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使乖,別人也不呆,你若愛財,須從正處來,常言道做善好消災,偏你無善難擔待,使機謀把心胸壞,轉眼桑田滄海。


    蘇陽披著破爛道衣,腰間掛著一個藥葫蘆,灑然的走在淄川街頭,名聲對蘇陽來說雖如浮雲,卻也見不得旁人隨意敗壞。


    現在穿的這一身道褂雖然破爛,好歹也是一個過夏衣服,比起適才那春秋錦衫要更自在一些。


    淄川縣城在當下並不大,不過是幾條街,幾個胡同,蘇陽邁動腳步,兜兜轉轉,沒過多久便將這個淄川城轉了個大概,瞧著淄川城比起三個月之前確實更為繁盛,隻不過有一點,就算是蘇陽滅了青頭幫,但是淄川的賭博卻並沒有就此打掉。


    仍然有許多人沉迷在賭博之中,而這些蘇陽慧眼觀瞧,看的明白。


    不過總體上看,淄川還算不錯,整體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


    蘇陽對王舜英也頗為滿意,若是他來到了淄川,束手委命,那算是蘇陽白救他了,而來到淄川能夠為民做主,這自然就是好官。


    兜兜轉轉了一圈,蘇陽來到了東興樓。


    當初在淄川的時候,蘇陽在東興樓裏麵住了好一段時日,並且給東興樓的小二一樁富貴,現在又來到了東興樓,蘇陽看著東興樓熱鬧非常,除了在這裏往來的食客之外,旁邊還圍了不少的攤販,有賣梨的,有賣棗的,而能夠圍這麽多人,全因在東興樓裏麵有一個三十來歲的說書先生,此時這先生口若懸河,說著一事。


    “話說當年先皇在世的時候,有奸佞專權,而河南周口那裏正鬧饑荒,當時的太守是李涉,這是一個惡官,當時他正在升遷關口,於是就瞞報饑荒,朝廷也就沒有糧食下來救濟,以至於那裏百姓離亂,紛紛逃荒,而李涉這狗官卻生怕這些逃離百姓影響自己,在各大要道均派官兵,隻要看到有人要逃,就要將饑民殺了,更有官兵時時下鄉搜捕,那時百姓不願餓死,紛紛尋荒僻之路四散而逃……”


    說書先生說起這些抑揚頓挫,說起百姓苦難聲情並茂,很容易就勾住了在場的百姓,也勾住了過路的蘇陽,於是立在人群中聽說書先生繼續講這個故事。


    “當時在那裏有一個百姓叫做徐信,他有一個妻子崔氏,生的貌美如花,但是饑荒年間,糧食不多,又有官兵侵擾,兩人也料定在這難以過活,就把家中細軟一收拾,徐信帶著妻子往洛陽,青雲方向而逃,這逃到了半路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陣殺喊之聲,原來是官兵殺來了。”


    說書先生一悲歎,說道“那時節的官兵們不比現在,當時朝政腐敗,武備鬆弛,軍中沒有紀律,那些官兵們若是讓他們殺賊,他們萬萬不成,但是他們碰到了百姓,搶錢搶女人,個個耀武揚威,以一當十,徐信也是有兩下拳腳功夫的,但怎麽能抵擋住那些賊兵?他舍命奔走,四下都是哭喊聲音,迴過頭去就不見了崔氏。”


    亂離之苦,蘇陽聽到之後也歎了一下,不過更讓蘇陽在意的,是這個說書先生在將故事的時候夾雜的一些東西。


    比爛可以,踩一捧一不可取嗷。


    “徐信在亂軍之中也無法尋找,隻能前行,如此幾天之後,悲歎作罷,恰逢在這時候碰到了一女子,單衣蓬首,露坐哭泣,這女子的年齡和崔氏一般,讓徐信動了惻隱之心,救護了這女子,兩人一來二去就成了夫妻。”


    “日月如流,恰逢齊王入京除奸,像李涉那個奸賊原本官居三品,卻被齊王活剮市前……”


    說書先生說到此處的時候,百姓們連連叫好,而後又聽說書先生說了齊王善政,流離在外的人各自還鄉,徐信和亂離之中得到的女子王氏做夫妻已經三年,而迴鄉之後,卻碰到了一個男子叫做列俊,這列俊便是王氏之夫,在亂離之中也另娶落戶,夫妻見麵,不免一陣痛哭,而列俊帶自己新娶的妻子來見麵之時,徐信也放聲大哭,原來那列俊在亂離之中娶的妻子就是徐信的妻子崔氏……


    “當夜徐信和列俊便拜做八拜之交,妻子各自歸還,雙鏡團圓,而後兩人通家往來,皆有資產。”


    說書先生說道“列位,這一事雖有傷風化,卻也十分奇巧,但若是沒有齊王入關,殺了李涉,徐信和列俊兩人又怎能輾轉迴鄉,有此等日子?”


    百姓們聽到這些,各自點頭,紛紛稱是。


    “哼!”


    一冷哼之聲傳來,蘇陽聽此聲甚是耳熟,抬眼往樓上看去,隻見一嬌俏“公子”穿月牙白衫,渾身上下一塵不染,手中打開世尊辟魔扇,扇著扇子從樓上走了下來,泠泠若寒泉浸玉,明潔若寒山疊疊,淡淡的瞧了那個說書先生一下,說道“胡編亂造!”


    說書先生瞧見“公子”斥他,連忙拱手,問道“公子,我這句句屬實,你說我瞎編亂造在何處?”


    “懶得理你!”


    白衣公子根本不和他辯解,唿喊了東興樓的掌櫃,在錢袋裏麵抓出一把銀子,說道“讓這個胡言亂語的人走,我不想聽。”


    掌櫃的一開始是不願趕的,但看到了錢,立刻就變了臉色,迴頭就帶著新來的店小二開始轟人,將那個說書先生給趕到了外麵。


    “哼……”


    白衣公子見狀,這才欣喜,手中搖著世尊辟魔扇,扇出的清風吹得她發梢輕動,在外麵走了幾步,看到了賣梨的攤子,瞧見這些梨子個大飽滿,直步走了過去,說道“你這梨子不錯嘛,看賣相都趕得上靈穀寺的鴨梨了,不過靈穀寺的鴨梨要到金秋時節才能吃得上,你的這梨子是怎麽種的?”


    靈穀寺位於金陵紫金山下,也就是蘇陽祭天的鍾山,而在靈穀寺裏出產的鴨梨,櫻桃是為金陵一絕,隻有金陵城的達官貴人們才能吃得上。


    眼下的這個白衣“公子”便是金陵人,蘇陽和她相熟,這正是瑞王府的小郡主上官香兒。


    一別數月,上官香兒多了幾分英姿,少了一些在金陵時候,不斷靠在蘇陽懷裏叫太子哥哥的嬌憨。


    她怎麽會來到這裏?


    蘇陽審度著上官香兒。


    “怎麽種的……”


    賣梨的小販愣了一下,說道“就是山上種的。”


    上官香兒搖搖頭,把扇子插在腰間腰帶處,伸手拿了兩個梨子,輕輕嗅了一下,說道“梨子挺甜的,多少錢?”


    賣梨小販看上官香兒這般豪爽,立刻伸出手來,先比出來了三個指頭,而後立刻變成五個指頭,獅子大開口道“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


    這價錢一說出來,周圍的百姓和小販們都驚呆了,個個吃驚的看向小販,而那小販卻看向上官香兒,堅定的說道“不錯,五兩銀子。”


    適才他看眼前這個公子伸手一把錢,看都不看斤兩,就知道這是一個不怎麽出門的公子哥,不通世事,故此想要狠狠的宰一刀。


    “倒也不貴。”


    上官香兒不在意這個價錢,看梨子可喜,便挑出來了五個梨子,任由小販去稱,小販拿秤一秤,五個梨子兩斤重,上官香兒也不含糊,直接取出來十兩銀子,將這梨子拿過,吹了吹,有些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但是這入口之後,麵色就有些變化。


    她把這裏的梨子當做是靈穀寺的鴨梨,但是品嚐之時,感覺落差極大。


    “不吃了。”


    上官香兒除了手中拿著的梨子,剩下的四個梨子便往小販攤位上一放,對周圍的人說道“你們誰喜歡吃盡管拿去。”


    此言一出,立刻便有幾個就近的人將這梨子拿過,對著梨子一啃,汁水便咬了出來,四個人蹲在那裏三下兩下,就將這兩手輕捧的梨子吃完,感覺分外解渴,吃完之後,擦了擦嘴,這才對著上官香兒說道“這梨子當真甘芳解渴,多謝公子。”


    上官香兒輕輕點頭,轉身往東興樓而去。


    “唉,公子,你不能走。”


    賣梨的小販上前攔住了上官香兒,說道“您這銀子沒給夠數。”


    上官香兒眉頭輕蹙,瞧著小販,說道“我給你的銀子,一點短缺都沒有。”


    小販當然知道這個,眼前公子給的銀子不僅沒有短缺,並且色相都是上乘,落在他手中都是不舍得花的。


    “五兩銀子一個梨!”


    小販坐地起價,對上官香兒說道。


    此話一說出,連帶著周圍的人都不滿起來,之前吃了梨的一男子站了出來,對小販喝道“你論個頭賣,剛剛為什麽上秤?你分明就是看公子外地口音,想要訛人罷了。”


    “閉嘴。”


    小販叫道“你們不懂這梨子的行情,他剛剛拿的都是個頭大的,這梨子在夏天就是五兩一個,公子,你也是不差錢的,別因為這一點小錢,讓我們兩個上公堂。”


    上官香兒氣的麵有薄紅,若明珠染暈,美豔絕倫。


    “哇,這梨子可真的不錯。”


    蘇陽湊到了梨車前麵,伸手就抓了一個,對小販說道“給我一個吧。”


    小販轉身,瞧見蘇陽破絮爛巾,渾身髒兮兮抓著他五兩銀子一個的梨,直接罵道“給老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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