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宜坐在床邊,手裏拿著報紙,神情扭曲。


    四胞胎,還是雙龍鳳,真夠厲害的呀。


    可她的彬兒卻...


    想到寶貝孫子的病,顧雪宜心裏一陣陣悶痛,再對比那邊一生就是四個的好運,這痛又愈發清晰了幾分。


    彬兒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如果治不好,別說將來娶妻生子,怕是連生活自理都成問題。


    更嚴重的是,也許根本就活不到成年。


    彬兒要是沒了,以君書劍的秉性,就是再偏心君子儒,也不可能將產業傳給一個廢人。也就是說,彬兒的命直接關係到她以後的榮華富貴......


    顧雪宜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報紙,塗著水紅蔻丹的指甲劃破了報紙的邊緣。


    不行,無論如何,彬兒的病必須得治好!


    正極力思索著辦法,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顧雪宜心念一轉,立刻背過身去。


    門被擰開了,君書劍走了進來。


    看到顧雪宜微微抖動的肩膀以及低低的抽泣聲,他一怔。


    怎麽又哭了?


    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想起了沈月珠罵的那個詞——「哭包」。


    君書劍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走過去坐到顧雪宜旁邊,將她身子扳正,抬手擦了擦她臉上仿佛永遠掉不盡的眼淚,嘆口氣問:「又怎麽了?」


    顧雪宜撲進他懷裏,哽咽地道:「劍哥哥,我心裏難受...」


    難受?君書劍的目光落到床上那張報紙上,眸光微沉,心裏閃過一絲不悅。


    「雪兒,楊梅生了四胞胎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難道你其實一直都在為這事不高興?」


    「我怎麽會不高興。」顧雪宜從他懷裏抬起頭,保養得宜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明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將他視如己出,他的孩子在我心裏跟彬兒沒什麽兩樣。我隻是...隻是一想到彬兒的病,這心裏就...」


    說著又哭了起來。


    君書劍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明白,可是再難受也於事無補啊,咱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再去多跑幾家醫院看看吧。」


    「帝都的醫院我們都跑遍了,哪裏還有更好的。」顧雪宜仰起頭,楚楚可憐地央求道,「現在唯一的希望就隻有木教授了。劍哥哥,你再去跟楊梅說說吧好不好?隻要她肯開口,憑木教授和楊家的關係,木教授一定會答應替彬兒醫治的。」


    她垂首,半是委屈半是理解地說:「明遠從小就不待見我這個繼母,如今娶了妻,兒媳婦對我這繼婆婆也不怎麽親近,我要是自己去求她,怕是連門都進不去。但劍哥哥你不一樣,你是明遠的親爹,是楊梅正兒八經的長輩,她總不至於讓你太難堪才是。一次不同意,你就多跑兩趟,她也不好意思一直這樣晾著你吧?」


    這話讓君書劍的臉色極不好看。


    上次他已經拉下臉去求楊梅了,結果楊梅卻絲毫不顧忌他的情麵,就那麽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


    跟那個逆子一個樣,不孝順,哼。


    「木教授雖然厲害,但也未必就能治好彬兒。之前醫生不是說了麽?彬兒的病很有可能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憑現在的醫學水平是治不好的,我看還是算了吧。」


    他是不想再去碰壁了。


    「不,木教授肯定有辦法的!」顧雪宜異常堅決,提醒道,「劍哥哥,你還記得嗎?當初楊梅懷的明明是雙胞胎,最後卻無緣無故變成了四胞胎,我問過好幾個相熟的醫生,這種事聞所未聞,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其中定然是木教授做了什麽,才會有這麽大的奇效。既然他連憑空變出兩個胎兒都能辦到,現在隻不過是治好一個腦癱患兒,對他來說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君書劍驚了一下。


    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麽迴事。那個木山月的醫術簡直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可怕得很。


    也罷,為了彬兒的命,他就捨出這張老臉不要,再去求求楊梅吧。


    君書劍一咬牙,站起身,「行了,我聽你的,這就去醫院找楊梅再說說。」


    顧雪宜輕籲了口氣,一副淚盈於睫的感動模樣,「劍哥哥,你真好...」


    哪怕徐娘半老,也依舊楚楚動人。


    君書劍卻眉頭微蹙,本應該像往日一樣生出憐惜的,這會兒卻很違和的生出了些許不耐煩。


    他沒有迴應,轉身往門外走,走到門邊又頓住了腳步,迴頭道:「雪兒,以後別動不動就哭,把家裏的好運氣都哭跑了。」


    說完,徑直下樓梯走了。


    顧雪宜:「......」


    眼裏的淚水突然像被抽幹了似的,半滴都流不出來了。


    隻剩下了驚詫和羞惱。


    呆坐了幾分鍾定了定神,顧雪宜去洗手間裏補了下妝,然後去了樓下的嬰兒房。


    君佑彬正被月嫂抱在懷裏喝奶,五個月大的嬰兒,本應該活潑好動的,這會兒卻如木頭人一般麵無表情。


    顧雪宜壓下心裏的鬱悶,走過去將君佑彬抱過來放到地上,「來,彬兒乖,站一個給奶奶看好不好?」


    月嫂見狀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有多嘴。


    君佑彬的腿軟綿綿的,好像壓根兒沒長骨頭似的,就這樣搖晃著腦袋歪在那裏。緊接著,一滴一滴的口水順著嘴角落到了圍兜上,很快就濕了一大塊。


    顧雪宜並不氣餒,將孩子的口水擦幹淨,又對他循循善誘道:「來,彬兒,對奶奶笑一笑好不好?來,笑一個。」


    君佑彬木著臉看她,沒有絲毫反應。


    顧雪宜一隻手扶著他,另一隻手在他胖乎乎的臉頰上扯了扯,語氣溫柔地教道:「乖彬兒,嘴張開,就像奶奶這樣笑,知道嗎?」


    君佑彬扭了扭脖子,仿佛有些不耐煩,忽然「啊啊啊」的大叫起來,聲音尖銳刺耳。


    月嫂忙抱過孩子,邊哄邊勸道:「太太,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孩子生了這個病也是沒辦法,得慢慢來,慢慢治,等大些了自然就會站會笑了。」


    顧雪宜臉上的溫柔慢慢斂去。


    不急?怎麽能不急!那個賤人都有兩個孫子了,她這個都快半歲了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她恨,恨不得那兩個孩子今天就得急病死了才好!


    月嫂膽戰心驚地看著顧雪宜臉上的猙獰,忍不住抱緊孩子後退了兩步。


    顧雪宜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外露,眸光一閃,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溫暖和煦,笑道:「你說的對,是我太心急了。好了,你好好照顧彬兒吧,我先出去了。」


    轉身剛走到門邊過道上,淩嬌忽然從拐角的房間裏沖了出來,跟著出來的,還有君子儒。


    君子儒急切地問:「媽,彬兒怎麽了?怎麽哭了?」


    顧雪宜安慰道:「放心吧,彬兒沒事。剛才阿姨給他餵奶,大概溫度沒有調好吧。」


    房裏的月嫂:「......」


    要她背鍋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讓她聽見?


    君子儒還沒說話,淩嬌已經義憤填膺地罵道:「幹什麽吃的!花那麽多錢請她來,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還有什麽用!」


    月嫂:「......」


    一家子極品,好想辭了這份工怎麽辦?


    可轉念一想,一個月一萬呢,到哪兒找這麽高的薪水去。算了,還是忍忍吧。


    再加上......


    她低頭瞅了眼懷裏眼神空洞的孩子,嘆了口氣。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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