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說生命像水,有的人說生命像火,但水與火終究是不融的。


    年三十前一天的清晨,我將李筱艾送至艾康大樓門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趟交警支隊?或者我通知劉戀過來陪你一會兒?”


    李筱艾一直埋著頭兩根食指不自然的來迴相互摩擦著,忽的抬頭,“不用那麽麻煩,我先上去處理些事情,公司除了律師不還有保安呢,你先去忙。”


    雖看得出她在故作鎮定,但我還是不太放心,畢竟安保容不得半點疏忽,我掏出手機,“那就等劉戀過來吧。”


    “真不用,再說劉戀一個人就算出什麽事也不一定能幫上忙。”李筱艾對於沒生過或未遂的總有點心懷僥幸,她點了點自己的右手腕,“這不還有定位,有事我會唿叫你。”


    我環顧艾康園區的四周,並沒有那種特別的被凝視感,一切如常平靜,那魔方般的盒子樓更顯得寂靜。


    “好吧,我會盡快趕迴來,你一個人稍留點神。”


    李筱艾朝我頷,轉身獨自進了裏麵。我再次掃了眼周圍,然後看了眼手腕上的智能表定位,屬於她的綠點正在緩慢移動,而位置恰好就在那魔方盒子內。


    輾轉幾個街道在交警支隊的接待中心內,一名年輕的警官告訴我這起案件已經移交給了區分局刑警支隊,並告訴我如果能提供線索請及時去和分局刑警支隊聯係。我滿含疑問地詢問了些大致狀況,但這名年輕的交警所知也很有限。


    “據初步偵斷這起案件並不屬於交通肇事或者意外,所以我們沒有更多的信息能夠告知你,昨日提供線索的群眾也大多做了口供,當時監控攝像拍下的鏡頭已經提交給刑警支隊,所以你要是有更多的線索請到分局去匯報。”


    區警察分局的院門外絲毫沒有過年前的冷清,警察們似乎永遠不分節假日一直都在忙碌著,院裏院外,樓上樓下各種警示標語隨處可見,好像時刻提醒進出這兒的人們隻有這樣兢兢業業不知困倦的氣氛才能營造出安全的節日。我走進警察局內的辦公樓,在樓層位置的圖片前停下了腳步。


    “你找哪位?”一位身穿製服的女警官與我擦肩。


    “刑警隊是在這層樓麽?”我扭過頭問道。


    “報案嗎?請到進門處報案室,有人接待。”雖是女性她的聲音卻十分鏗鏘有力。


    “不是的,我是想提供線索以及諮詢一些狀況。”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提供線索?哪起案件?”


    我注意到她手中厚厚的文件袋和卷宗,“昨天午後在艾康集團外十字路口的那起黑色越野車。”


    “你在現場?還是目睹了什麽?”她似乎表現得很關心。


    “我沒看到生的經過,但我看到了結果,有些信息我想我有必要匯報,當然有些事情我也需要了解一點信息。”我坦誠說道。


    女警官的表情一開始有些狐疑,但很快轉變了神情,眼神拽著我朝二樓偏了下脖子,“跟我來吧。”


    二樓,女警官推開刑警隊辦公室的門,一股濃重的煙味混雜著辦公打印的油墨味撲鼻而來,而裏麵的視線簡直是煙霧繚繞,仿佛迴到了曾經的雨林,除了沒那麽潮濕。


    幾個警察聽到開門聲從注視的貼牆電視屏上撤迴目光。


    “鍾隊在裏屋?”女警官朝扭過頭的警察問了句。


    “開會呢。”警察用大拇指點點一旁的房門,扭過頭又重新注視著電視屏。


    “你稍等一下,我進去看看。”女警官用手扇了扇麵前的煙,徑直朝裏走了進去。


    而我的注意力也被那掛在牆上的碩大電視屏吸引了。


    電視屏上的視頻應該屬於手機拍攝,而且音質和畫麵都沒有經過剪輯和加工,手持手機的人是一名外國男子,從拿手機拍攝的動作和角度來看並不是一位攝影愛好者,頂多算是在偷拍。背景的街道和說話聲可以初步辨明不是在國內,具體在哪兒我不敢確定。畫麵中的主要場景是一片類似咖啡屋,甜品屋,還有禮品屋的建築群,低矮的白漆房整齊的錯落在一個麵海的斜坡上,時不時背景中還有海風的唿嘯聲,從房屋密度看像是一個稍大點的鎮子,很像是旅遊勝地。


    數個警察圍坐在電視屏前,並沒人搭理我這個不屬於他們之一的人。


    視頻的焦點從一段蔚藍色的海景開始,手持相機拍攝的男子似乎在感歎美好燦爛的假期和如畫般的美景。鏡頭隨意旋轉著,海風徐徐,陽光穿透白毯一般厚厚的層雲,光柱灑在湛藍的海上把整個白漆的小鎮映得剔透。談不上陰霾也談不上晴朗,仿若仙境。


    男子坐在陽傘下將鏡頭轉迴到街道上,梯階朝上,一個緩坡。忽然,三十米開外的咖啡屋門前闖進一個穿著長袍頭戴包巾,留著絡腮胡的中年人,一身中東打扮,手持著一把不大卻清晰可見的手槍。一陣騷動從不遠處傳來,路上行人紛紛退了開來,男子出驚唿拿起鏡頭也後退了一段距離,但攝像的焦距被拉近了。


    一陣小小的騷動漸漸演變成混亂,咖啡館裏傳出槍聲,一個受了驚嚇麵露恐慌的胖女人剛衝出咖啡館的玻璃門,隨即連中數槍倒在了血泊中,血從緩坡一點點流了下來,像一條鮮紅的小河。街道上的人群更加驚恐,不遠處的石階下三名持槍的警察聞聲迅趕了上來。


    現場像是被初步控製了,一名持槍歹徒與三名警察對峙著,咖啡館內的一切卻看不清生了什麽。攝像頭的畫麵不再那麽顫抖,周圍的遊客也恢複了些冷靜。咖啡館外的警察像是在用對講機匯報狀況,而裏麵持槍的歹徒似乎沒什麽耐心等他們支援到來。


    三聲槍響,咖啡館的櫥窗玻璃應聲而碎,持對講機的警察中槍倒地,身子重重的摔在石板路上,血流不止。另兩個驚慌的警察後退了數米卻找不到什麽遮掩的掩體。持槍歹徒挾持了一名金碧眼的女子從櫥窗中跨出來,圍觀的人群再次騷亂起來,不停後退。


    電視屏上的一幕幕就像是國外警匪電影大片,隻是這部電影裏很難分清誰是主角。劫持人質的歹徒並非兇神惡煞叫嚷著,警察和周圍圍觀的遊客陷入了混亂。


    歹徒挾持著人質跨過那名中槍警察的身體,順勢彎腰取走了腰間的手銬,然後朝石階往上,漸漸後退著。兩名警察用槍指著他們可也不敢妄動,蹲在原地看著一切就這樣生。


    鏡頭的焦點一直對著劫匪,眼瞧他們就快接近一輛青色的轎車,整個用手機拍攝的過程中所有人似乎都在驚唿,遊客和半蹲的警察神經緊繃,劫匪那充滿火藥的脾氣濃重而強烈。


    但一切混亂中卻夾雜著絲絲古怪,若沒有細細觀察那混亂的鏡頭很難現整個鏡頭中那個違和感來自哪裏。


    金碧眼衣著連衣裙旅行鞋的被劫持女子,一個看上去靚麗高挑的女遊客,被一個強壯的男子挾持著,上了膛的手槍抵在她太陽穴的位置,隻要劫匪輕輕扣動扳機絕無可能生還。她麵前的兩具剛才斃命的屍體足以震懾當場的所有人,包括仍持槍的警察。然而就在這樣足以讓任何人慌亂的場景,那個女子眼中竟沒流露出任何緊張,更沒一絲驚恐。


    真是個不稱職的演員,如果這隻是一部電影作品的話。


    歹徒靠近位於左側的副駕駛座,拉開車門將被劫持女子塞進了車,用手銬將其左手和車內的左側把手拷在一起。從車的後方繞到右側駕駛座的位置,兩名隔著二十多米戰戰兢兢地警察終於鼓足勇氣躬身到倒地警察的身邊拿下了警用對講機請求支援。


    同一時間,歹徒上了車,眼看一切即將以一次成功的襲警劫持而收尾。


    還沒來得及關上車門,遠處車窗內的歹徒正在翻找車鑰匙的過程中終於放鬆了一旁被劫女子的監視,原本持槍的右手為了能摸到鑰匙或者鑰匙孔而將手槍遞給了自己的左手,而那冷靜異常的金女子僅用了一個瞬間的動作就將目光沒在自己身上的歹徒的手槍握在了自己的右手。


    沒有半秒的停頓,金女子朝那歹徒頭部開了兩槍。


    現場再次響起陣陣驚唿,來不及反應,那名持槍歹徒已經側著身子無力的摔出車門,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一切塵埃落定,兩名僥幸喘過了一口氣的警察圍了上來,那名金女子將槍口還在冒煙的手槍放在了車窗前的擋板上,並舉起了雙手,笑著以示一切都過去了。


    持手機拍攝的男子也出一聲深深的歎息,鬆了口氣,周圍遊客的腳步開始變得遊移,緊繃的人群像是終於鬆了綁。手機鏡頭沒再聚焦在那邊青色轎車上,一直舉著手機的男人似乎正準備關掉攝像,就在關屏的瞬間,屏幕背景又響起了連續的槍聲。


    “剛才這段視頻是一個遊客到社交網站上的,所以我們才能看到事情的經過。之後的幾組照片是當地警方到達現場後拍攝的,與攝像進行對比,我們也可以推測這段沒有鏡頭的間隔生了什麽。”一個身穿警服的老警察轉過身對著圍觀的年輕警察們。


    之後幻燈片式的照片上顯示之前僥幸喘了口氣的兩名警察並沒能幸免,而是倒在了那輛青色轎車旁,被擊中的都是頭部,更準確的講是正中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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