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本就殺性過人,桀驁魔性,此時又正悲痛欲狂,見狀便是不管不顧,反手一掌劈來。


    隻是對麵這人又豈是易與?她又神思不屬,氣力將竭,更是難奈他何。


    花愷這一抓,用的是少林龍爪手中的捕風式,一爪抓去,待得少女一掌劈來,又瞬時化為捉影式。


    以他此時的功力、造詣,這龍爪手使出來,較之倚天少林的僧人不知勝出凡幾,罡風籠罩,形如龍爪,指尖勁力吞吐,一爪抓下,卻似罩住了全身,讓人避無可避。


    少女隻覺眼一花,手掌便落入了他爪中。


    五根手指如精鋼鑄就,牢牢箍住她手腕,難動分毫。


    掙紮無果,少女另一掌又再次劈下,未到半途,又被花愷擒拿住。


    白衫拂動,她毫不顧忌自己雙手脈門都已落入人手,一道腿影彈起,從麵側踢向花愷。


    花愷直接拿住她手腕向後一扭,將她扭得背向自己。


    “你再不依不饒,我可要不客氣了。”


    少女掙紮了幾下無果,冷笑道:“不客氣又待怎的?有本事殺了我,姑奶奶但凡皺一皺眉,就不配叫玉羅刹!”


    花愷嘴角抽了抽,在她身後道:“你叫練霓裳?”


    “哼。”


    聽他叫出自己名字,練霓裳也不以為意,她玉羅刹之名,能令江湖震怖,天下間知道這名字的,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


    果然。


    看她神情,花愷心中暗道一聲。


    他沒有猜錯,眼前之人果然是他所想的那個魔女。


    隻是,誰能告訴他,練霓裳,古三通,這兩個名字是怎麽能跑到一起的?是誰跑錯片場了?


    稍稍走神,便被練霓裳的掙紮喚醒過來。


    這小妮子竟然在脈門被拿,全身酸軟,使不上力之時,還在強運功力。


    這樣的行為無異於自殘,是要硬拚著雙手殘廢,脫出他的擒拿。


    這性子真是又臭又硬!


    若是換了一個人,哪怕同樣是美人,依花愷的性子,怕也是要直接打暈,“棄屍”荒野,再懶得去理會。


    隻是昨夜那青絲寸寸化霜,傾世紅顏化作老婦的情景,曆曆在目,讓他不自禁地心生憐愛,對她的幾番“放肆”也不以為意。


    不過他也不是好惹的,同樣也是怕她再這麽下去,除了自殘,毫無意義。


    雙手一緊,將她拖過來,貼近自己懷中,俯首附到她耳邊,帶著笑意輕聲道:“殺了你豈不可惜?你若再不安分點,小爺有的是手段整治你。”


    為了加強“威懾力”,還俯身在她肩頸處輕輕一嗅:“吸~果然很香。”


    先不說少女是什麽反應,他自己倒是先中了招,被這股幽香給引得心中一蕩。


    感受到溫熱地氣息在她耳邊、頸間吞吐,聽著他不懷好意的笑語,天不怕地不怕的練霓裳忽然有些畏懼了。


    她不怕殺人,也不怕被人殺,但身為女子,終究還是有害怕的東西。


    “無恥之徒!”


    兩人現下的動作太過於親密,她心中惱怒,揚著脖子,口氣依舊強硬,不肯服輸地罵了一句,但卻停下了掙紮,安分下來不敢再動。


    想到自己連番遭遇,如今又落於人手,不由悲從中來,一時心如死灰,雙眼一閉:“你殺了我吧。”


    以她的性子,能憑一女兒身,孤身一劍,來去江湖風雨,豪邁遠勝男子,哪怕大悲大痛,也斷不會有懦弱輕生之念。


    隻是如今技不如人,與其受辱,還不如就此了斷。


    “我為什麽要殺你?”


    花愷失笑,又歎道:“練姑娘,你又何必如此?你是女中豪傑,又何以效小兒女之態,為區區情愛所困,作踐自己?”


    “我放開你,你可不要再發瘋了,這些花草樹木何辜,要受你摧殘?”


    說著便鬆開了雙手,往後退了幾步。


    練霓裳重獲自由,雙手下意識一動,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此刻她已經明白,眼前之人,一身武功實是高深莫測,眾然是她全盛時也難討得好去。


    況且如今想來,這人也並無惡意,反倒是對她悲憤難平之下,狂亂發泄之舉處處忍讓。


    她恩怨分明,此時既已想通前因後事,雖惱他先前輕薄,卻也不再計較。


    一番發泄,她氣力早竭,現在悲鬱稍泄,腳下一軟,跌坐在一側大石上,捧起一綹白發,垂首默默無語。


    花愷本就起了憐意,如今知曉她的身份,便大概猜出了她之前的經曆。


    若無意外,更知道她今後的命運,心中的憐意更多了幾分。


    振了振袍衫,他也坐到了旁邊不遠的一塊大石上,隻是悠悠地看著四周幽靜的美景,一言不發。


    一個垂首自憐,一個意態悠閑,就在這幽穀山澗旁靜坐起來。


    遠處狐狸蹲在一棵樹下,看見這一幕,翻了個白眼,繼續它招蜂惹蝶的行為。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想找人傾訴,練霓裳忽然出聲:“我為他獨上武當,甘願受他師門羞辱,隻為能與他從此相守……”


    “他師門要拿我這邪魔妖女立威,我不怪他不幫我,那是的他師叔師兄弟,可他為何竟使暗器算我?”


    “秋夜靜,獨自對殘燈,啼笑非非誰識我,坐行夢夢盡緣群,何所慰消沉。”


    “風卷雨,雨複卷儂心,心似欲隨風雨去,茫茫大海任浮沉,無愛亦無憎。”(注1)


    “哈哈,好一何所慰消沉,好一個無愛亦無憎,你若真如此思我念我,又為何傷我負我?”


    “哈,既如此,你我便從此恩斷義絕,永不相見罷……”


    她自顧自地說著,說得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花愷卻能聽出其中的哀怨悲苦。


    或許是對於這個名字太熟,覺得這種哀怨實在是不配她,花愷也實在是見不得她做這種小兒女態。


    不由搖頭歎息:“風雷意氣崢嶸。輕拂了寒霜嫵媚生。歎佳人絕代,白頭未老;百年一諾,不負心盟。短鋤栽花,長詩佐酒,詩劍年年總憶卿。天山上,看龍蛇筆走,墨潑南溟……(注2)”


    語聲輕淡,卻隱隱透出憐惜之情,將練霓裳從出神中喚醒。


    這詞中所述,豈非是對她的寫照?


    孤劍入江湖,意氣崢嶸。佳人絕代,紅顏白發。


    雖有些詞句不甚了了,但分明是對她了解甚深。


    練霓裳不由抬首問道:“你究竟是誰?”


    ……


    ……


    注1:出自《白發魔女傳》正文小令。


    注2:出自《白發魔女傳》卷首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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