛學到了的樣子。


    她直接迴過頭,看向玻璃窗,光頭男已趾高氣揚地走了,往主街方向。


    老奶奶和狗也蹣跚腳步,一步一顛地往另一邊的集資房裏走過去。


    “還好的,有社區的人幫忙照顧,還找了一條流浪狗陪著老太。”


    “這狗懂啊,比人懂啊。”


    ……


    白芒離去的半個小時,江川堯一直呆在收銀台的電競椅,黑灰色的靠背往後仰,氣定神閑地半躺著,麵容慵懶冷倦。


    直到——


    網吧的門再次被推開,有人頂著一個新發型迴來了。


    頭發長短至肩膀,臉頰兩邊平整傾斜,仿佛被老板用大刀左右各砍了一刀。


    什麽奇怪造型。


    醜爆了。


    江川堯抬抬眼皮兒,繼續忙手機裏任務。


    白芒以為江川堯嫌棄她的新發型。


    這倒也不是什麽誤會。


    江川堯眼睛不小,眉眼也長得也很清亮好看,卻不是大雙眼皮,眉毛上揚,眼尾卻有點下至。這樣的眼睛,有時候剔著人,會顯得不友好。


    甚至拒人之外,瞧著嫌棄人。


    當然,江川堯眼裏透出來的意思也……差不多。


    -


    “早點迴去,這邊也不太安全。”江川堯忽地開口,話對進來的人說。


    白芒看了眼時間,的確不是很早了。她迴到9號電腦前,把遊戲下了。


    隨後,她來到收銀台,拿起手機掃了掃貼在電腦屏幕後麵的二維碼。


    “收銀到賬兩塊。”自動的機械報賬聲響起。


    江川堯又抬了抬眼,瞥瞅立在收銀台前的人。


    這兩塊錢是什麽意思?


    白芒神色平淡,解釋道:“兩塊巧克力,我吃了一塊,把錢算給你。”


    “我不白吃你的。”


    哦。


    江川堯懶得多說。


    隻不過,他的巧克力可不是什麽集貿市場買的,兩塊錢一顆的便宜貨。


    ……說真,這兩塊錢白芒已經是多給了一塊。本來她隻想給一塊錢。


    -


    白芒轉身,離開收銀台,正要走出了網吧門口,她輕輕一抬頭,便看到一個雙臂都是紋身的光頭男,朝網吧大門走來。


    光頭男戴著勞力士金表,渾身都透著老子很橫的氣場。


    白芒停了停腳步,再次往外麵走,肩膀擦過男人的身體。她撞得不輕,男人往後一退。


    白芒沒道歉,樣子也挺橫的。


    男人頓時火冒三丈,惱怒地瞧了眼白芒的樣兒,白嫩的胳膊腿兒,修長的脖頸……


    油膩的視線還往下探。


    夏天短t洗多了幾次,領口就有點大。


    光頭男的眼睛恨不得翻開白芒的衣服領口,直接往下鑽。


    白芒抬起頭,跟光頭男對視。男人的眼珠子已經看不到任何一點黑,不管眼仁還是眼白,都給人油膩膩的,仿佛沾著油光鋥亮的地溝油。


    透著黑黃的汙濁。


    白芒黑亮澄清的目光,透出明顯的憎惡。


    自然,光頭男也看到了白芒散發出來的嫌惡情緒。


    這種態度,他熟悉著呢,剛好對方這個眼神,激發了他想耍耍小女孩的心思。


    在這一片的地兒,要麽是乳臭未幹的臭學生,要麽都是大爺大媽,難得遇上漂亮又帶著刺兒的鮮嫩人,光頭男抓上白芒的手,往牆上一推,狠三狠四地揚了揚威風。


    “小娘痞,撞了人不道歉啊。”


    “哐當”一聲。


    白芒往後退半腳,撞上了牆,眼皮直直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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