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這麽想,那當然最好不過了。但是,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歐旺八跟他老婆黃繼鳳那張大嘴巴可不是好對付的。你要是不理他們了,他們指不定會在背後怎麽說你呢。”


    “說就說唄。”盧文恩一點兒也不在乎,“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人不被別人說三道四的?反正,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我不管,我隻管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盧奶奶笑出了聲音“你能這麽想那就最好了,人活著,總免不了閑言碎語的困擾。隻要自己身正,就不怕影子歪。”


    母子二人走到家門口前邊的空地時,正好看到每天傍晚都會進村賣豬肉的‘花手’。


    花手每天傍晚都會進村賣豬肉,因為他身上有大塊大塊的白斑,就連手背上也有不少,所以被人送外號‘花手’。


    花手賣豬肉不像其他豬肉販那樣,見到村民就會一個勁的吆喝。


    他不吆喝。


    在沒人來光顧生意的情況下,他隻會站在麵包車旁邊,用一條幹淨的抹布擦拭車上物件。


    他的豬肉並不好賣。


    所以很多時候,即使平地上站滿了人,也不會有幾人去光顧他的生意。


    因為許多人都說‘怕他’。


    怕他什麽呢?


    可能是因為他的樣子太醜了吧。


    在黝黑的皮膚中間摻雜著雪白的斑塊,看起來不僅怪異,而且有些恐怖。


    那些白斑遍布他周身,甚至有兩條斑痕已經擴散到眼角,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怪物一樣。


    大部分人都怕他。


    他每天早上天沒亮就去縣城進貨,拿些豬肉,拿些青菜,拿些豆腐跟油豆腐,然後一個村一個村的販賣。


    從早上賣到中午,一天勉勉強強能賣掉幾十斤豬肉。


    相比其他同樣用車拉著豬肉青菜遊走各個村莊的豬肉販來說,他的生意是最最差勁的。盡管他的價格要比其他人稍微低些,但是,他的生意仍然差勁。


    他不吆喝,是因為他知道,大部分人都怕他。


    “老板,來一斤豬肉。”盧文恩走到麵包車旁邊,朝花手笑著說道,“要肥肉。”


    肥肉三十塊錢一斤,瘦肉三十二塊錢一斤。


    雖然說,盧文恩家這種情況不應該這麽奢侈的買豬肉吃才對,但沒辦法,他跟老媽都是幹苦力的,明天還要進山摘山胡椒,如果沒有豬肉吃,進山的時候肯定會頭昏眼花。


    花手看著盧文恩,跟著笑了笑,沒說話,立即拿刀切了一塊豬肉。


    說是肥肉,其實瘦肉更多一些。


    過了秤,大概是因為刀子稍稍偏了一點的緣故,隻稱出二十九塊錢。


    他又趕緊從瘦肉上劃拉一小塊肉,然後往秤上一放,得嘞,又三十一了


    不過,他這人不愛計較這些,便說道“三十。”


    然後將肉裝起來給盧文恩。


    盧文恩拿了肉剛走,陳陽便抱著小乾來了。


    其實,以前陳陽也怕花手,特別是第一次看到花手的時候,真的是被嚇了一跳來著。


    不過後來仔細一想,覺得也沒什麽好怕的。畢竟那隻是白斑,既不會傳染,也不會掉色,沒什麽好怕的。


    而且,花手這人比起其他進村賣豬肉的人更好說話一些,買他的東西,心裏也舒服一點。


    反正買誰的豬肉都是買,陳陽覺得,那倒不如照顧一下花手這種雖然不被大多人接受,但卻一直都在努力的人。


    陳陽買了一斤豬肉迴家,做了紅燒肉,吃了飯洗了澡,把小乾哄睡著,然後就躺在床上放出意識,準備開始進山搜尋山胡椒樹。


    可是,他的意識才剛剛出了房子,就發現一束明晃晃的光亮正在忽高忽低的往山裏照去。


    他覺得奇怪,就把意識聚攏到那束光的光源處。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進山的竟然是白天來賣山胡椒的兩個毛頭小子。


    “哎呀,你好煩啊,我都說了,不帶你進山不帶你進山的,你偏要跟來,現在跟來了,又慢吞吞的。”俊光站在山道的坡頂上,很是不耐煩的迴頭看著弟弟。


    俊輝還在坡腳,手裏拿著明晃晃的手電筒,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我已經很快了。你不要走那麽快嘛。”


    他憋著氣,往雙腳注力,盡量讓自己的腳步穩一些。


    今晚有月亮,即使不打手電筒也能看清山裏的路。


    不過,也就隻能看清路而已,周圍的樹木植物卻隻能看清一個大致的輪廓。


    俊輝有些不敢看周圍的一切,就隻能雙目盯著腳下的路,盡快小跑起來,跑到坡頂上,然後一把抓著哥哥的手臂“哥哥,咱們走慢點好不好?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啊?”俊光翻了個白眼,“你怎麽跟個女人一樣?走路慢吞吞的,又怕這怕那的。真煩你。”


    “我比你小啊。”俊輝甩出王牌,“奶奶說,你像我這麽小的時候,晚上連上廁所都要她陪著去呢。你也就是上了初中,膽子才變大的。等我以後上了初中,我膽子肯定比你的還大。”


    “切。”俊光冷笑一聲,“就你這慫樣,就算你上了高中,你還是個慫逼。”


    “哼,你敢說,你不怕那個東西嗎?”


    “什麽東西?”


    “就是那個啊。”


    “哪個?”


    “電視裏經常演的那個。”


    “你是說”俊光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張牙舞爪的朝弟弟拌了個驚懼的鬼臉,“鬼嗎?”


    “啊~~~~~”俊輝一把抱住哥哥,“你不要說那個字,太可怕了!糟了,這下子,我要一直想著那個字了。”


    “你好幼稚啊。你好像個女人啊。”俊光一把推開還沒洗澡,渾身髒兮兮,臭烘烘的弟弟,“快走啦,再不走的話,晚上十二點之前就迴不到家裏了。十二點哦。”


    他忽然降低聲音,一邊用五隻手指抓弟弟的後背,一邊說道“十二點哦,半夜十二點,說不定那些你害怕的東西就會全都從地裏爬起來,這樣抓你的後背,再然後就把你一下子拉到地裏去。你怕不怕?”


    “嗯嗯。”俊輝緊緊抱住哥哥的手臂,用力的點頭,“我我好害怕,咱們迴去吧。”


    他有些驚恐的看著前麵的山路。山路彎彎曲曲的盤亙在山裏,在月光下,光滑的路麵看起來就像是人的腸子一樣。


    雖然他沒見過人的腸子長什麽樣子,但估計跟豬腸一樣吧。


    在那根大腸子的兩側,還長滿了奇形怪狀的植物。


    那些植物的樣子於黑夜之中並不能完完全全看清楚,但可以借著月光將它們的輪廓大致收入眼底。


    有的小樹突兀的長在低矮匍地的灌木林中,看起來就像一個皮包骨的喪屍正在奮力的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一樣。


    而有的大樹則聳立在山腰處,以更魁梧的姿態俯瞰著底下的一切,看起來像極了張牙舞爪的大惡鬼。


    俊輝越看這些樹木植物,就越是感到害怕。他抓著哥哥的手臂,用幾乎帶著央求的語氣說道“哥哥,咱們還是迴去吧,咱們不抓石蛙了好不好?”


    “你真煩。”俊輝再次推開他,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手電筒,然後把一直拿在手裏的手機交給弟弟,“呐,手機上有手電筒,要迴去的話,你就自己迴去。”


    本來,他進山是想順便直播抓石蛙的,可進入這座山之後才發現,這地方壓根就沒信號。


    “那你呢?”俊輝握著手機,看著月光下已經往前走去的哥哥的背影悄悄問道。


    “我當然是進山去摸石蛙啊。”俊光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你要迴去就快點迴去,別跟著我礙手礙腳的。”


    “不。”俊輝不敢自己迴去,所以還是追上了哥哥,又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不,不要,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進山,我要跟你一起去。”


    “切,你明明就是不敢一個人迴去。”俊光掙開俊輝的手,然後又拉著他的手臂,“要一起進山就快點走,別磨磨唧唧的,不然的話,等下被爺爺奶奶發現了,咱們迴去肯定屁股開花。”


    “哦。”說到這事,俊輝便加快腳步,盡量跟上哥哥的速度。


    他們出門的時候,騙爺爺奶奶說,他們要到牛皮強家裏玩的,如果他們十點鍾之後還沒有迴到家裏的話,爺爺奶奶可能會去牛皮強家裏找他們。


    所以,必須快點進山抓到石蛙,然後早點迴家。


    陳陽看到兩個小家夥竟然自己進山去摸石蛙,很是詫異。


    雖然說俊光俊輝已經十多歲了,但說到底,也還是孩子。特別是俊輝,才剛剛十一歲。他們居然敢大晚上的跑山裏去,這不是找打嘛。


    如果讓二爺爺二奶奶知道兩人進山去了,估計真是要屁股開花了。


    所以,這事恐怕不能告訴二爺爺二奶奶。


    如此,他隻好繼續操控意識,追著兩孩子看去。


    雖然不能告訴二爺爺二奶奶,但他可以一直跟著兩人,直到他們安全迴到家裏為止。如果,隻是說如果,如果中途出現什麽意外的話,他也能第一時間趕去幫忙。


    所以,應該不會有事的。


    俊光俊輝已經走到山穀裏的山澗處了。


    在這一條山澗裏,陳陽的意識看到了不少石蛙。


    如果兩孩子能抓到不少石蛙的話,那也不錯,但前提是,一定一定要以保證自身安全為主。


    俊光俊輝走到溪澗旁邊的時候,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蛙叫聲聽得兩人熱血澎湃。俊輝也完全忘了自己對鬼怪的恐懼,隻是壓著聲音很是興奮的朝哥哥說道“哇,哥,好多石蛙的樣子啊。”


    “嘻嘻,那是當然。”俊光得意的說道,“我告訴你,四叔說這條山穀鬧鬼,很少人敢晚上進來這裏抓石蛙的,所以這裏的石蛙最多了。”


    俊輝淩亂了。


    媽的,這地方鬧鬼,你怎麽還偏要帶我來這裏?


    他拽著哥哥的手臂,腿軟了,聲音也抖了“咱們還是迴去吧。”


    “哈哈,我逗你玩呢,你還真以為這裏鬧鬼啊。你傻不傻啊,這世上哪有那些東西。好了,你在這裏坐著,不要亂動,我去找石蛙。”


    沒等俊輝說話,俊光就掙脫了俊輝的爪子,拿著手電筒往前走去。


    這會兒,月亮高掛天空,將清幽的光華撒入山穀裏,雖然可以起到照明作用,但也讓坐在路邊的俊輝感到有些清冷。


    剛剛哥哥的話是真嚇到他了。


    雖然後來哥哥又說那是逗他玩的,但他還是感到害怕。


    他按照哥哥的話,坐在路中間,遠遠看著往山澗走去的哥哥。


    哥哥雖然比他大兩歲,但是卻比他要瘦一點。因為他是弟弟啊,所以平時有什麽好吃的,他都要多吃一點。


    哥哥拿著手電筒,在山澗周圍照來照去,正專心致誌的尋找石蛙。


    光束在前,哥哥在後,於是,他的背影看起來很黑,很暗,感覺就好像離自己很遠很遠一樣。


    然後,這會兒一陣清涼的晚風刮來,周圍的植物葉子沙沙作響,俊輝瞬間抖了個機靈,差點沒尿褲子。


    他慌忙爬起身,朝著哥哥跑去,聲音帶著一點哭腔“哥,我怕,我好怕。”


    俊光聽到聲音,急忙迴頭,見弟弟摸著黑朝自己跑來,急道“哎呀,你站著別動。”


    “嗚嗚嗚,我要迴家。我要迴家。”俊輝不聽他的話,還是要往前跑。


    俊光急了,怕他會摔倒,就趕緊往迴跑“你別過來了,別過來了,會摔的,聽到沒有?”


    山澗跟山道有點距離,剛剛之所以不讓俊輝下來,而是讓他在路上呆著,就是因為這兒地勢陡峭,怕他會摔跤。


    雖然這裏不是懸崖峭壁什麽的,可一旦摔跤的話,就很有可能會滾到山穀下麵去。


    那樣的話,就算不死,估計也得殘廢。


    這笨蛋真是不讓人省心。


    俊光加快腳步往迴小跑。


    可是,就在他即將靠近弟弟的時候,腳下一滑


    “啊。”俊光大叫,腳下重心一失,身體瞬間向後仰去,手中的手電筒也被高高拋起。


    尖叫聲劃破夜空,手電筒落地之後,以極快的速度往山穀深處滾去


    俊光卻先手電筒一步,往下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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