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鍾,香火嫋嫋,薛峰穿著一身漿洗的微微泛白的僧袍,與無悔對坐在佛堂內。已經白透的發用帶子綁在身後,闔著雙眼。

    噗燭花突爆,剛剛入定的薛峰睜開雙眼,“劍氣歸位!”他臉上顯露出難掩的震驚,接著,一陣狂風卷帶著雪花破門而入。他緩緩站起,走到門口,衣袂翻飛,須發亂舞,燭火被寒風卷滅。

    “崇嶺。”無悔緩緩張開雙眼,看著站在門前的好友。

    “是清風和無名。”不知何時,薛峰手中多了一塊墨色的石塊,此時正泛著熒熒光芒,兩團白光圍著它環繞了一圈又一圈,忽悠一下,和它融為一體,光芒陡升之後,石塊漸漸暗了下來,最終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看不出什麽奇特之處。

    “我薛峰一生自問無愧天地,老來老來,卻要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說完,他右手一揮,直指夜空,一道白光直衝而上,嘭的一聲,在空中幻化成一柄巨劍,懸在天地間泛著耀眼的光輝,方圓十裏之內,人人側目觀看。

    無悔看著薛峰用內力化出的巨劍,顫聲道:“”玄天劍“江湖中人都隻聽說過,沒人見過。”

    “我寧願他們看不見。”

    玄天劍出,劍氣歸位,門下弟子會口耳相傳,有天罡劍流落在外,全派上下都要盡力尋迴。

    在林外,茫茫的一片雪地中,有兩人從東南方向緩緩的策馬而來,很快就到了小丘前。

    雖然兩人身穿的軟甲幾近黃土顏色,但卻能看出原本該是黃色的,很容易就知道兩人是金兵。他們翻身下馬後分別從馬上搬下一隻麻布口袋,顯然有些分量。

    “這地方不錯,就埋這兒了,算是為他們選了風水寶地了。”其中一人拖著手裏的口袋,嘴裏年年有詞的說著。

    “咱哥倆也真是背運,竟然被分來幹這晦氣事兒。”另一人跟在後麵,語氣裏透著不耐。

    樹林中很靜,肆虐的寒風似乎在林邊止步,除去了唿號的風聲,林內隻餘越冬的麻雀歸巢時偶爾的鳴叫。躲在一叢枯草後,王珞瑤清晰的聽見掘土的聲音。原本是想出來看看有沒有無果的影子,卻在剛走到樹林邊緣時聽見遠處傳來的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於是,王珞瑤就立刻藏在了枯草從中。但是聽了半晌,王珞瑤才斷定,他們說的不是漢話,而是自己隻能聽懂少許的滿語。

    正月裏,泥土依舊沒有絲毫解凍的可能,兩人又沒有趁手的東西,隻能用手裏的劍一點兒一點兒的挖開泥土。

    兩個人口裏始終說著話,臉上早就顯出不耐,隻想趕快將事情辦完馬上離開。

    王珞瑤雖然距離兩人有一定距離,但是卻清楚的聽見了“奇重無比的劍”以及一些似曾相識的人名。

    “玥兒姐姐,娘怎麽還不迴來?”

    五歲的陶玉鞍靜靜的坐著,他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安靜。袁玥在連夜奔波之後,已經昏昏欲睡,隻是心裏還記掛著無果強打著精神,最後還是靠在一旁睡了過去。

    陶玉鞍看袁玥睡著了,就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站起來,跨過她,又看了一眼被她抱在懷裏的妹妹,才鑽出了馬車,跟著雪地上母親的腳印尋了過去。

    走了沒多遠,陶玉鞍突然聽見一聲炮仗炸開的聲音,接著“嗖”的一聲,一個光亮的火團直衝天際,已經接近黃昏,林內昏暗的一片又被照亮。不明所以的他,隻是心慌的繼續向前走。

    “娘!”

    王珞瑤衣襟上沾染了血跡,從前方急匆匆跑迴。原來,她想從草叢裏離開,腳下卻不小心踩到樹枝,被那兩個金兵發現,不得已,她才殺了兩人,卻因為一時疏忽而讓其中一人有機會施放了一枚焰火招集同伴。

    “快走!”

    陶玉鞍被殷紅的一片嚇呆,隻能被母親拉著車前行。

    “怎麽迴事?”袁玥被王珞瑤身上的血駭住了。

    “隻是輕傷,剛才有兩個韃子在林子裏埋了什麽東西,我被他們發現了。”王珞瑤撕下中衣的衣襟,將胸前傷裹住,“其中一個放了焰火,恐怕一會兒就有人找過來了,咱們得趕快離開。”

    “不等無果師傅了?”

    王珞瑤搖了搖頭,袁玥也不再多說,將孩子交給她立刻鑽出車外,趕車離去。

    一隊十餘人的金兵絕塵而來,隆隆聲很快接近這座小丘,袁玥依著王珞瑤的話,驅趕著馬向西行去。

    很快,這一隊兵馬就開始追趕顛簸行進的馬車。

    當無果趕到時,林內隻餘一片蕭殺,淩亂的車轍和馬蹄印讓他心慌,隻能策馬追趕上去。

    在發現身後的追兵後,袁玥更是急揮馬鞭,陶玉鞍隨著一陣顛簸撞在車壁上,弱小的身子隻能撲在母親懷中,再不敢起來。

    無果趕到時,樹林中隻餘淩亂的車轍,追趕其後的馬蹄印覆蓋其上。他一陣心焦,立刻策馬追去。

    遠處,險峻的山崗上,一人一馬臨風而立。墨色的駿馬打著響鼻,一雙黑亮的大眼似乎正看著主人。

    這人身穿甲胄,頭盔上是黃燦燦的纓子,右肩上用白布包裹的傷口滲出些許鮮紅,更襯的他周身一片蕭殺之氣。如炬的目光看著遠遠的追逐著金兵的無果,臉上現出了誌在必得的笑意,迴身從馬背上拿出弓箭,通體漆黑卻白翎的箭破空而去。

    無果不善騎術,更不用提騎在馬上與人打鬥,此時就連追上前麵那些騎術精湛的金兵都稍嫌困難。當聽見風中奇異的嗡聲時,他本能的一躍而起翻身落地。無果一心隻想追上袁玥所駕馬車,隻知道自己躲過了飛來的箭矢,也不顧查看是誰暗中放的冷箭。

    落地之後,無果提氣使出輕功,身形如鷹一般向前射出,很快又趕上去。當跑在最後的一名士兵觸手可及時,他縱身一躍撲上馬背,順勢一推,揮舞著大刀追趕的金兵已經栽向地麵,無果拉緊馬韁繼續追趕。

    突然,一聲唿哨,金兵的馬隊驟然變化成包圍之勢緩緩向馬車靠攏,半圍在兩側。

    王珞瑤產後一直虛弱,再加上方才受傷失血,身子隻能軟靠在車上。陶玉鞍緊挨著母親,稚嫩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懼色,隻是仔細聆聽著周圍越來越多的馬蹄聲。

    這時,在一旁的金兵揮動手中的套馬索,繩索在他手中越轉越快,手腕抖動,索套像有了意識一般向拉著馬車馬匹套了過去。

    袁玥眼角瞥見兩側合圍上來的金兵,也想不出辦法甩開,隻能繼續揮鞭催馬狂奔。她突見金兵有套馬的舉動,早就有所防備,劍繩套飄來手中馬鞭已經迎了上去。鞭子如蛇一般,纏住繩索,手臂揮動,那人已經被她從馬上拉下,墜落地麵。

    “啊!”哀嚎聲像一把利刃刺在袁玥心上,她自幼學的一手好鞭法,卻隻是防身,從來沒有這樣對人毫不留情的出手,骨骼碎裂的聲音被混亂的馬蹄聲掩蓋,卻又好像清晰的迴響在她耳邊一般。

    接著,套索鋪天蓋地的落下,袁玥一一揮開卻再未傷人。

    無果並不知道前麵都發生了什麽,他隻一心想要趕上去,卻一直被自己隻能算作熟練的騎術而耽擱,一直不能靠上去,暗中飛來的冷箭卻一直沒有聽過,他隻能一一避過,落馬幾次又再次奪馬追趕。

    “這人真是有趣!”一個牽著匹棗紅駿馬的少年出現在山崗上,望著遠處不停躲避自己兄長箭羽與自己相仿的無果,他臉上露出與孩童相稱的笑意。

    “多爾袞,這樣的人若不能收歸己用,日後必成大患。”身為兄長,皇太極毫不吝嗇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八哥,你想多了。那天在寧遠我就看見他了,陶襄雲不也說他是個和尚嗎?能有什麽作為?”十五、六歲的年紀與無果一般,同樣有著與年齡不符的老成,也更多了些世故。

    看著兄長再射出一箭,少年瞪大眼睛觀看,等著無果再做出反應。

    無果騎在馬上,手中長棍揮舞,突入包圍著馬車的金兵,顛簸中險些墜落,終於隻相距半個馬身的距離。

    “袁姑娘!”無果縱身飛上車頂,“你和陶大嫂騎馬走,鞍兒交給我。”

    袁玥利落的騎上原本趕車的馬匹,無果則攙扶著王珞瑤從車裏出來。此時,王珞瑤已經筋疲力盡,隻是為了兒女強撐著最後的力氣,抱著女兒,在顛晃中坐到袁玥身後。

    “抓緊!”無果對趴在背上的陶玉鞍說,下一刻,袁玥已經用貼身的匕首斬斷了繩子,駿馬脫車而去,兩輪的馬車失去了依憑,立刻向後傾倒。無果在這一瞬施展輕功,一躍而起,隻餘身後一陣人仰馬翻的叫嘯。

    甫一落地,一支箭再次破空而來,腳一踏實無果隻來得及讓背上的陶玉鞍避開,左臂上就一陣劇痛,他這時才依著箭來的方向望去,遠處的山崗上兩人兩騎格外耀眼,讓人難以忽視。

    無果握住箭,用力向外一拔,鮮血如注一般滾落在雪地上。

    “和尚叔叔。”陶玉鞍看著他手臂上外翻的皮肉,已經嚇的發抖。

    山海之北,多的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它們與廣闊的平原相連,雖沒有桂林山水的秀美,卻始終有著獨特的波瀾壯闊。

    但是,懸崖之外,林海雪原的壯美卻無人欣賞。

    寒風中,王珞瑤與袁玥共乘一騎,隻得將女兒負在背後,身後的金兵不再試圖上前,隻是緊跟在後,一路挾製著她們向南,隻要袁玥有改變方向的意圖,他們就會揮刀阻攔,她又隻得繼續向南,始終保持距離,即甩不掉,也沒有其它出路。身側是萬丈深淵,後有追兵,沿著懸崖向前,耳邊隻有隆隆的馬蹄聲,和唿嘯而過的風聲。

    “你們已經無路可退了。”皇太極身後跟著同樣騎馬的多爾袞,兄弟兩人同樣是鐵馬金戈,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金屬的摩擦聲。

    袁玥被迎麵而來的兄弟倆阻住去路,強行拉住韁繩,王珞瑤險些被甩下馬背,陶梅也被驚醒,嬰兒稚嫩的哭聲在山崖上迴蕩。

    “她留下。”皇太極指了指袁玥,“剩下的處理掉。”

    “八哥!”多爾袞附耳說道:“陶襄雲傳話說一定要找到的東西可能就在那個婦人身上。”

    皇太極揮手示意,士兵立刻抽出刀,向王珞瑤和袁玥圍了上去。

    袁玥聽不懂滿語,她隻從衣著上看出,突然出現的兩人應該是這些金兵的頭目。但是,皇太極的命令,王珞瑤聽的清楚,也明白他的意思。

    “玥兒妹妹,幫我照顧好女兒。”

    “什麽?”袁玥隻顧著控住受到驚嚇的馬,雙眼驚恐的看著緩緩圍上來的金兵,不懂王珞瑤話中的含義。

    下一刻,王珞瑤將背在身後的女兒快速的綁在袁玥身前,這樣一折騰,小娃兒哭聲更響。

    “你……”袁玥還沒等問出口,王珞瑤已經翻身下馬,一掌劈出,與金兵纏鬥了起來。

    “聰明的女人。”皇太極遠遠的看著,嘴角唚著一絲笑意,似欣賞又帶著惋惜,然後對多爾袞道:“陶襄雲的城府很深,他想要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讓他得到的好。”

    “那個姑娘又對我們有什麽用?”

    “據說,她是袁崇煥的女兒。”

    “袁崇煥?”多爾袞眼裏閃過疑惑,想要繼續追問,但皇太極已經驅馬上前。

    “住手!”

    王珞瑤體力早已不支,寒風中,身形搖搖欲墜。

    “你聽得懂滿語?”皇太極用滿文出聲問道。

    “在那小山包上,我殺的是你的人?”王珞瑤隻聽得懂他說話,卻不會說滿語。

    “是。”皇太極“天罡劍呢?”

    皇太極聽得懂漢語,但是他不明白什麽是“天罡”劍,“那是什麽?”他改用漢語問道。

    “通體烏黑,非銅非鐵,重約百斤的劍,劍柄上刻著無名。”

    先前,在樹林中,被王珞瑤擊殺的兩名金兵,埋在土中的是兩個人,兩個已經沒了氣息,血色褪盡的死人。

    “你已經知道劍的主人在哪兒了?”

    袁玥抱著孩子坐在馬上,滿語她不懂,但是兩人後來所說的漢語她也聽不出所以然來。隻是,王珞瑤的泫然欲泣,以及緊攥的拳頭讓她不安,袁玥顫聲問:“寧遠城破了嗎?”

    “把她帶走。”皇太極厲聲道,立刻有人衝上前,袁玥一手揮動匕首,一手護住孩子,艱難的抵抗。

    “玥兒!”王珞瑤用盡氣力喊出,“他們暫時不會傷你,照看好梅兒。”

    看著袁玥和女兒被人帶走,王珞瑤終於放下心,“樹林裏那兩個人,去時可有受苦?”

    “一刀斃命,隻是陶襄雲把覺華島上犧牲的幾萬大明將士、百姓的責任都推到了他們身上,還按了個通敵賣國的罪名。”

    早在樹林中時,王珞瑤已經聽那兩個金兵聽的清楚明白,他們在埋的人是兩柄重劍的主人,現在得到皇太極的迴答,心已經像被撕裂了一般。

    皇太極一臉淡然,似乎這樣的血流成河是天經地義,他有的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豪情,而天下萬民的福祉,隻能在那之後。

    “告訴陶襄雲,”王珞瑤淒然一笑,“終有一天因果相報,陶遠能放棄的,他又何必執著。”

    關於陶襄雲,皇太極了解不多,陶家世代相傳的秘密他更是不可能了解。在他心裏,陶襄雲不過是個自己費力籠絡來的漢士,王珞瑤的話裏有話讓他不得不懷疑這個人目的。

    但是,皇太極沒有機會追問,因為……

    王珞瑤手中的刀直沒入胸口,之後,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向外一拔,溫熱的液體如泉用處,原本在胸前的傷也又滲出血來。

    血如寒梅,緩緩的從刀劍跌入雪中氤氳開來,似乎正臨寒綻放。這一刻,王珞瑤覺得自己飄了起來,精力也隨著溢出的鮮紅而被一絲絲抽離。

    “雲哥……”最後一刻,她仿佛又迴到了那一年少林寺內,梧桐樹下,落葉繽紛隨風而舞;杭州城外,兩人策馬而去;成親時,傾心相許……

    心已死,生無可戀,死無可懼。

    “漢人有句話,叫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多爾袞眼角微澀,準備調轉馬頭離去。

    “錯了。”皇太極隨手拭掉臉上的血跡,道:“是上窮碧落下黃泉。”說罷,他策馬超過弟弟,絕塵而去。

    “葬了她吧!”多爾袞扔下句話,跟著兄長離去。

    袁崇煥一麵率領城中軍民抵抗金兵小規模的襲擾,一麵等待著覺華島的消息,傍晚時分,終於有探子趁著日暮入城。

    “金兵確實已經撤走,一路向沈陽退去,速度很快,原因還不清楚。”探子話音剛落,城牆上突然傳來陣陣唿喝,一浪高過一浪,袁崇煥不明所以,立刻登上城頭。

    “金兵撤走了。”在震天的喝彩中,滿桂幾乎是虎吼著告訴袁崇煥。

    “快看!”一聲突兀的喊叫,眾人的喝彩立刻歇止,隨著那人的手指,紛紛向山海關的方向望去。

    是一道懸在空中的光柱,距離太遠,隻看的出大概。

    袁崇煥思索了一會兒,也想不出個所以。

    “劍氣歸位!”蔣棟突然出聲,一劍天眾人臉色驟變,看著遠方的一片團光亮,年紀稍輕的已經落下淚來。

    “那是什麽?”袁崇煥心裏一沉,背後生出絲絲涼意。

    “江湖上沒人不知道,玄天劍出,是一劍天在召集門下弟子,因為持劍人身死,而天罡劍流落在外。”說完,蔣棟目光落在陶襄雲身上,“陶盟主,玄天劍已出,我兩位師兄已經亡故,做不得假,我也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傅青竹和陶遠二人與你們同去覺華島,不但蹤影全無,現在還……”

    “誰能保證不是你們串通好的?”有人出聲打斷了蔣棟。

    “串通?”蔣棟撥開人群,走到說話的人跟前,雙眼已經因為悲傷和憤怒而變的通紅,“玄天劍隻能由掌門用內力發出,門下弟子才會紛紛響應。自五年前,一劍天解散門下弟子,我師父一直住在少林,就連大師兄傅青竹都不曾再見,何來的串通?”蔣棟並不清楚是不是兩位師兄都已經去世,但是,既然玄天劍已經出現,那就說明已經有天罡劍的劍氣迴到師父薛峰手中,他隻希望,他們其中一人還安好。

    紅牆碧瓦,青磚金頂,圍廊雕畫,綠水芙蓉。

    從北方而來,一騎當先,滾滾煙塵飛向九重城闕,一紙戰報被送入這個王朝中心。

    禦花園中,一座建造精巧的木屋矗立在梅林中。

    一個麵白無須,身穿錦衣的男子穿過羊腸小路,終於到了木屋前。

    守在屋外的小太監看見來人立刻下跪,“魏公公。”

    “嗯。”他臉上肥厚的肉繃的緊,一臉的淡漠,嘴裏隻哼了一聲,然後輕輕推開屋門閃身而入。

    初春時節,北方寒氣仍重,木屋裏卻是被爐火烘的溫暖如春,空氣中還隱隱的帶著木材的香氣。屋內,光亮最好的窗下,坐著身穿月白常服的天啟帝朱由校。他麵前的木桌上擺著許多奇形怪狀的木頭,還有許多大小不同的刻刀。

    此時,朱由校手中正握著一把玉柄的刻刀,雕刻著一塊原木。

    “萬歲,北邊的戰報到了。”魏忠賢施禮,然後緩緩道。

    朱由校吹落木屑,把原木對著光,仔細觀察著,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魏忠賢的話。

    “皇上……”

    “哦,忠賢,你來了。”魏忠賢終於讓朱由校注意到自己,“什麽事?”

    “是北邊的戰報到了,皇上。”

    “如何?”朱由校放下手裏的東西,終於端坐椅上聽魏忠賢說話。

    “皇上,寧遠之戰大勝,殺敵無數,據遼東經略說,還傷了敵方一員大將。”

    “好……好好,先重賞高第,其他的你看著辦就行。”朱由校因為難得的勝利而興奮,年輕的臉上現出興奮。但是,很快他就打發走了魏忠賢,再次拿起精致的刻刀,繼續雕琢著。

    屋外,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陣陣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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