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很狂?”


    韓非不置可否,隻是靜靜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側這個自詡為“黃石”的怪人。


    “如有一朝,台上之人,如此狂態,天下之人皆不以為狂,如何?”


    黃石笑了笑,在自己的案卷之上補上了“天下”二字,然後又道:


    “皆不以為狂,聽之信之,凡天下之土,皆是此少年之土。”


    黃石的聲音很輕,一如他平日之懶散淡然。


    可韓非聞言卻猛然抬頭,望向了琉璃高台之上的少年。


    琉璃台之上,趙政的手指輕輕的劃過長劍鋒芒。


    而隨著趙政的手指劃過長劍,青銅劍之上似乎沾染上了趙政的勢。


    一時間,整個紫霄宮中一陣風起。


    “這種感覺!”


    李斯眯起眼來。


    君擇臣,臣擇君。


    那個臣子不希望自己的君主乃是雄主。


    拔劍似有天勢者,古今未聞也。


    “帝王之勢也?”


    荀子的長衫被劍風吹動,他雙目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少年。


    長風拂過宮樓之中眾人的麵龐。


    而此時站在趙政對麵的眾人也意識到不對了。


    “錚!”


    隨著一聲聲長劍出鞘的聲音響起。


    眾人挺劍而出,劍鋒撕碎了空氣。


    其勢疾如風,迅如雷霆。


    九柄長劍成狂風暴雨之勢,朝著十丈外的趙政席卷而起。


    而此時,趙政的手指剛剛劃過整個劍鋒,他輕聲道:


    “政,所習之劍,天子之劍也。”


    輕輕的聲音在整個紫霄宮之中迴蕩著,如天音翻滾。


    言罷,趙政輕輕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古銅色的長劍似乎一瞬間醒來。


    劍鋒之上的劍勢見風便漲,似乎要乘風破浪。


    那勢如火如水,似乎與天地黎民而合,與日月四時相並。


    如破曉的那一縷金色,撕碎了一切的黑暗。


    又如春日之中降臨的第一滴甘露,蘊藏著生的希望。


    如龍卷雲,虎攜風,巍巍之勢不可揣度。


    整個紫霄宮之中,三十六根漢白玉的通天石柱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柄劍上。


    這一刻沒有比這更耀眼、更奪目的光輝。


    長劍當空,為風長鳴。


    “這便是政兒所習之劍嗎?”


    坐下的子楚麵色複雜道。


    天子之劍,如此之勢。


    高台之上,九柄長劍在趙政的長劍之下,似乎化為了九隻嗡嗡作響的蚊蠅。


    似乎珠粒之芒與日月爭光。


    大日之光下,哪裏還有微光之位。


    持劍刺出的第一人,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種感覺:非吾劍不利,隻少年之劍威勢太盛,為之奈何?


    趙政握住劍柄順勢而下,似上蒼借其手而出劍。


    那一刻劍勢如潮。


    像是天下河流奔流而下,又如九霄銀河而落。


    如天下大勢滾滾,眾生之念不可逆。


    奔流的劍勢似乎與整座宮殿合而為一,與茫茫眾生合二為一。


    九位持劍論道者之劍,一寸寸崩碎,明明沒有感到絲毫手中受力,可手中的長劍卻寸寸崩碎。


    劍勢劃過眾人之身,如激流卷沙石。


    眾人被狠狠掃下了琉璃高台之上,身著衣衫上道道劍氣劃痕。


    而長風吹過整個紫霄宮,一時間眾人無言。


    之前那位第一站起質問的魁梧男子捂著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在漢白玉的石板之上的滾動著。


    那劍氣明明沒有刺傷他的胸膛,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胸中劇痛不已。


    似乎有一柄長劍刺穿了他的心腹。


    “抱歉,看來諸位之才不夠見吾師尊!”


    高台之上,趙政依舊是一身黑衣玄鳥紋。


    可此時眾人卻無一人敢將其視為少年稚童。


    乳虎嘯穀,百獸震惶。


    持天子之劍的少年雖少,又有何人敢欺少年窮矣。


    趙政緩緩將長劍收入了劍鞘之內。


    “不過,諸位卻可品鑒一下,政之劍道如何?”


    高台之下,那倒地的九人艱難的爬起來。


    為首魁梧之人,一連掙紮的倒地數次,才站起身來。


    “王孫之劍,威矣,霸矣,無雙無對,小人認輸,才不夠便不足以與仙人論道,小人服之。”


    他額頭之上的汗水如雨,心中刺痛難忍,強忍著才勉強說出這番話。


    他很確定,如果這不是在太陰學宮之中,他估計早已經死了。


    即使在太陰學宮之中,那位仙人弟子留了手,他怕是也是畢生都握不了劍了。


    “承讓了!”


    趙政將長劍緩緩掛在了身側,然後側身對常威道:“勞煩常威叔,將其送下了。”


    “諾!”


    常威擺了擺手,立刻就有宮人迎了上來將九人送下。


    而此時,居士宮之中的人眼光越發的複雜。


    握著天子之劍的秦王之孫真的是人力可敵嗎?


    整個純白色大殿之中的眾人都看著琉璃高台之上的趙政。


    “昔日莊子所言天子之劍現世了!”


    黃石輕輕的笑著,似乎絲毫也不驚訝。


    “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


    韓非輕聲道:“難道六國無可爭之嗎?”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這一瞬間沒有絲毫的結巴。


    黃石輕輕在竹簡之上又寫下了一個“道”字,笑了笑道:


    “那要看看太陰學宮之中春秋仙人是否留於諸國活路了。”


    他頓了頓後,又道:


    “若吾持子,有仙人之勢,諸國必敗,天下必一。”


    “這便是天意嗎?”


    韓非喃喃自語道。


    “天意便是民意,蒼生之意便是天意。”


    “天子之劍隻需折服世人,此後便無人可當。”


    黃石的目光如炬,他自忖已經猜透了一半那位仙人做法。


    那位春秋先生要為趙政立威,立煌煌之威;亦是要為趙政立勢,立天地大勢。


    當大勢撲倒一切,所有的人都要順從,這也是戰爭兵法之中最高的境界——不戰而屈人之兵。


    本來的秦國或許可以以兵勢行此道,可兵勢可以得國,卻難以守國。


    唯有大勢,不僅敗人之軀,亦可敗人之心。


    人心若一,天下想分也難。


    高台之上,趙政環視整個太陰學宮。


    “諸公長吾,皆人中龍鳳之姿,今日論道必然千載之美談。”


    “政,不欲傷和氣,遂之後論道不以兵刃,諸公以為如何?”


    長劍已然掛在趙政的腰間,雖然已經收入劍鞘之中,可鋒芒已然印在了眾人心中。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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