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蓮走到她麵前,第一次用溫柔的語氣跟她說話:“那不也是早晚的事麽,況且你還懷了他的孩子,我叫女婿理所當然嘛。”


    “他說改天再來拜訪你們,今天來的匆忙,沒帶禮物。”


    靜雅沒有因為母親突然間的溫柔而感到驚喜,反而心底升騰起一股莫名的荒涼,她不需要建立在金錢基礎上的親情,即使從沒得到過,她也不渴望。


    “哎喲,沒帶就沒帶唄,給錢也是一樣呀。實惠又省事!”俞三順遺憾的衝到門外,不死心的東張西望。


    心裏掩飾不住的失望,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葉北城剛才沒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麽麵對這樣的難堪。


    即使這是一樁無愛的婚姻,她也不想讓他,看輕了自己。


    從現在開始,要學會適應一切。


    凝視著懷中精美的禮盒,靜雅不敢去想今晚的場麵,秀氣的臉龐異常莊重,她和葉北城並無男女之情,卻必須要演一出別人看不出破綻的戲。


    打開禮盒,映入眼簾的是一套簡約中透漏出華貴風格的白色衣裙,有手工刺繡的同色係圖案,還有水晶、珠子、珠片連接成微妙漸變的色彩與光華。


    她翻開標牌,‘香奈兒’三個字說不出的耀眼。


    低頭沉思片刻,毅然決然的把衣服放迴了禮盒,此刻無人知道她心裏再想什麽,但她卻清楚自己再做什麽。


    隨手從床上的一堆衣服裏挑了款淡紫色的針織衫,外加一條純白的小腳褲,她盯著鏡子裏的女人,沒有華麗的外表,卻有著一般女人沒有的溫婉淡雅。


    六點四十五分,葉北城的電話提前打來,靜雅最後瞄了眼自己的裝束,沒有任何猶豫的步出了家門。


    她一步步向葉北城走近,走的越近,他眼中的不解她就看的越清楚,到了他麵前,她停下腳步等著被質問……


    “為什麽沒有穿我給你的衣服?”她就知道,他一定會這麽問。


    “因為這樣才是最真實的我。”


    葉北城提醒:“今晚不比往常。”


    “我知道。”靜雅輕輕一笑:“你的父母都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就算你讓我穿的再美再高貴,我在他們眼裏也不會從麻雀變成鳳凰。”


    是的,這就是她今晚決定不穿他送的衣服的原因,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香奈兒不會讓她變成另一個人。


    刻意的打扮,試圖讓自己變得有身價,這樣的造作,不是她的風格。


    時間已經迫在眉睫,葉北城清楚她的倔強,於是隻好打開車門妥協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


    原本他隻是擔心她會感到自卑,所以才會送了套衣服過來,企圖讓她底氣十足,不過此刻看來,她遠比他想象中堅韌許多……


    車子停在了葉家的大宅門前,靜雅下了車,打量著眼前亦古亦今又氣勢磅礴的建築,仿佛已經看到了兩張嚴肅麵孔下,散發的貴族氣息。


    “有我在,別緊張。”葉北城站在她身後,輕聲安撫。


    “應該你別緊張才對,我不是白雪公主,你也不是白馬王子,所以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然後等著你來救贖!”


    嗬,葉北城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淺淡笑容,她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他確實多慮了……


    開門的仍然是何柔的父親,他稱唿了聲:“少爺。”然後把視線移向了靜雅。


    “靜雅,這是海叔,葉家的總管。”葉北城指著施定海介紹。


    俞靜雅微微頷首,“您好,海叔。”


    “恩。”沒有太多的熱情,施定海麵無表情的應了聲,就算招唿了。


    穿梭於風景秀麗的走廊,她沒有心情去欣賞周邊的環境,心裏盤算著,一個總管都這麽眼高於頂,真正的主人該多麽遙不可及……


    三五個一排的傭人,分別直立於客廳的正門,他們很想看看葉家未來的少奶奶長什麽樣,卻因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家規,壓抑著好奇,循規蹈矩。


    “少爺……”傭人們聞聽腳步聲,紛紛俯首,靜雅目視著兩排低垂的腦袋,垂下了,便沒一個人敢抬起。


    無形中,還沒有見到核心人物,她便已覺得“鴨梨”山大。


    葉家的客廳麵積寬廣,足有近百平方,雪白的牆壁上掛著多幅名貴的字畫,靜雅並不懂鑒賞,之所以覺得名貴,隻是憑的感覺……


    跟著葉北城的腳步,漸漸走向深綠色的歐式沙發,在沙發的左邊,端坐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無情的痕跡,她的皮膚很白,白的看不出一絲皺紋,頭發高高的綰起,身上穿著一件華麗的旗袍。


    從靜雅的角度看過去,真的有點像傳說中的皇後,尤其是那一雙丹鳳眼,透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犀利!


    “爸,媽。靜雅來了。”葉北城站到沙發的中央,向兩邊坐著的人介紹。


    相比與竇華月的犀利,葉國賢的表情也友善不到哪裏去,他天生就威嚴,加上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態度自然是熱情不足冷漠有餘。


    “你就是俞靜雅?”


    葉夫人站起身,圍著她前後左右打量一圈,沒有婆婆見媳婦的親切,有的隻是明顯的不悅。


    “媽,注意你的語氣。”


    竇華月臉色一沉:“北城,媽不用你教訓。”


    葉國賢輕咳兩聲,指著沙發說:“坐吧。”他沒有指名道姓,但靜雅還是機靈的坐了下來。


    “俞小姐,我兒子執意要娶你的原因你知道嗎?”葉國賢緊繃著臉,凝視著她詫異的麵孔,欲言又止。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因為……”


    葉老爺想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靜雅及時打斷了。


    “伯父,您不用告訴我,我知道。”


    “哦?”葉國賢頗意外。


    “如果你想告訴我,是因為芊雪,那麽就不必了,因為這不是秘密。”


    葉北城慵懶的站在靜雅身後,兩隻修長的手臂搭在沙發背上,剛才他還擔心她會應付不來,不過此刻看來,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她,絕對有這個能力應付。


    葉夫人和葉老爺臉上明顯有著訝異之色,他們認為如果眼前這個女人連這一點都清楚,還執意要嫁過來,那麽隻有兩種原因,第一,她太愛他,愛到不顧一切。第二,她居心叵測,她想擁有所有貪婪女人都渴望的東西。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還要和北城結婚?難道你根本不在乎兩人同床共枕,他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竇華月用嘲諷的語氣質問,仿佛她已經確定,靜雅看重的隻是葉家的財產和權勢。


    “伯母,這個您和伯父不用擔心,任何一個男人一生中都不可能隻愛一個女人,北城以前愛過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自信以後他會愛上我。”


    篤定的迴答,鎮定的表情,葉老爺冷笑一聲,好狂妄的口氣。


    一個人如果偽裝的好,別人是看不出端倪的,就如同此時此刻,靜雅把自己偽裝的很好,自信而且堅強,可隻有她自己清楚,心裏到底有多緊張……


    說什麽葉北城以後會愛上她,簡直就是鬼話連篇,他很早前就強調過,不可能會愛她,無比篤定,肯定,堅定的語氣!


    “可以吃晚飯了嗎?”葉北城戲謔的把視線移向父母,他對靜雅今晚的表現很滿意。


    “時間還早,怕餓著你未婚妻了嗎?”葉夫人眯起眼。


    他笑笑,指著靜雅說:“不讓她先吃飽,怎麽有力氣迴答你們刁鑽的問題?”


    刁鑽?


    葉國賢對他說話的態度很惱火,猛的拍了下桌子,把對麵的靜雅嚇了一跳,早聽聞葉北城父親脾氣火爆,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你是想說我和你媽在無理取鬧嗎?”


    氣氛陡然間緊張了許多,靜雅忐忑的凝視著葉北城,真怕他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或者,她就成了罪魁禍首。


    “爸,你火爆的脾氣真得改改了,今天靜雅第一次來拜見你們,你說你發什麽火?”葉北城一臉從容的指了指樓梯的方向:“靜雅,你先到樓上休息一會,吃飯了我叫你。”


    一聽可以暫時避開令人窒息的氣氛,她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好。”


    “我房間在左邊第三間。”葉北城提醒。


    靜雅點點頭,迅速消失在他們眼前。


    推開了葉北城的房門,最先吸引她眼球的是床頭上懸掛的一副油畫。


    幾乎是第一眼,她就想起來了這副畫的名字《深淵》。


    她詫異的向床邊走近,不敢置信葉北城的房間竟然會有這樣的藝術氣息。


    這副畫她在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在美術館看過一次,之所以印象深刻,是當時一位美術係同學告訴他們,這副畫的背後有一個小故事。


    故事講的是一個磨坊主的女兒與一青年農民相愛,而女兒的父親堅決反對。設法買通征兵局,結果青年給抓去當了兵。(舊時俄國的兵役製是終身的)姑娘聞訊深感絕望,便從該橋跳入水潭。


    當時籲唏的是,兩人身份的差距注定無法相愛,如今身臨其境,她不得不承認,多少年來,門當戶對,始終是無法跨越的距離……


    把視線移向了其它地方,不愧是葉北城的房間,無論是色調還是風格都相當有品位。


    房間裏有很多他自己的照片,從照片的背景來看,幾乎都是國外。


    “為什麽沒有她的照片呢?”靜雅鬱悶的嘟嚷,她覺得一個男人如果愛一個女人,那麽他的房間肯定會有兩人的合影,或者她的獨照。


    可是她巡視了半天,也沒看到半個女人的影子,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她也不例外,她好奇葉北城愛的女人到底長的什麽樣?


    不知不覺中,半個小時都過去了,樓下一點動靜也沒有,俞靜雅有些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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