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黎墨扶著顫顫巍巍的孔岺走了出來,在他身後,還跟著四個小孩和兩個年輕女子,其中一個女子一絲不掛,身上隻披著一件外套,渾身瑟瑟發抖,眼神多有恍惚迷離,不堪入目,想來應該是先前遭受侵害的女子了,師姐從她的納須囊中,翻出來一套衣服,讓那女子穿上。


    好在這些人並沒有受傷,行動還算自如。


    於是我扶著師姐和一眾人一起爬出了坑道,抬眼一看,才發現四周竟然是一個廢棄的地下商場,而我們所在的地下車庫,乃是底下二層,所以下麵的動靜根本不為人所知,也為這幫人販子提供了一個不錯的隱蔽地點。


    此時把頭被埋,三個大漢重傷,藍葉婆婆身死,那群人販子早已沒了主心骨,樹倒猢猻散,哪還見得著人影。


    所以我們從地下商場一路出去,便再沒有阻撓。


    出了地下商場,隻見天色暗沉,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在夜色下掙紮著散發出最後的光芒。


    而我們眼前,卻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雜草叢生,遠遠望去,倒能瞧見那街道依稀輪廓和燈光,夜色朦朧,華燈初上。


    這個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問了黎墨,他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黎墨輕輕鬆鬆架著腿腳發軟的孔岺,將目光落在我肩上的小狐狸,說道:“或許你該問問你這隻小狐妖,我瞧見這家夥從你們的房中竄出來,徑直奔向了外邊,心覺奇怪,就跟了上去,一路來到了這個廢棄的地下商場,它一溜煙不見了蹤影,我發現這幫人有黑幫性質後,則直接一路打了進去。”


    黎墨說得一臉坦然,卻是他這一身本事,給了他絕對的自信。


    我摸了摸肩上小狐狸的下巴,它舒服地眯著眼睛。我心裏卻不禁有些詫異,它又是怎麽感覺到我出了事,又是怎麽找到我的之所在呢?


    事實上,沒有小狐狸如此讓人想不透的察覺,我們此時,或許還在那地下關著,而師姐更……


    師姐說道:“雲翼的這隻小狐狸,我一見麵就覺得頗具靈性,與眾不同,不過實在想不通,它是怎麽與雲翼如此親昵的。”


    “大概是我救過它吧……”我猜測道。


    黎墨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說道:“據我所知,尋常狐妖不喜人氣,哪怕與人幾多瓜葛,也多有芥蒂和戒心,哪像這狐妖,對你徹底放下隔閡不說,還完全不懼生人,實在叫人匪夷所思。”


    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小狐狸,而它卻不以為然,十分愜意地趴在我的肩上,偶爾動一動耳朵,似在傾聽。估摸著也隻有它知道其中緣由。


    我們重新迴到了大街上,本來白天街上就人煙稀少,此刻入了夜,更加杳無人煙,大部分店家都關了門,隻有幾家餐館,還在營業。


    所以我們這一大群人出現在街上,根本沒有人瞧見。


    孔岺在經曆了輪番算計後,心中自然有所計較,這時突然說道:“我在牢裏聽說這幫人是青山茶幫,倒是讓我想起來,這條街是一個叫做吳下集團承建的,這個集團的老總叫做張青山,曾經與我打過交道,後來因為漁船碼頭日漸火爆,影響了他這條街的生意,他還特地找我談過,說想高價買下漁船碼頭,我沒同意,也就作罷了。而傳聞青山茶幫有一個大當家,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主要坐下五個把頭在外麵混,而這個大當家好像也姓張,現在想想,這個張青山,說不定與青山茶幫有很大聯係。”


    說著說著,孔岺忽然兩眼一紅卻是有怒色躍動,道:“搞不好謀害嫣嫣的,就是他!”


    “他們要想害你,估計也不會把你留到現在吧?”師姐反問了一句,如同一盆冷水潑在了孔岺的怒火上。


    想來也對,青山茶幫的人如果真的打算害死孔岺,那他被抓毫無疑問就是最好的下手機會,又怎麽會一直留著他,而且他們還盤算著,從孔岺手中奪過漁船碼頭。


    說到底,正如孔岺起初所言,這些人與他隻不過是生意上的競爭關係,不至結下深仇大恨。


    師姐的提醒也讓孔岺瞬間明白過來,嘀嘀咕咕道:“那害我的人到底是誰?”


    說實話,到現在為止,關於木雕,我們也沒有半分頭緒,就算是綁架我們的青山茶幫,貌似也搭不上關係。


    來到那茶館門前,我們試圖尋找師父以及茶館老板的蹤影,發現茶館早已關了門,不見人影。師姐和孔岺同時說道他們就是從那儲藏室裏掉下去的,和我的情況一模一樣,一想到這個還有淚心托帕石落入茶館老板手中,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踢了一腳茶館的鐵柵欄。


    我們在地下車庫關了得有小半天,就算師父發現我不見了,找了那麽久,也肯定不知道去了何處。而且我們還帶著六個普通人,實在不適合在大街上亂晃。


    所以我們商量了一番,決定讓黎墨先帶著其他人會孔宅去,並通知警方接手此事,而我則留下來打聽那老板的去向,順便找尋師父和師兄的下落。


    對於找尋師父師兄,師姐說她有辦法,說罷她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背對著六個普通人,從納須囊中摸出來兩隻半個手掌大小、折疊地十分精巧的紙燕來,在上麵寫了一個歸字,然後又拿出來兩盒細碎的頭發,各拿了一撮塞進紙燕的夾縫中,隨後她念念有詞道:“北鬥相星,萬代不移,日月輪替,清風乘行,許此燕飛,追往長心。”


    隻見地上的兩隻紙燕仿佛活過來一般,忽然撲閃撲閃翅膀,乘風而起,徑直朝遠處飛去。


    我瞧得目瞪口呆,師門竟然還有此等手段!奇了!


    師姐見我們幾人驚歎不已,微微一笑,如桃花綻放,道:“這是紙燕追人術,附一脈的手段,主要用來尋人和傳遞信息的,本身折疊紙燕就需要特殊手段,並附上符陣,隻要帶上帶有所尋之人氣息的物品,比如須發、血跡、汗液、唾沫之類,就可以追尋而去。製作倒也不困難,不過易受天氣限製,下雨下雪都容易受損而失敗。”


    做完這些,師姐便由黎墨帶著迴孔宅修養。


    而我則留下來想辦法打聽這茶館老板的消息,因為這個茶館老板我們接觸過,不像修行之人,而且我主要還是探聽消息,並不打算單槍匹馬去奪迴,所以不會有太大危險。


    臨走前,師姐叮囑我務必小心,而黎墨也告訴我安頓好這些人後,也會想辦法了解一下銷贓的黑市,因為說不定他們轉手就將我的托帕石給賣了,一旦流入黑市,幾番經手,要想再找尋,恐怕就更難了。


    我忽然想到了還在池塘子裏的木雕,於是把黎墨拉到了一邊,對他小聲說道:“黎供奉,這段時間被汙染的池塘還需要盯緊了,我感覺那幫人會找機會將那木雕帶走。”


    黎墨點頭表示他知曉這件事,他出來之後就一直由幹爺爺玉柳真人負責照看,此外幹爺爺正在利用他圈子裏的關係,查詢那木雕的來曆。


    畢竟道門詛祝所能夠指代的範圍,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正統道家遍布全國各地,道術也隨之廣為流傳,但凡有所接觸和學習道術的人,都有可能接觸到道門的詛祝。不過所有道門對於詛祝曆來保持學而不用、嚴規限製的態度,對於擅自使用詛祝的弟子也有十分嚴厲的懲處,所以道家弟子基本上不會輕易使用詛祝。黎墨告訴我根據幹爺爺推測,有可能是道家棄徒所為,這樣子範圍就縮小了很多,他通過打聽說不定會有所收獲。


    望著一行人離去,我心中感覺整個事件似乎變得複雜起來。


    於是我讓小狐狸躲進了布包中,轉身進了茶館對麵一家正準備收工的小飯館。


    那飯館老板是個瘦削的男子,瞧見有客人進來,便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迎上來,問我需要點什麽。


    我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是來吃飯的,我來打聽一下,對麵茶館老板的事情。”


    瘦削老板一聽,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說道:“您要是不吃飯的話,咱們店要關門了,有什麽事再說吧。”


    我癟了癟嘴,知道這些個生意人,鬼精鬼精的,沒錢不辦事,我摸了摸口袋,裏麵有些積蓄,那是之前狼妖事件有關部門發給我的補貼,數額還不小,大部分被我存家裏了,隻帶了兩百。不過吃頓飯應該夠了。


    於是我做了下來,說道:“那我點兩個菜,正好餓了!”


    那老板帶著狐疑的眼光瞧我,顯然覺著我年紀小,不一定有錢,萬一吃完了賴賬,那可就倒了黴。


    我見他一個勁打量我,一愣,從兜裏掏出一張老人頭拍在桌上,加重語氣說道:“點菜!”


    那一瞬間,我心中卻升騰起一股子豪氣來,嗬,這感覺,真棒!


    老板瞧見真金白銀,眼睛一亮,這才急急忙忙拿了菜單給我。


    我按照自己的口味點了一個糖醋排骨和洋蔥炒雞蛋,然後就等著老板上菜。


    而我的目光則始終望著對麵的茶館。


    忽然之間,我看到黑暗中隱約有幾個人快步經過,灰暗的燈光映照下,其中一個人的身影,竟然與楚燕璿有點像。這幾個人徑直鑽進了林子,消失不見了。


    我有些奇怪,那楚燕璿不是走了麽,怎麽又迴來了。


    不過我並沒有帶著好奇心去看一眼,畢竟對方身份神秘,楚燕璿又是個出手狠辣的家夥,更不要說和她同行的人了,萬一翻臉不認人,豈不是自討苦吃。


    過了大約十分鍾,老板做好了菜端了上來,還將飯也給我盛好,倒也頗為周到。


    我確實有些餓了,也不客氣,大口吃著。


    那老板則找了個位子坐著,靜靜等待。


    我於是轉過頭,朝那老板招了招手,讓他坐到我麵前的座位上。


    看那電飯煲裏的米飯還有大半,估計他今天的生意不怎麽樣,所以對我這個難得的主客倒也比較客氣。


    他顯然還記得我一開始所問,坐下之後,問道:“那個小朋……小兄弟,看你模樣年紀不大,做派倒蠻成熟的,不知道你幾歲了?”


    估計我說我十二歲肯定要被笑話,於是說道:“我……十五了!”


    “哎喲,那你長得可真顯小,這個子一看,像小學生。”老板笑嘻嘻地說道。


    我臉色一沉,抬頭瞪著他,我畢竟見過血拿過刀,所以眼神中自帶著一股子銳氣,他被我瞧得心慌,急忙打圓場道:“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長得年輕!少年老成!”


    我也不想跟他扯嘴皮子,臉色緩和些,接著問道:“我說老板,對麵茶館那老板你認識嗎?”


    瘦削老板湊近了來,壓低聲音說道:“小兄弟,你打聽那茶館的董老板做什麽。”


    我故意裝作不是很在意的模樣,一邊吃菜一邊說道:“也沒什麽,聽說他的茶不錯,想找他買一點孝敬長輩。”


    瘦削老板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說道:“小兄弟,我看你不像是正經買茶的客戶,也不管你要幹什麽,聽老哥一句勸,不要和他打交道。”


    我皺了下眉頭,反問道:“怎麽講?”


    瘦削老板歎了口氣,似乎覺得我比較執拗,不太聽勸,於是接著說道:“他呀,是黑道上的人,別看人笑起來挺和善的,隻要不順心,分分鍾找人弄你!我見過兩次了,去他那兒找茬的,最後被六七個大漢給丟出來的。別人不知道,我在這條街做了七八年生意了,就這個董老板,最不好惹!”


    我瞧他說得時候情不自禁露出畏懼的神色,不禁笑了,說道:“老板你別多想,我真是找他買茶葉的,還挺急的,所以我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他今天什麽時候關的店?關店之後在哪兒可以找到他?我好直接找過去問問。”


    老板瞧我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頓時就犯了迷糊,猜不透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臉難受地撓著頭,想了許久,才說道:“我記得他是兩三點關的門,平時也是這個點,他關店之後都會去前麵望湖酒店的洗浴中心,一直到半夜才走,我和這條街上幾個老板每次都能在那兒見到他。不過這洗浴中心……嘿嘿,有點不好說,反正是玩兒的地方,你小孩子去不太合適。”


    聽到他這麽一說,我一下子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說這個董老板並不知道我們逃了出來,但也不排除逃走的手下通知到他。不過一個人長年累月去一個地方,就會習慣成自然,就和吸煙一樣,要是某一天不去,就會渾身難受。所以我可以篤定那老家夥此刻一定在,既然如此,我或許可以去會會他。


    洗浴中心人來人往,我想他也不敢把我怎麽樣,再說了,我還有小狐狸在身邊,隻要沒有修行者,足夠應付了。


    想到這兒,我不假思索地將老人頭遞給老板,說道:“結賬吧!菜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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