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英自從下樓吃過酒席,一直對李懷玉念念不忘。晚上,她對他的思念已至不言自溢的境界。她自我分析了一番,發現自己對李懷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至於是什麽感覺,她尚未明了。


    襲月察覺小姐心事重重,心神不寧,甚是不解,隨口問道:“小姐,您身體不舒服嗎?為啥心慌意亂,茶飯不思?”


    張美英笑而不答,問道:“襲月,你說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鍾情嗎?”


    襲月摸了下張美英的額頭,問:“小姐,你並未發燒啊,怎麽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張美英道:“並非我胡言亂語,隻是……我不明白愛上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襲月嬌笑道:“哈哈……感情是我家姑娘有意中人了。”她快拍幾下手掌,一對眸子靈活轉動,問:“快說快說,您相中了誰家的公子?”


    張美英抿嘴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次日,張忠外出談生意,留張管家在府中助二太太料理家務。


    雅仙閣裏,張美英一日未見李懷玉,心裏甚是不安。思前想後,她決定前往臨香閣拜訪一迴李公子,開口問:“襲月,現在是什麽時辰?”


    襲月道:“剛過午時,初交未時。”


    張美英蹙眉道:“我想去臨香閣與弟弟一聚,你前邊帶路。”


    襲月不敢怠慢,忙忙前方領路。二人下了繡樓,穿過前院,進入西跨院。西院兒裏十分幽靜,隻有些悅耳的鳥鳴聲,是讀書的最佳環境。張美英徐步前行,耳邊隱約傳來朗朗讀書聲。她走上閣樓,來到窗外,用手指在窗紙上捅開個小孔,向裏望去。隻見李懷玉伏在書案前搖頭讀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張美英隨襲月緩緩進入房間。


    “參見小姐。”劉福殷勤相迎。


    李懷玉見張美英前來造訪,放下經書,跪倒道:“姐姐在上,小弟叩頭見禮。”


    張美英扶起李生,道:“你我姐弟相稱,無須行此大禮。”


    襲月為了便於小姐與公子談話,給劉福使了個眼色,二人在門外候命。


    張李二人雙雙落坐。


    張美英問道:“不知弟弟家裏發生了甚麽大事,竟會落得如此地步?”


    李懷玉很是傷感,道:“此事說來話長,待小弟細表。”她將父親葬身火海,自己吳府投親遇害,吳家姐妹出手相救,長兄惹官司,自己乞討度日之事一五一十向張美英細述一番。


    張美英聽完,倍感同情,歎息道:“不想賢弟吃了這麽多苦,真是難為你了。”


    李懷玉談談一笑:“姐姐哪裏話,這小小挫折,何足道哉?古人雲:‘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禍福乃天理循環之事,我早已看穿了人世間的許多不如意。”他終於歎了口氣,續道:“隻是不知我那年邁老母和長兄如今身在何方,是否安好……”


    “賢弟無須掛念親人,想必吉人自有天相。”張美英品了口茶水,道:“賢弟剛才說的吳鳳英,想必是個才貌雙全的奇女子吧?”


    李懷玉道:“我那鳳英妹妹不但才貌雙全,而且品德超群,義薄雲天。她是我此生最為敬重,最為思念的人。”


    張美英心說:“哼!鳳英妹妹長,鳳英妹妹短,幹嗎叫的那麽親?難道你心裏隻有一個吳鳳英嗎?”嘴上道:“聽賢弟把那吳家妹子誇的天花亂墜,完美無缺,有機會我一定要會會她。”


    日落西方,夜幕降臨。


    襲月入閣催道:“小姐,天色已晚,咱們該迴去了。”


    張美英很是不舍離去,然而出於禮教束縛,隻能強迫自己離開臨香閣。


    張美英返迴繡樓,心花怒放,意亂情迷,坐立不安。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對李懷玉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是愛上了他。她按耐不住自己對他的思念,打開書案上的一把折扇,提筆在扇麵上打個三字標題一一《思君賦》,隨後寫道:


    明月當空照九州,


    碧池正中鑒姻緣。


    牡丹思君欲斷魂,


    敢問紅蓮幾多情?


    寫完此詩,張小姐合上折扇,上塌就寢。


    次日,用過早膳,張美英甚是煩悶,手執折扇,隨襲月下樓來到書館,推門而入,定眼一看,見李懷玉也在此處讀書。她上前與他互施一禮,各自找了些自己喜愛的書籍品讀。張美英讀了些詩經,無心再讀,她來到李生近前,捧出折扇,道:“賢弟若不嫌棄,姐姐贈你一把折扇,如何?”


    李生抬目道:“姐姐哪裏話?能得到您的抬愛,小弟榮幸之至。”


    張美英將折扇遞到李懷玉手中:“如此甚好,此扇終於找到主人了。”見他接過扇子剛欲打開,她忙道:“賢弟先不要看,等迴到臨香閣再打開。”


    “是。”李生應允了。


    日過中天,天氣甚是悶熱。


    張李二人在書館裏逗留多時,頗覺乏困不濟,便各自迴樓歇息。


    午時過後,李懷玉打開張美英贈送的折扇,撒目細覽一番扇麵上的四句詩文,一時心慌意亂。李懷玉做夢都沒想到張小姐會對自己有愛慕之意,看完她的詩,他心裏非常感動,也非常開心;可是想到張員外將自己視如己出,鳳英妹妹對自己情深似海,自己說什麽都不能與張美英跨越感情界限,對他們不起。想到這裏,李懷玉決定拒絕張美英的愛,隻同她做姐弟,不談男女之情。於是他在白紙上揮毫寫道:


    紅蓮情多隻屬他,


    可歎牡丹空喜悲。


    緣造二物成手足,


    何必妄自苦煎熬?


    放下筆,李懷玉將此詩遞給劉福,命他送去雅仙閣,交於大小姐閱覽。劉福領命,帶了詩紙,轉身離開臨香閣,直奔雅仙閣。


    傍晚,襲月見門縫裏掉進來一張紙條,她過去開門一看,四下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她撿起地上的紙條一看,是一張信紙,她不敢打開先看,送過去讓小姐觀看。


    張美英持詩紙細覽一番,激動的熱淚盈眶,心道:“原來李公子也愛我愛的那麽深,他居然還要和我遠走天涯。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遠奔他鄉,走遍天涯海角,受盡千辛萬苦我也甘心。”


    襲月看了一遍小姐手中的情詩,咯咯怪笑:“哎呀,我說小姐怎麽又是哭呀,又是笑的,原來是情郎送情詩來嘍。”


    張美英擦幹淚點,笑道:“哎呀,你個小踢子,竟敢拿姑娘耍笑,看我怎麽治你……”張美英抓住襲月,在她腋窩下撓起了癢癢。


    襲月狂笑不止,連連求饒:“小姐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二人打鬧了一會子,張美英頗覺得乏了,又坐了下來。


    襲月嘻皮笑臉地道:“小姐,您老實交待吧,是誰家的公子哥兒給你送來的情詩呀?說,你們是不是已經私訂終身了?”


    張美英道:“襲月啊,你我名義上雖是主仆關係,但在感情上卻早已是好姐妹了。我不怕告訴你實情,隻是希望你切勿將此事走漏了風聲。”


    襲月道:“小姐啊,您就大放寬心吧。你我從小一起長大,襲月伺候您這麽多年了,又何曾給您壞過事?”


    張美英道:“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其實……我的意中人並非旁人,正是我弟弟李懷玉。”


    “什麽?小姐喜歡的是少爺?”襲月驚叫一聲,兩隻眼珠子瞪的像兩顆小水球似的。


    張美英連忙伸手堵了下襲月的嘴,站起來將四處的門窗關好,道:“你小點聲,被別人聽到就麻煩了。”


    襲月點點頭,道:“老爺甚是重視名譽,他肯定不會同意您與少爺的婚事。”


    張美英歎氣道:“是啊,父親收子之事已傳遍了整個徐州城,若讓別人得知我與李公子有情愛之事,他必然無顏麵對江湖朋友,甚至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襲月道:“小姐,麵對如此強大的壓力,您又愛李公子愛的那麽深,襲月真為你們捏了一把冷汗。”


    張美英倒背著雙手,挺著胸脯走來走去,道:“畢竟我與李公子不是骨肉至親,相信世俗的流言蜚語早晚會不攻自破。至於父親那裏,我會在適當的時間裏說服他老人家的。”


    襲月道:“但願天公做美,能成全小姐與李公子的好事,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張美英坐下來,雙手托腮,長籲短歎道:“唉!且不知那李相公是否真像他詩中說得那麽愛我!”


    襲月道:“小姐何不等到天亮後,當麵問李公子呢?”


    張美英道:“此言甚是,我這便去也!”說話間早已化煙不見。


    襲月歎道:“男人的魔力真大。”


    張美英來到臨香閣外,躡手躡腳走近門口,見屋裏燈火通明,她在之前窗紙捅開的小洞上單眼向裏窺去,卻見李懷玉焦急地在書案前走來走去。張美英壞笑了一下,改變了自己的聲音,開口道:“屋裏的書生可是洛陽李懷玉?”


    李懷玉被門外妖豔的聲音嚇了一跳,忙問:“你是何人?”


    張美英眼珠子一轉,笑道:“我乃狐狸修練成形,今晚特來索你性命。”


    李懷玉被這話嚇的心驚肉跳,壯著膽子顫聲道:“你……你不要在此裝神弄鬼了,我可是天上的文曲星轉世,你若進來,我……我會傷害你的。”


    門外咯咯怪笑道:“哈哈…是嗎?那我這便進來向你索命!”


    李懷玉嚇的“咯噔”一聲跪倒在地,叩頭道:“狐仙饒命啊!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又何必傷我性命?”


    張美英道:“想讓我饒你性命,到也容易,不過你得迴答我幾個問題。要讓我聽到半句假話,我立馬吃了你的心,挖了你的雙眼。”


    李懷玉道:“你有何問題隻管問便是了,我定會如實迴答。”


    張美英道:“如此甚好。那……我問你,你喜歡張小姐嗎?”


    李懷玉道:“喜歡啊!”


    張美英聽了大喜,心裏美滋滋的,連忙又問:“那你願意娶她為妻嗎?”


    李懷玉吃了一驚:“這……她是我家姐姐,我豈能對她有此邪念?再者說了,我心裏隻有吳鳳英,除她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女子了!”


    張美英撅了下嘴,又問:“若是張美英想嫁給你,你願意娶她嗎?”


    李懷玉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娶她的!”


    “可是……你不是說你喜歡她嗎,為何不願意娶她?”


    “她溫柔、善良、人品端正,是個人都會喜歡,我喜歡她有何不對?我將她視為長姐,從未想過與她發生男女之情。”


    張美英聽完此番迴答,心痛欲裂。她本想就此放棄對李懷玉的愛,但想到自己收到的那首情詩,又鼓足了勇氣,迴複了原本的聲音,關切的問:“賢弟,你這是怎麽了?快開門啊!”


    李懷玉一聽是姐姐到此,心頭大喜,急忙站起,拉開門,四處查看了一番,道:“沒有啊,她哪裏去了?”一看什麽都沒有,他長舒了一囗氣,道:“她一定是走了!”


    張美英見李懷玉傻乎乎的,她心裏不由的發笑,道:“賢弟,你在找什麽呢?”


    李懷玉驚嚇過度,帶著懼色道:“是狐仙!她剛才竟要吃我!”


    張美英看著李懷玉,心道:“枉他飽讀詩書,竟那麽容易上當,真是個書呆子。不過他沒有闖蕩過江湖,不懂人心險惡,也在情理之中。”嘴上卻道:“賢弟無須害怕,隻要有我在此,不管她是鬼狐還是妖怪,都休想傷害到你!”


    二人進入房間,李懷玉滿麵愁容,惶恐不安,道:“也不知劉福哪裏去了,到現在都沒有迴來。”


    張美英道:“或許他一時貪玩,忘了時辰也未可知。”


    李懷玉坐下來問:“姐姐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張美英問道:“我想求證一下,你送我的那首詩的內容,是你發自肺腑的真心話嗎?”


    李懷玉頓了下,道:“嗯,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寫出來的,裏麵的字字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張美英心裏非常高興,欣然道:“有公子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你去歇息吧,今晚由我為你守夜!”


    李懷玉一怔,忙道:“這如何使得?在此逗留一晚,豈不壞了你的名節嗎?”


    張美英道:“你們這些書生真是茅坑裏醃菜,又酸又臭。我們又沒做下傷天害理之事,何必畏懼別人的閑言碎語?”


    李懷玉無奈,便不再多言,合衣上塌就寢。


    張美英吹滅燈,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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