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副畫,


    明月青天掛。


    冤魂嘯殘陽,


    碧血濺金沙。


    ——序言


    ……


    草野廣袤,青丘起伏,天上有大雁橫空,時有飛鷹唳響,大地之上偶有走獸出沒,一派蒼茫之景。


    有一條小道彎彎曲曲地嵌在平原上。


    此時道上,有馬蹄聲漸漸。


    “嘚、嘚、嘚……”


    那是一匹白色的駿馬,遠遠看去,就好像一朵浮雲在地上飄動,“雲”上似乎騎著個人。


    走得近了,才看得分明。


    馬確是駿馬,全身雪白無一根雜毛,長長的馬鬃被整整齊齊地編成麻花辮,馬上的人,更是出乎意料的俊秀出塵。


    一身藍白長衫,不道不儒,說是道,似乎有些過於華麗,說是儒,又難掩那道家出塵之意。


    兩道濃眉如墨,鼻若懸梁,唇如丹朱,明眸皓齒,臉上線條流暢卻不失硬朗陽剛,簡直是一張毫無瑕疵的臉。


    這等稱得上禍國殃民的容貌氣度,竟然是一個男人,嚴格地說,隻是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


    少年騎在馬上,任由白馬慢悠悠地前行,臉上一片百無聊賴。


    忽然,他那幾乎就要瞌睡的兩眼忽然一亮,臉上現出一絲喜色。


    “駕!”


    雙腿一夾馬背,催促座下白馬疾馳起來。


    白馬一陣奔騰,少年眼前兩個人影逐漸清晰,那在小道上緩慢前行的兩個人轉眼被他趕上。


    這是一老一少,老的年約六十許,須發染霜,膚如古銅,臉上鐫刻著一道道深深的歲月痕跡。


    小的短手短腳,兩頰尚未消去的嬰兒肥圓嘟嘟煞是可愛,隻是看起來似乎有些營養不良,滿臉菜色,身材纖瘦,身高不足一米,頂著顆圓圓的腦袋,像顆小豆丁兒似的。


    許是馬蹄聲將老人驚著了,滿臉惶恐警惕,將小孩緊緊抱在懷裏,縮在道旁。


    少年看出老人的驚慌,雖不知他為什麽這麽害怕,也知道是自己嚇著了他,連忙飛身下馬,拱手一禮。


    “老丈莫怕,在下隻是個過路的,想向老人家問個道。”


    老人聞言,才抬起頭來,看到少年的模樣,才略微鎮定。


    這少年的雖然有些非道非俗的怪異,卻怎麽也不像是他所想的人。


    不過看這容貌穿著氣度,怕也不是一般人,他有些唯唯諾諾彎腰行禮:“貴人有話,但問無妨。”


    言行中依舊透著警惕惶恐。


    他懷中的小豆丁唿扇著眼睛,啜著手指,從老人的肘彎縫隙偷看著少年,烏黑的雙眼雖然帶著孩童的好奇,卻同樣也有著一種不屬於他這年齡的恐懼和茫然。


    兩人的反應讓少年心下有些不是滋味,這是什麽樣的環境,才造就了老人和幼童這種如驚弓之鳥一般的惶恐卑微?


    他也隻能盡量和顏悅色地道:“老丈,我可不是什麽貴人,我姓花,自小在山上修行,此次下山遊曆,走得遠了些,迷了道路,不知道此地是何處所在?”


    他的態度也讓老人微鬆了口氣,沒了那麽惶恐,溫聲道:“原來如此,此處為遼國邊界之地,屬大同府地界。”


    遼國?大同府?


    花愷在心裏轉動著念頭,後者雖然有些陌生,但遼國卻是聽過的,如果是他所知的那個,那不是南唐就是北宋了?


    “老丈,聽您這口音,可不像遼人啊?”


    其實他哪知道遼人的口音什麽樣,隻是老人說話和他的也沒差多少,瞎蒙罷了。


    老人歎了口氣道:“唉,我看小公子也不是遼人,老漢也不怕跟你說,這地界雖是遼國,可又能有幾個契丹人?多是我大宋之民,隻是這大宋失了幽燕之地,我們這些漢人就是想迴也迴不去了。”


    北宋時期麽?


    花愷總算知道了自己來到了什麽地方,還好這世界背景依然是自己熟悉的。


    “老丈,我也是漢人,不知道若要去這宋國該怎麽走?離此地還有多遠?”


    老人目露憂心:“小公子,不是老漢多嘴,這宋遼邊境可是亂得很,你孤身一人,怕是走不遠啊,再說那大宋邊關,可不能隨意進出,況且此時宋遼兩國有些不和,就算你能走到,那些兵將怕是不會放你進去,過去也有不少漢人想要迴宋,卻是連關門都未進,便被人當作奸細一箭射死。”


    對他的好意,花愷隻能心領,也不必要和老人解釋太多,隻是微笑道:“老丈不必憂心,我也隻是問問罷了,我自小在山上長大,對這世道也不甚知曉,不過既然下山來了,自然想要多了解些,總不能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甚了了吧?”


    老人將信未信,隻是萍水相逢,他也不好說太多,話點到就是了,遲疑了下才道:“沿此路直去,至一三岔口處,再轉向東南去兩百餘裏,便是雁門山,那裏有座雁門關,過了此關,便是宋國代州地界了。”


    “多謝老丈,這裏有些銀錢,便算做在下的謝禮吧,告辭。”


    花愷掏出一小塊銀錠,塞到老人手中,就要上馬離去。


    “使不得使不得!”


    入手的沉重讓老人大驚失色,連忙拽住花愷,死活要把銀子還迴去。


    “舉手之勞,當不得小公子如此重謝,不是老漢不識好歹,實是老漢這山野之民,要這許多銀錢也無處用去,反會招來災禍,還請小公子收迴。”


    話說到這份上,花愷也隻能無奈收迴,這怎麽他遇上的竟是這樣的人?太純樸了些。


    那老人塞迴銀兩,又遲疑了下:“小公子,恕老漢冒昧,天色已晚,這方圓數百裏人煙稀少,荒郊野外,您孤身一人,實在危險得緊,怕是走不遠的,不如到我老漢那裏歇息一晚再上路吧?”


    花愷此時隻有一個念頭:這人真的是純樸到家了。


    他隻是微微考慮了一瞬,便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實在是他也累了。以他這身修為,身體倒沒這麽容易累,隻是自從來到這世界,騎在馬上跑了一天,眼中望見的,盡是這荒涼的大漠,一個人影都見不著,心累啊。


    見他答應,老人竟然笑得很欣慰,怕是很高興自己救下了一個不知道世間險惡的迷途少年。


    花愷牽著馬,與一老一幼同行,走不了幾步,就發現這小豆丁啜著小手,一直在盯著他的馬看,哈拉子都沾了一手。


    笑了笑,直接從老人手裏抱起小豆丁,擱到馬鞍上,逗得他驚唿了一聲,愣愣地坐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然後立馬用兩條小短手抱著馬脖子咯咯直笑。


    老人原先還怕他摔著,見走了一會兒,花愷一直扶著,小豆丁還穩穩坐在上麵,也不由放下心,也笑嗬嗬地看著小豆丁,眼中是化不開的慈愛。


    花愷對於這匹出自劍俠世界的浮雲馬很有信心,這馬速度雖算不上頂尖,卻勝在平穩,跑動之時不止像朵雲,人騎在上麵也像坐在雲上一般輕巧平穩。


    不是他買不起更好的馬,隻是劍俠世界的馬跟人一樣,有點變態,以他那乍學乍練的騎術跟本駕馭不了,隻能選擇這匹溫馴的……


    除此外,他手中隱含內力,此時就算有人伸手去推也推不動小豆丁。


    一路上,花愷也對老人有了些了解,知道老人姓祁,小豆丁是他孫子,住在離此不遠的一個叫祁家村的小村子,也是這方圓兩百裏地唯一的村落,隻有二十來戶人家,都姓祁。


    這個時代的確是北宋,皇帝叫趙恆,據他所知,曆史上的宋真宗就叫趙恆。


    不過這個北宋似乎與他所知的有些不一樣,不管是曆史還是野史傳說。


    因為他從祁老人嘴裏聽到了一個名字:楊業。


    之所以提到此人,是因為幾年前,此人就在雁門關大敗遼軍十餘萬大軍,威震契丹,讓契丹人聞風喪膽,聞之而色變,遼人皆稱:楊無敵!


    提到大宋、雁門關,祁老人就激動地說起。


    若說這名號還不夠出名,那麽,“楊家將”三個字,就真的是讓花愷如雷貫耳了。


    楊業,正是楊家將那位號稱金刀令公楊無敵的楊業。


    不過據花愷所知,楊業在宋太宗趙光義時就已經戰死,而且那一場威震契丹的雁門關之戰,也不是發生在真宗時期,而是太宗時。


    不用說,他又來到了一個被魔改得麵目全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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