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幾位出手相救!”少年上前,向阿昭與蒙尹鞠了一躬。可能是失血過多,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見他神情黯淡,阿昭猜中他的心思:“你是擔心那人迴來報複?”


    少年看看他們,點了點頭:“這姓丁的惡少,每日在這集市橫行,欺男霸女,無人敢惹。今日他吃了這大虧,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蒙尹往身後一揮手:“去看看他的手!”


    隨從連忙過去,替少年上藥包紮。少年乃是被柴刀所傷,好在不算嚴重。


    “此處乃是軒轅王城,這惡少莫非竟無人管束?”蒙尹有些奇怪。


    少年歎了口氣:“聽老人們說,軒轅王病倒這些年,朝綱漸漸鬆弛,才有這作奸犯科罔顧法紀之事。那丁惡少便是仗著他爹有錢、又與朝中官員有些往來,肆意妄為。”


    “你們快走吧!”少年突然想起,“若他真帶人迴來報複,隻怕你們會吃虧。”


    “若我們走了,你怎麽辦?”阿昭問道。


    少年彎腰將地上的柴火拾在一堆:“大不了出去躲上一陣,待他將這事忘了,我再迴來。”


    “嗬嗬,你休要騙人。”阿昭一笑,“那惡少一看就是睚眥必報的小人,他怎會忘記?迴頭定會找你的麻煩!你不如……”


    “等等——”蒙尹突然輕喝了一聲。


    阿昭迴頭,發現哥哥神情有些異常。正在狐疑,蒙尹已“唰”閃至少年麵前:“你何處得來此物?”


    再看時,蒙尹眉目跳動,手中多了一物,卻是少年脖頸間一根皮繩,皮繩那頭拴著一顆血紅色異形吊墜。原來少年彎腰拾柴之時,無意間露出了此物。


    見蒙尹突然取了自己的墜子,少年吃了一驚,本能欲往迴奪:“此乃是我隨身之物,出生之日便帶在身邊,你……”


    蒙尹呆得一呆,意識到自己失態,忙將那項鏈還與少年,一邊急急詢問:“你姓甚名誰?多大年紀?家住何方?家中還有何人?”


    少年眼神中閃過一絲戒備:“你——你為何要問這些?”


    蒙尹竟一時語塞。


    “小兄弟,我哥哥定是見到你這墜子,突然想起什麽,欲要印證一下。我們並非壞人,你隻管實話實說,不會有事的。”阿昭見場麵有些尷尬,連忙過來圓場。


    “我叫念尹,今年十七歲。”少年尋思片刻,答了一句,卻並未說出家住哪裏,家中還有何人。


    “念尹?十七歲……”蒙尹麵色變了數變,卻瞬即安靜下來,“此處不是說話之處,你趕緊迴家!其他事情我自會料理,保證那什麽丁惡少再不敢來尋你麻煩。”


    少年聽他口氣如此篤定,略有些吃驚,卻並不挪步。


    阿昭將他一推:“我哥哥既開了口,就定能做到,你就安安心心迴家吧。”


    少年還在猶豫:“此事因我而起,我卻自行跑開,反將你們留在此處,如此做法豈不是……”


    “你不必擔心!”阿昭打斷了他,“你留在此處,有些事情我們反倒不好處置!”


    聽她如此說,少年有些無奈,隻得向他們深鞠了一躬,將柴火隨意一捆、負在肩上,轉身去了。


    見他走遠,蒙尹使個眼色,一名心腹悄悄尾隨而去。


    “哥哥,你為何……”阿昭有些不解。


    “阿昭,”蒙尹看著妹妹,“這少年不簡單!”


    便在此時,前方響起亂雜雜腳步聲。


    “就是他們!”那惡少竟真的迴來了,身後還跟著十數名手持兵刃、兇神惡煞的仆役,還有一名比他還胖的大胖子。


    那大胖子一揮手,一轉眼,那些仆役便將蒙尹等人團團圍住,層層疊疊竟極有章法,顯然並非普通下人。


    集市中諸人眼見要有一場惡鬥,早關門閉戶遠遠避了開去。


    “沒想到公子還是個守信之人!”見他這般陣勢,蒙尹微微一笑。


    那惡少愣得一愣,竟好似並未聽出蒙尹言語中的嘲諷之意,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本公子乃是這王城之中最守信義、最講道理之人!”


    “既然公子是講理之人,不如我們先來講講道理。”


    “你要如何講理?”丁惡少眼見自己人多勢眾、勝券在握,將眼一斜,擺出一副無賴模樣。


    “我那念奴弄壞了公子的玩物,我願替他賠償!”


    蒙尹此言一出,阿昭吃了一驚,那丁少更是始料未及,懷疑自己是否聽錯:“賠償?”


    “但請公子開出價碼。”


    “哈哈哈,閣下還真是講理之人!”一聽要自己開價,那丁少心中一喜:他定是見我人多,怕了!看他模樣,好似是來這王城做生意的西域商人,我何不趁機訛他一筆,既能賺上一筆花銷,又可出上一口惡氣,豈不兩全其美?若到時他出不起錢,我再收拾他們,亦是順理成章。


    “我那‘鐵蛋’,乃是這軒轅王城中一等一的蟲子,自東邊數百裏外尋來,原是無價之寶。那油葫蘆,亦是百年前的老物件,大師手作,絕無僅有——這樣吧,我也不管你多要,你賠我黃金千兩,我們便算扯平,從此兩不相欠,你該幹嘛幹嘛去,我絕不阻攔!”


    說完這話,他便腆著一張肥臉,隻笑嘻嘻看著蒙尹等人。心中卻隻盼著蒙尹掏不出錢,跪地告饒,自己便好好羞辱他一番,將他暴揍一頓,再將他身邊那漂亮姑娘弄來……嗬嗬,看以後還有誰敢在這王城得罪我丁大少。


    在場眾人心中皆是一驚:黃金千兩,足夠將這整個集市買下,這丁少爺果然夠——不要臉!


    “你——”聽他開出這天價,阿昭心中不快,正要發作,卻被哥哥拉住。


    “怎麽?”丁惡少將身子往阿昭跟前一湊,鼻子一吸,“香,真香!給不起錢或者不想給錢也沒關係,本少爺乃是講理之人,叫這小妮子陪本少爺快活個三兩日,本少爺抬抬手你們也勉強能夠過去。”


    說著竟又開始動手動腳,蒙尹隻將妹妹往身後一拉,擋在那惡少身前:“好,公子果然是個爽快人,講道理!”


    迴身揮揮手,隨從遞過來一個小包。那包紋繡精美,不知何物織成,透出絲絲芬芳氣息。蒙尹自包中取出一物,丁惡少抬眼一看,不覺呆住了。


    他出生在王城巨賈之家,見慣各種寶貝,卻還從未見過這種物件。


    那是一塊玉石,翠綠色基底之上竟有絲絲金色光芒流動,好似一件活物。


    “這是……”


    “公子好眼力,這玉正是采自不周山的‘翠流金’。此物價值絕不低於萬兩黃金,便將此物賠與公子,如何?”蒙尹將那玉往惡少麵前一遞。


    “好!好!好!”惡少伸手便搶,不覺間涎水已流了一胸口。


    蒙尹卻將那玉往迴一收,惡少撲了個空:“慢著!公子的賬既已算清,現在是不是也該算下我們的了?”


    惡少未曾料到蒙尹會來這一手,隻訕訕地說:“你算啊!”


    心想:不就是一捆柴火,幾兩銀子的醫藥費。


    “好!丁公子果然深明大義,講道理!”蒙尹將大拇指一樹。


    阿昭這才明白哥哥方才那般做法的深意,不禁暗暗叫好。


    “丁公子那蟲子是無價之寶,我這念奴更是!我自流離之地中將他贖出,每日以鸞鳥之乳喂養,延請天下名師教他識木、整枝、劈柴、打捆諸般技能,十六歲始叫他打柴、賣柴作為試煉。本想此後帶迴族地,將我十萬大山的柴火皆交與他打理,封他做個‘玉麵擔柴郎’,誰知今日竟被公子傷了手骨,連柴都不能捆了,眼見變成了一個廢人。公子倒是幫我算算,我這損失,值多少金子?”


    阿昭在一旁聽得開心:“那鸞鳥之乳一日隻算你十兩黃金,一年三千六百兩,十六年便是五萬七千六百兩。那延請老師的費用,便算做五萬兩。其他的各種吃穿零碎不算你錢,還給你略去零頭,計作十萬兩!哥哥乃是大度之人,再給你打個極低的折扣,就收你一萬兩黃金,我們便算扯平,從此兩不相欠,你該幹嘛幹嘛去,我絕不阻攔!”


    她竟學著那惡少口氣,插著腰劈裏啪啦將那賬算得一清二楚。


    丁惡少麵色轉紅又轉青,將眼一瞪:“那小子自小便在城中居住,何時成了你的什麽念奴?還有,那鸞鳥又哪來什麽鳥乳?你休要在此處胡說八道……”


    “方才我要替他還債之時怎不曾聽見公子如此說?還有,公子莫非與我那念奴住在一處,連他每日飲食你也一清二楚?鸞鳥乃是羽族神鳥,莫非你又見過?”蒙尹隻笑吟吟看著那惡少。


    “你!”惡少一時氣結,肥臉上殺氣泛起,雙腳一跺,“人打死!那‘翠流金’與我留下!”


    “大膽!這‘翠流金’乃是送與你軒轅王城中相衍大人的禮物,你亦敢覬覦?”


    “管他什麽‘向前’、‘向後’,今日本少爺見到了,就是本少爺的,給我上!”


    那數十名仆役張牙舞爪往上撲了過來。


    蒙尹身邊如今僅剩一名心腹親隨,卻也是隨他身經百戰的既濟大成階高手。那親隨正要出手,蒙尹將他拉下:“照顧好公主!本王好久不曾動手,這拳頭有些癢癢,筋骨也有些倦怠了,今日正好舒展舒展。”


    “呀——”隻聽得蒙尹一聲大吼,猶如晴天中突然響起一個巨大霹靂,街道房屋皆“唰唰”震動起來。吼聲中,他化身一股旋風,卷向了對麵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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