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重複,話語淡然,沒有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絲絲執拗,如同以前的那個沉默埋首畫畫的小女孩。


    殷沫沫迅速地迴過神來,連忙點頭,“好,媽媽去給你拿畫具。”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間要畫畫,可是她肯畫畫,好過一直枯坐著。


    殷沫沫很快讓人把畫具帶來,都是蘇羽沫平時用慣了的,雖然她一年沒有拿畫筆了,可那些工具保存得相當好,一絲灰塵都不帶。


    蘇羽沫隨手挑了一隻鉛筆,另一手拿起畫板,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微微埋首,一手執筆,認真地畫了起來。


    殷沫沫在一旁看著她,試圖讓她多說幾句話,可無論她怎麽引、誘,蘇羽沫都沒有再開口。殷沫沫隻好閉了嘴,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畫畫。


    她的神情逐漸變得專注,黑黑的眸子染上些許的色彩,定定地看著畫板,執筆的手也隨意而自然。


    她畫的很隨意,仿佛隻是寥寥數筆,空白的畫紙上,就躍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輪廓。


    然後,她細細地描繪那個輪廓,每一個地方,都極其細致而認真,再來,她畫出了頭發,畫了半身,畫出了優美的脖頸,甚至畫出了衣服的點綴,畫得栩栩如生,幾乎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畫的人,是季絕。


    可………


    直到她畫完了,依舊沒有畫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畫裏的男人,沒有臉。臉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殷沫沫眼底止不住地滑過一絲驚訝,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羽沫把完成的畫紙抽走,再鋪上新的空白畫紙,然後……重複剛才的畫。


    仿佛不知疲倦一樣,空洞的重複,空洞地畫著,房間裏,慢慢地填滿了一張又一張的畫紙,每一張紙上,都有著一個男人的輪廓,那樣俊美的輪廓,卻唯獨缺少了臉………


    為什麽………會這樣?


    殷沫沫眼底的震驚不落,卻是越來越濃,又一張畫紙飄落,她不由地伸出手,在半空中截住了那張紙,拿到眼前。


    她明明畫的是季絕。


    可為什麽她不畫完,偏偏在臉部留下空白。


    為什麽是………沒有臉的男人?


    殷沫沫的心,一陣一陣地糾痛。或許,他們都估算錯了,小羽沫承受的痛,他們猜到的,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所以,他們無法解開她的心結。


    無法讓她,真正的開懷。


    那麽……這幅畫,會是她的心結所在麽?


    她還有希望,幫她的女兒,走出來嗎?


    殷沫沫渾身細微地顫抖了起來,雙手攥緊,手中的畫紙,在她的手中,皺成了一團。


    ——————


    時間一日一日地流逝,自那日起,蘇羽沫便不讓任何人來看她,整天把自己鎖在病房裏,每天不知疲倦地畫著。


    她的畫極其單調,清一色的素描,全部都是一個沒有臉的男人。


    隻是,她勾勒出來的輪廓,十分細致,細致的,仿佛那個男人,就在眼前……就在她的身邊。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的生命,也越來越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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