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寧遠上空傳來一聲鳴嘯,雪白色的巨鷹盤旋了幾個來迴後似乎確定了主人的方位,它毫不猶豫的俯衝而下,穩穩落地的同時帶起一陣塵土,有稍微膽小的士兵早就嚇的跑出老遠。

    陶玉鞍聽見聲音,從客棧裏出來,街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圍觀,他隻好立刻解下了雪兒身上的信筒,看著它不耐的撲著翅膀離去。

    無果看過信,“武林大會要在京城附近舉行,具體的時間和地點都要等到陶襄雲趕到京城時再做定奪。”

    陶玉鞍嗤笑道:“這些人真的以為選出個盟主就能有什麽作用?從天啟年間到現在,北方戰事不斷,南方民變不但未平,反有越演越烈之勢,陶襄雲帶著這些人又幹了什麽?”

    “他幹了什麽...”有那麽一瞬,無果覺得答案仿佛就在胸口,但卻如流星般劃過,再想迴頭去看卻已經沒了蹤影。

    “吳叔。”陶玉鞍看無果半晌無語,似入了定一般,就叫了他一聲。

    “咱們是不是先去京城,憶竹應該是在洪府落腳。”

    “嗯,也好。”無果雖然開了口,卻仍有些呆愣,他看著背光站在自己麵前的陶玉鞍,忽道:“你真的很像你爹。”

    陶玉鞍斂起方才的憤慨,複又變迴平日的雲淡風輕不問世事,隻是沒有在外人麵前的孱弱假相。

    這時,屋外突然一陣騷動,腳步聲雜亂,唿喝之聲不斷。

    其實,陶玉鞍與無果所住的客棧已經不能稱之為客棧了。因為連年的戰亂,哪裏還有客商往返於山海關內外,店家早就帶著妻小逃到關內去了,這裏早就成了士兵們休憩的地方。

    “打過來了!”

    單隻這一句話,兩人就明白是清軍又逼近寧遠了,倘若圍成就又是一場硬仗。陶玉鞍此次出來並沒有帶趁手的兵刃,無果更是兩袖清風,隻隨意從地上抄起一根原本撐在豬圈上的細木樁,兩人就這樣向城牆上去了。

    戰鼓雖鳴,但城中卻仍是一片混亂,士兵均是各自為戰,號令更是同出幾處,偌大的一座寧遠城早不複當年的固若金湯。有的隻是些散將遊兵,敵軍攻來隻懂得抱頭鼠竄,連刀該怎麽握都忘了。

    “你!”金國鳳手持大刀,指著一個縮在牆角的士兵,“誰的手下,還不上城牆準備迎敵?老子要你何用?叫你的上官來!”

    “這是怎麽迴事?”陶玉鞍登上城樓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果未料錯,城中營武紛雜,一旦敵軍來攻,寧遠城就如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

    金國鳳站在城樓之上,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軍旗,突然一聲長嘯,“眾將聽令!”

    “得令!”幾名跟著金國鳳出生入死了幾迴的親丁十餘人,跪在地上等著軍令。

    “好!不愧是我金國鳳的舊部!保家衛國,靠這些鼠輩是沒希望了,但這寧遠城裏還有我金國鳳,還有你們!有誰願與我一同出城迎敵的?”話音剛落,又有數十人接連跪在金國鳳麵前。

    “好!好!好!若是大明江山多些你們這樣的勇猛之人,清狗必除!”

    “清狗必除!”這數十人一齊唿喊,這樣的場麵讓陶玉鞍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清狗必除!”

    “阿彌陀佛...”無果明白自己的悲天憫人不能改變任何事實,隻能期望無數亡魂能夠得到超度,在死後獲得寧靜。

    “我...”看出陶玉鞍的欲言又止,無果知道他是想與金國鳳通往城外迎戰,“記住,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擋得住千軍萬馬,以你之能自然是擒賊先擒王。另外...”無果似乎還想說什麽,“算了,有些事情總要你自己去明白。”

    “是。”話音未落,陶玉鞍人已經到了幾步之外,一提氣翻下城牆,滑落到中途時,他身子突然雨燕般飛射而出,最後卻又似落葉一般輕飄飄的落了地。

    金國鳳聽見身後傳來驚唿,不禁迴頭觀望,恰看見動作行雲流水般翩然而落的陶玉鞍,“好俊的輕功!不過打仗可不能靠這個。”

    “大人放心。”

    “好!”金國鳳再不耽擱,“迎敵!”一聲虎吼,這樣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向北行軍而去。

    城牆上,無果目送陶玉鞍遠去,他明白該是時候讓陶玉鞍隨心所欲的去闖了。

    “無果!”

    人未到,聲先達,原本盤膝坐在青磚上的無果探出頭看向城牆下。

    白辰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手上拎著個布包,一臉興奮,幾個鷂子翻身就從東麵的石階上了城牆。等到了近前,無果才看清楚白辰身上竟然沾染了不少血跡。

    “放心,不是我的血。”白辰將手裏的布包交給無果:“你不說要山參配藥,前天你們一出城我就問了金國鳳那小子,他說隻有往北走的深山裏有。”說完,他轉身就走,頭也不迴的喊道:“那邊打的熱鬧,我去看看,順便護著你那好侄子!”最後一句話已經幾不可聞。

    原來,無果先前說是要配一種藥,需要上好的山參,白辰就去了長白山,也就是如今的大清國腹地。人參倒不是他真的從山裏挖的,如果真的要挖也不可能一去一迴隻用了三天,他給無果的人參不過是他從一些山民哪兒買來的。

    白辰得了參後就一路興高采烈的迴來,正巧趕上金國鳳帶著人馬與清兵鏖戰,他本想繞過戰場迴寧遠就是了,卻一眼看見了陶玉鞍。所以,白辰廝殺的天昏地暗的人群中穿過,偶有擋路的,隨手揮出,真氣立刻如潮水般瀉出,周圍的清兵立刻被拍出幾丈遠,密密麻麻的人群立時分作兩半,再無人敢擋在白辰麵前。

    白辰從城中在趕迴來時,金國鳳等人與清軍交戰不過一個多時辰。麵對源源不絕的敵軍,金國鳳命令眾人且退且打,將敵人引到了寧遠城外以北的山崗上,數十人居高臨下,形成了易守難攻的堡壘。

    陶玉鞍自幼習武,雖然很少與誰真的拚命搏殺,但劍法早就已經爐火純青。他使的是一劍天的上邪劍法,手持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在劍法中似乎有融合了鞭法以配合手中的軟劍,每劍都直刺對方咽喉,沒有絲毫拖遝。

    “好小子!我來啦!”白辰不知從哪兒弄了柄劍,一路左衝右刺到了陶玉鞍身旁,兩人恰好背對背戰在一處,互為掩護。一時間,這兩人就像一陣狂風,所過之處片甲不留,幾次駭的敵人不敢上前。

    金國鳳不顧已經須肉模糊的手臂,手裏的大刀依舊舞的生風,一刀砍在敵人肩上,手臂再一施力,對方立馬沒了半條膀子,哀嚎一聲倒在地上,他緊接著又是一刀補上。

    鮮血染紅了鎧甲,也染紅了地麵,整個山崗上似地獄一般充斥著死亡的氣息,撲鼻的血腥令人難以忍受。但是,沒人喊停,清軍不斷的攻上來,就有人將他們砍迴去,倘若有怯戰者就會被緊隨其後的督戰之人砍殺。

    “小老弟,無果讓咱們擒賊先擒王!”白辰與陶玉鞍配合默契,一個轉身兩人調換位置,他眼尖的看見二十餘丈外似乎有大人物。

    陶玉鞍遲遲不出手,也是在等真正的“王”出現。當下,他與白辰又換了位置,先是刺出一劍,解決了擋在身前的障礙凝神遠望,“應該是正藍旗的什麽人?”

    白辰不問世事二十幾年,陶玉鞍的話他聽的一頭霧水,剛想仔細問他,就聽見:“白前輩,我先去擒住他!”

    兩軍對陣的山崗外圍是重重包圍的清軍,再然後就是兵馬整齊以待的將領。而最眾星拱月的就屬一個身穿簇新鎧甲之人。

    “拿箭來!”命令一出立刻有人送上弓箭,搭箭滿弓的動作一氣嗬成。他的目標正是在陣列之外,以一人之力衝破重圍近逼而來的陶玉鞍。

    陶玉鞍原本的青色外褂已經血跡斑斑看不出本色,麵頰上也有不少飛濺的血跡,再加上他劍劍封喉,出手迅捷到根本看不清,

    硬是在密集的陣列中殺出一條血路。

    “還不快上!”一名牛祿揮舞著手裏的短刀,唿喝著已經膽寒的部下,卻無人再敢上前。無奈之下,這人大喊一聲衝上前,朝陶玉鞍一刀砍下,卻覺手臂一麻,刀已經被奪。下一刻,噗的一聲,人已經血濺當場。

    “閃開!”

    隻是兩個字,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唿吸,陶玉鞍不動,沒有人上前也沒有人後退。他上前一步,麵前的士兵就後退一步,身後的士兵亦前進一步。

    “殺了他!”

    終於,緊繃的氣氛已經到達了臨界點。於是,所有人一齊砍下,烈日之下刀光晃動如一顆寒星,閃耀著猩紅色的光芒。

    如果說,前進和後退的結果都是死,那麽有人就會願意賭一次,不論是誰。

    此時的陶玉鞍才明白,無果所說的一人能敵千軍萬馬,但不能抵千軍萬馬是什麽意思。麵對齊齊落下的刀光,陶玉鞍縱身躍起左手在空中微抖,周圍慘叫聲連連,受傷的士兵均是傷在手腕,刀落之聲此起彼伏。

    幾乎就在陶玉鞍剛剛站穩時,一支夾帶著勁風而來的箭就如流星般射來,可說是避無可避。但也就在這時,斜刺裏也飛來一支羽箭。兩箭相碰後,陶玉鞍險險躲過射向自己的一箭,而另一支箭射入人群之中,將一名士兵的大腿釘在地上,鮮血瞬間染紅了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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