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美酒。”


    蘇陽抬頭看著招牌。


    倘若顏如玉在側,此時必然要為蘇陽科普:昔劉玄石於中山酒家沽酒,酒家與千日酒,忘言其節度,歸至家當醉,而家人不知,以為死也,權葬之,酒家計千日滿,乃憶劉玄石前來酤酒,醉當醒而,往視之,雲玄石亡來三年,已葬,於是開棺,醉始醒,俗雲“玄石飲酒,一醉千日。”


    而中山也成為了美酒的代稱。


    但不必顏如玉科普,蘇陽也知道這些。


    蘇陽和明月兩人並肩走入店內,正在店內忙碌事情的店老板抬起頭,驟見明月美貌,先是一呆,再看明月神情冷冽,又是一愣,隨後才從後麵走出,到了蘇陽和明月身前。


    “公子要買哪一種酒?”


    店家走上前來,對蘇陽說了一句,眼睛止不住的往明月身上看,似明月這般女子,在他這裏打過一次酒之後,便已經讓他念念不忘,隻是此時看到明月和蘇陽一並而來,便以為已經有了夫家,不由心頭暗恨,同時邪念已生。


    適才還在琢磨目標了,現在就有了。


    “這一種酒。”


    明月進入這裏後,便指著當日打的酒。


    “夫人真有眼光,這酒是我們的招牌,喚做甕頭春,雖是新釀,卻酒味綿長,是我們這裏賣的最好的,喝過這酒的人,哪怕喝的不多,卻也要迴去好好睡上一覺才行公子你要多少?”


    店家看著蘇陽和明月,喜笑顏開。


    今日的他有奇遇,倘若兩人能喝了他的酒,那麽晚上必然沉沉而睡,憑借他的際遇,今夜恐怕能有豔福可享。


    一念至此,店家恨不得即刻就到深夜。


    “先讓我嚐嚐。”


    蘇陽先不說買。


    “嚐嚐?”


    店家一愣,隨即笑道:“嚐嚐當然可以,我這就給您拿碗。”說著,店家很快拿出來一個瓷碗,盛上一碗甕頭春,拿出來遞給蘇陽。


    蘇陽接過此酒,看酒水僅有一點渾濁,輕輕嗅嗅,上麵有淡淡酒味,而後開口一嚐,自覺酒精度不過十二三度,實在平平淡淡,但是細細一品,卻又感覺到了其他東西。


    現代社會有一種酒,叫做酒,這種酒的度數便是十二三度,但是喝過之後人很快就暈了,究其原因,是因為酒的配方之中有玄機,喝了之後,裏麵有人體不易消化的雜醇,現代社會,酒廠出來的酒都要經過工序來去除雜醇,而古代並沒有這一說,故此度數雖小,一樣醉人何況在這裏麵還增添了其他東西。


    “怎麽樣?”


    店家問蘇陽,裏麵固然有其他東西,但是酒味仍舊是金陵一絕,也是他的驕傲所在。


    “平平無奇,一股藥味。”


    蘇陽中肯說道。


    明月在一旁聽到這一股藥味,眸光冷冽,整個酒店都似寒了幾分,看著店家,恨不得出手,將此店家人頭斬下。


    “什麽藥味?”


    店家一聽蘇陽說藥味,不明就裏,說道:“我們這賣的確實有藥酒”


    店中的酒都是他自己釀的,除了平常人們喝的各類型酒,店家也會做一些藥酒放著,若有人要,當場便能售賣。


    “木鱉,紫金皮,白芷,半夏,烏藥,土當歸”


    蘇陽一樣一樣的說出了藥味,這些藥混合在一起,就是大名鼎鼎的麻沸散。


    如此一說,讓店家麵色當即變了,看著蘇陽還要繼續開口,慌忙打斷,連忙說道:“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死不認賬?


    蘇陽輕輕搖頭,抬頭看向適才店家走來的方向,從那裏傳來了一股狐臭味。


    聊齋金陵乙中說一故事,便是這賣酒的人家在裏麵摻了麻藥,如此人喝了之後就醉,在金陵城博下了“中山酒家”的美名,成了巨富,一日這店老板醒了,看到酒糟邊睡著一個狐狸,便將狐狸拿住,意欲殺他,狐狸求饒,聲稱能為他辦事,如此店家才鬆口,詢問孫家媳婦是否被他所祟,狐狸稱是,店老板便說孫家的二兒媳婦比長媳婦更漂亮,要狐狸幫他得手,狐狸帶著他取了一塊狐狸皮,兩人一並潛往孫家,待到瞧見孫家有符咒,狐狸轉身就跑,待到和尚來到孫家施法,店老板也混在人群中觀看,結果變成了一個狐狸。


    有人評價,說是廉恥喪盡的衣冠禽獸最終化狐而死,可謂還其本來麵貌。


    嚴母能有今日,便是因為此人在酒中下麻藥所致。


    “劈啪”


    明月已經出手,伸手在店家身上一抓,便用出了分筋錯骨的能耐,讓店家吼叫一聲,拔腿就跑,明月一記戳腳正中店老板腿上脛骨,讓他腿上吃痛,人當即跪在地上,手臂被明月所抓,抓著胳膊上麵各大要穴,讓他半點不能動彈,唯有慘叫連連。


    “姑奶奶,姑奶奶,饒命啊,我上麵還有老娘,下麵還有孩子嗷嗷待哺”


    店老板被明月一拿,連連求饒。


    “饒你?你想想被你毒害的人,我憑什麽饒你?”


    明月手中拿出彎刀,看著店老板卑微吼叫的模樣,遲遲下不去手。


    “姑奶奶,我就是在這裏賣酒,可從來沒有毒害過任何一個人。”


    店老板說道。


    明月聽聞此言,本想要下手,卻又遲疑了起來。


    “怎麽了?”


    蘇陽含笑看著明月。


    明月輕輕搖頭,收迴了彎刀,鬆開了店家,說道:“是我將酒買迴去的,其錯也在我,他固然是賣了毒酒,但毒酒並不致命,讓我娘成為現在模樣的,全是因我我們砸了他的招牌,讓他今後不能騙人就是了。”


    像是藥物中毒,本來就是極小的案例,明月也喝了這種酒,朱星團也喝了這種酒,全都無礙,這才一直沒有往毒的方麵來想,如此想來,此人全然沒有害人之心,隻要戳開了他的虛假,讓外麵百姓知道,受騙的百姓們自然會收拾他。


    蘇陽搖搖頭,酒裏有毒就是有毒,哪裏看你害不害人來決定?就算不害人,喝了也傷身啊。


    事關明月,明月如何處置,蘇陽不發表什麽異議,僅僅隻是抬手對著酒樓的柱子一推,便抬步往外走去。


    “不能說,不能說啊。”


    店家一聽明月要揭穿他,頓時慌了起來,看著明月和蘇陽,說道:“公子,夫人,你們兩個行行好,你們若是將這事情說出去,那就是把我往死路上麵逼啊,之前我是賣過你們毒酒,我可以賠你們錢,多賠你們一些,隻求你們口風千萬要嚴謹啊。”


    關乎他生計之事,店老板必適才挨打更慌。


    對這種話,明月是聽都不聽的,邁步就往門外走去。


    “狐兄,你快止住他們,不能讓他們兩個走出去!”


    店家一看大事不好,慌忙朝著一旁的角落裏麵喊去。


    這個狐兄,就是今天早上他抓到的狐狸,適才兩人剛剛認了兄弟,此狐兄答應他一件事情,傾力而為,原本他是想要用狐兄來沾染一些女子的,但此時此刻隻想保住自己飯碗。


    此言一出,角落裏麵便跳出來了一狐狸,睡眼惺忪,但是想都不想的對著蘇陽跳了出去。


    這狐狸便是作祟了孫家長媳婦的狐妖,近來他一直流連在孫家長媳婦處,天黑就去,天亮就迴,日子過得極為愜意,隻是今天早上從孫家迴來的時候,被酒味吸引住了,趴在酒糟裏麵喝了一點酒,當即便暈了過去,待到醒來之時,店家正要準備殺它,他開口求饒,答應店家條件,店家才饒了他一命。


    適才店家在他耳邊暢想未來,聲稱也想要沾染一人,而狐狸卻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覺,適才聽店家唿喊,純屬條件反射,一躍而起,而此時此刻,眼見就要躍到了蘇陽身上,狐狸方才忽然醒悟過來。


    旁人肉眼凡胎看不出來,他作為狐狸最是敏銳,察覺蘇陽氣度,氣血都不同尋常,不是好惹之人,連忙想要止住身形,不往前躍。


    但時間已晚。


    明月手中執拿彎刀,在蘇陽身側轉身而來,霞光在彎刀上麵輝映,一時間如夢如幻,刹那間狐狸感覺眼前一片明亮,隨後便是脖頸一涼,待到身首分離,腦袋在半空旋轉之時,狐狸精終於後悔了起來。


    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喝酒糟裏麵的酒,若是不喝,也不會落得現在這般下場,或者說裏麵的酒若是真酒,他絕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假酒害人


    “唰!”


    明月歸刀入鞘,抬頭看向店老板,眼眸之中滿是厭惡。


    “走吧,他自有懲處。”


    蘇陽倒是坦然,對明月說了一聲,從房中走了出來,明月在後,兩人在這房中走出。


    店老板雙腿發軟,見兩人離開,撲通一聲就坐在地上,明月的那一刀不僅斬殺了他的狐兄,也斬斷了他的綺夢,一想到給酒中下毒之事要被揭發,就讓他心驚膽戰。


    正渾渾噩噩房梁忽然從上麵砸了下來,其中一半正砸在了他的腿上,如此鑽心疼痛,讓店老板不住慘叫。


    “怎麽了?李老板,你沒事吧?”


    一個上門的酒客剛好見此一幕,連忙問道。


    “我的腿肯定斷了”


    店老板雖如此說,眼睛卻看著酒客手中拿的酒囊,一想到自己要被拆穿,便想要多撈一點錢,說道:“你來這買我毒酒啊。”


    “啊?”


    酒客愣了。


    店老板吸一口涼氣,不知自己怎麽說了實話,看著酒客想要辯駁,說道:“你還不知道呢?我酒裏麵下麻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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