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八卦陣想必是幹爺爺和念兒的母親布下的法陣,看來他們真的成功阻擋了旋龜的步伐,可是他們人又去了哪裏?


    念兒一步不停在前麵帶路,朝著更高處奔走,我們看到在念兒的前方,有一處突出的山崖,上麵隱隱約約有一些火光。


    地麵時不時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卻是那旋龜正在用蠻力破陣,這樣的震動讓我的心髒起伏不定,沒有人維持法陣,誰都不知道旋龜什麽時候能夠突破,屆時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它了。雨水瘋狂地衝刷著山脊,夾帶著無數泥沙流淌而下,上山的路無比難行。


    如此緊趕慢趕,我們終於來到了山崖上的平台附近。


    一眼望去,隻見上麵放置著四個籠子,而那籠子之中,關著四個人。


    我定睛一看,大驚失色,師父、師兄、幹爺爺還有念兒的母親全部都在,他們所有人被鐵鏈鎖著四肢,呈大字型捆綁在鐵籠之中。


    周圍卻沒有一個人。


    曆經千辛萬苦,卻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看到師父,我頓時心中疼痛不已,站起來想要大喊,卻一下子被徐道長捂住了嘴巴,強行被他壓下去,在草叢中隱蔽起來。


    而小狐狸發現我們不動了,也立即停下腳步,迴到了我的跟前,帶著哀求的眼神望著我,我知道它想要讓我去久他們,我又何嚐不想呢!


    師父、師兄、幹爺爺哪一個不是我至親之人,念兒的母親更是師叔祖的愛人,他們落難,我哪怕舍棄我這條小命也會盡全力把他們救出來。


    然而徐道長按的那一下讓我瞬間清醒過來,感覺到了那邊可能危機四伏,莽撞就是羊入虎口,隻會讓事態變得更壞,於是立即選擇蹲伏在草叢之中一動不動,靜靜觀察著那邊的動靜。


    在劉局帶著人迴援之前,唯一的希望就隻有我們三個人了,我不知道白棱和黃老漢的情況如何,可能在原地等待著我們,也可能正在想辦法尋找援助。


    現在整座山都在邪教的掌控之中,身處其間並不是長久之計,其實我們將師姐他們留在原地,也是在是沒有辦法了。


    過了大約五分鍾,那邊忽然有了動靜,隻見楚燕璿的父親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緩緩地走向師父所在的籠子,這個人全身披著一件黑色鬥篷,手上也帶著手套,顯得無比神秘。


    但是我可以完全肯定,他就是石塔山上出現在遠處的那個人。


    此時我們距離那邊不過五十米,看的清清楚楚,這個人哪怕坐在輪椅上,都駝著背,顯得無比病態和滄桑。


    但是從楚燕璿父親對於他的態度來看,恐怕這個人,正是萬法教的教主,那個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人,盡管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是我卻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之感,從這個人體內散發出來。


    不是威懾,也不是心悸,更不是強大,就是純粹的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壓抑,仿佛一隻被鐵鏈鎖住而動彈不得的雄獅,有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在他體內醞釀。


    鐵籠中的師父慢慢抬起了頭,在看到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的那一刻,師父的眼睛瞪得滾圓,猶如看到了無比恐怖的場景,這樣的表情我從未在師父的臉上看到過,他給我的印象從來都是穩重、內斂、嚴肅的,但是現在的師父,在我看來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這個人到底是誰?竟然會讓師父都如此作態。


    輪椅上的人緩慢地抬起手,在空中掐了一個指訣,隻見漫天瓢潑大雨驟然停下,化作淅淅瀝瀝的小雨。


    緊接著一個沙啞的聲音驟然在空中炸響。


    “師父!好久不見了!你可還記得我?”


    師父!?


    當聽到空中那一聲突如其來的炸響,我整個人都蒙了。


    難道這人是師父的徒弟?為什麽師父從來沒有跟我們提起過?而且這個人竟然是萬法教口中的教主!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成為師父的徒弟?


    我對於師父的品行以及心性還是相當自信的,師姐、師兄都是人品很好的人,特別是師兄,他本是孤兒,是師父一手撫養長大的,但是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孤兒的那種生冷和悲觀。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師父授下竟然會出來這般罪惡滔天之人,倘若弟子眾多,那麽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出個一兩個離經叛道之人也能夠理解,然而師父與我們提起的從來就隻要我們幾個弟子,從未有其他弟子出現,可見師父的弟子屈指可數,那麽這個人為什麽會喊出那一聲師父!


    所以當一開始聽聞,我絕對不敢相信。


    不僅僅是我,就連在師父旁邊的師兄都是一臉的目瞪口呆,恐怕就連從小生活在師父身邊的他都不知道師父還有這樣一個弟子。


    可是師父,為什麽你會擺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徐道長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即低聲呢喃了一句:“意念傳音!”


    徐道長這一聲雖然輕微,然而楚燕璿父親卻猛地轉過頭來


    ,一雙帶著精光的明目直勾勾地注視著我們這邊。


    隻見輪椅中的男子揮了揮手,楚燕璿父親雙腳一蹬突然朝我們這邊衝了過來。


    我們幾人大驚失色,盡管之前他沒有對我們下手,那是因為我們尚且沒有對他造成威脅,然而此刻我們的存在不僅在偷聽他們的對話,而且顯然有打算救人,他又怎麽會輕易放過我們!


    果不其然,他衝來的方向正是我們所在的草叢,眼看著他即將衝到跟前,徐道長和眉毛飄逸的道士也同樣蓄勢待發,準備迎敵。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我們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隻見楚燕璿的父親到了我們跟前也沒有停步,而是直接從我們頭頂一躍而過,還一腳踩在了眉毛飄逸的道士腦門上,徑直衝向了我們身後的一片草叢之中。


    隻聽見短暫的拳腳相交之聲,不到五秒,一個軟趴趴的人就被楚燕璿父親揪著扔到了平台之上。


    定睛一看,這個人還身著中山裝,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是宗事局的探子!


    那輪椅上的人看都不看一眼,隻是揮了揮手。


    楚燕璿的父親雙手抓住探子的腦袋,用力一扭,隻聽見清脆的哢嚓一聲,這位宗事局的探子眨眼間一命嗚唿。


    好果決狠辣的手段,完全不留半點活路!


    更讓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楚燕璿的父親始終對我們視而不見?


    我們沒有隱身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


    處理完這邊的突發情況之後,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


    師父驚訝的瞪著雙眼問道:“你,怎麽可能……”


    “哼哼,想不到吧,師父,我竟然還活著?”輕蔑而悲憤的聲音在空中迴蕩。


    “你明明已經被我……”師父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他,好似驚訝到了極點,然而在他眼中卻透露著一絲眷戀和悔恨,看得出來師父對這個人還是有著深厚的感情,然而這個黑衣人雖然滿口叫著“師父”,但是言語之間卻絲毫沒有舊情,隻有冷冷的冰寒和敵意。


    但是從師父的反應來看,這個人或許曾經的確是師父的徒弟,但是因為某種原因,被師父逐出師門或是遭遇了更殘忍的懲罰。


    “是呀,我這個不孝棄徒,明明被你扔下地獄炎火之中,早該灰飛煙滅,不過我還是僥幸活了下來,變成如今這一副鬼樣!”言語之中,那無比深切的怨念在空中迴蕩。


    投入地獄炎火?我曾經聽師兄提起過,這貌似是師門處罰作惡弟子的一大極刑,一入地獄炎火便是灰飛煙滅,魂魄湮滅,連轉世輪迴的機會都沒有。我甚至一度懷疑師門是否會有人犯下要以此來作為懲罰的罪惡,然而在我眼前這個黑衣人,他竟然就是,而且還從中活了下來。


    這個人到底犯了什麽天理難容的大錯?又是怎麽活下來的?而他所說的虛空地獄又是什麽地方?


    無數疑問在我腦海中交織。


    然而自始至終讓我驚歎莫名的,還是這個人那難以置信的遭遇。


    “自從察覺到萬法教再次浮出水麵,清風門、鬼影門、化龍門聚首,《百年浩劫錄》缺頁,我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師父屢次提醒,我都以為不可能,本以為萬法教有新的教主上位,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真的是你!”師父嘴唇在顫抖,看得出來,他對於眼前這個弟子,夾雜著無比糾結的情感,愛恨交織。或許,他曾經是師父授下最引以為豪的弟子。


    “哈!那個老不死,恐怕他也不知道我還活著吧!當初若不是他,我早就得到地脈之力,成就果位,哪會落得如今的下場?哼哼,真是遺憾啊……雖然我如今這幅鬼樣皆是拜你們所賜,但是,孫檉我告訴你!我吳哲還活著!而且不但我迴來了!他也迴來了!”黑衣人瘋狂地嘶吼著,發泄著內心深深的怨念與仇恨,仿佛要把時間一切生吞一般。


    我感覺到這個人已經被心魔徹底吞噬了。


    被推入炎火,卻不得死,受盡生不如死的苦難折磨,這樣的經曆足以讓一個人的仇恨吞噬他的良心,徹底充斥他的全身。


    但是吳哲口中的“他”又是誰?


    “你說什麽!?”師父頓時大驚失色。


    師父一向麵色嚴肅沉穩,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此刻師父就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靂,我甚至發現他的手都猛然一戰,顯然是被驚到了。


    “孫檉,其實你和那個老不死的早就知道我身體之中隱藏的秘密了吧?秦冕!如果沒有他,那老不死的大師兄,我也不可能在地獄炎火中活下來!”吳哲那猖獗狂妄的聲音在空中炸響。


    我頓時渾身一震,一股驚愕惱怒的情緒陡然從心底升騰而起,大腦仿佛被猛地敲擊。


    秦冕?秦冕!為什麽這個名字聽起來似曾相識?為什麽會這麽熟悉?


    我感覺在那一瞬間來自內心深處一股焦急憤恨的意念陡然衝上腦袋。


    我渾身一震,雙腿頓時一軟,差一點跌


    倒在地。


    然而很快這股意念,猶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我意識到這是來自師叔祖的意識,這個名字,引起了他劇烈的情緒波動,自然而然,影響到了我。


    難道說,師叔祖與秦冕有著某種深仇大恨!


    不對不對,從關係上來看,秦冕是師祖的大師兄,那麽同樣也是師叔祖的大師兄!


    師門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兩位師叔祖各自轉世,這其中難道是巧合嗎?


    然而當師父聽到秦冕這個名字之後,原本還大驚失色的臉龐頓時便冷了下來,這種冷,猶如天寒地凍,冷得讓人驚駭,冷得讓人畏懼,這種冷,是一種斷然的決絕!


    顯然他非常清楚秦冕這個人。


    我知道師父心中的那一線溫存和期望在那一刻已經徹底消散。


    秦冕這個人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我不得而知,但是他絕對讓師父有一種殺之而後快的情感。


    我從未見過師父對誰產生過如此濃烈的殺意,我甚至在那一刻,對他產生了一絲畏懼。


    吳哲接著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的我,雖然沒能得到他的全部記憶,但是卻擁有著他的能力和天賦,要不是這具身子束縛,我一定會變得無比強大,就算是那老不死的洛天衡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他洛天衡眼看著我和孫天鬥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卻坐收漁翁之利,理所當然地坐上了古術一脈掌教真人的位子,擁有從地脈之中汲取力量的機會,以大大提升修為!你以為他沒有私心嗎!他遠比你想得陰險狡詐,我們師兄弟五人,他是最沒有天賦的,最不受師父青睞的,憑什麽他最後是做到最高位置的那個人!”


    吳哲說道後來時,那語氣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他口中的我也已經不在是指他自己,而是藏在他體內的秦冕了!


    聽完他的話,師父卻發出了一聲輕蔑的笑聲,道:“哼哼,你已經開始被他的意誌侵蝕,他的恨,他的不甘,全部都變成了你的,總有一天你不再是吳哲,而會變成秦冕,真正的秦冕!而你自己卻全然不知,可悲,可憐!”


    這個師門棄徒一聲仰天長嘯:“哈哈,你錯了,我是吳哲,也是秦冕!吳哲就是秦冕!秦冕就是吳哲!”


    師父依然保持著冷冷的笑容,道:“師父當年早就提醒過我你是個變數,而我卻不以為意,覺得你有可造之材,執意收你為徒,錘煉你的心智,沒想到你最終還是逃不出命運的擺弄,變成了現在這個人模鬼樣。吳哲啊吳哲,你到底是那個勤奮單純、天賦異稟的孩子?還是那個執著偏激、貪圖權力的秦冕!不,那個吳哲早就不在了。”


    “你給我閉嘴!”吳哲似乎被師父的話語激到,用顫抖的手指著師父,憤怒地吼叫道,甚至想要站起來,楚燕璿的父親及時上前阻攔,讓他恢複了幾許冷靜。


    這一刻,念兒的母親也變得無比激動起來,死死盯著坐在輪椅上的吳哲,咬牙切齒地說道:“是你!當年天告訴我他要迴師門阻止你作惡,從此就再也沒有迴來,最後我得到的隻有他的死訊!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害得念兒出生之後就沒見過他的父親!害得我們母子倆孤苦伶仃相依為命六十餘載!”


    她變得無比激動,不斷在牢籠之中掙紮著,巨大的力量搖得整個籠子左右搖晃,然而緊接著那鐵籠之上就傳來一股青色的疾電,瞬間沿著鐵鏈擊中了她的身軀,霎時間她發出了一聲刺破長空的尖叫,渾身軟綿綿地垂落下來,甚至周身冒起了一股股青煙。


    看到這一幕的念兒渾身都在顫抖,我緊緊抱住了它,免得它失去理性衝將上去。


    在恢複冷靜之後的吳哲轉頭看向了念兒的母親,慢悠悠地說道:“看在死去的孫天份上,我喊你一聲弟妹,你不應該恨我,應該恨得人是洛天衡,他設計讓我和孫天鬥得兩敗俱傷,魂歸冥府,自己卻坐上了掌教真人的寶座,真正得利的人是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他洛天衡,是地仙果位了吧!


    你想想,我、孫天相繼被逐出師門,是為什麽?因為我貪圖權勢?因為你們人妖相戀?不是的,這樣的小錯怎麽可能被逐出師門,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作祟。我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召集人手攻打師門,卻沒想到他誆騙孫天,讓他冒死迴師門與我對抗,這才是導致孫天死亡的真正原因,如果他不迴去,你們大可享受天倫之樂,一生相伴!”


    “你說什麽!你在撒謊!”師父聽到這一席話後,眉毛皺成了川字。


    而念兒母親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


    看得出來他們倆所知的事情都是片麵的,吳哲說出來的一番話,顯然觸及到了他們不了解的層麵。


    吳哲轉向了師父,冷冷地笑著,道:“怎麽,師父你連這些都不知道?看來那老不死的瞞著太多的事情啊!他是不是連東海大戰的前因後果都沒有告訴你?”


    在那一刻,整個石台頓時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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