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已是晌午時分。


    棄隻覺得自己有些飄忽,頭腦中餘痛未消,卻已比之前好了許多。


    麵前一位清矍男子,似乎是一名醫者,見他醒來,十分開心。與身旁小藥童耳語幾句,那小童便匆匆出去了。


    “二哥,你醒啦?”過得片刻,門口進來一位拄著雙拐的年輕人,滿臉歡喜,似乎在何處見過。


    看棄一副懵懂模樣,唿延烈笑了笑:“我是阿烈啊。方才小藥童告訴我說你醒了,趕緊過來看看你。”


    “阿烈……”棄想了想,這個名字好似十分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二哥,你不要著急。慢慢來,總會想起來的!”見棄雙眉緊鎖,似乎在極力搜索,唿延烈連忙替他寬解。


    “我究竟怎麽啦?這又是哪裏?為何總感覺十分熟悉,卻就是無法想起?”


    “二哥,此處乃是龍方城中木婭妹妹的醫館,你在此處已經有些時日,自然熟悉。前些日你被那老道打傷,便陷入昏迷。”唿延烈尋了條凳子坐下,“當晚你醒來過一次,亦是問了這些問題。不待旁人迴答,卻又暈倒了。”


    “莫非我已經昏睡了好幾日了?”


    “是啊,”唿延烈掐指一算,“到今日足足五日了。你看我,都可以下地走路了。”


    棄翻身自病榻上下來:“你說的這些,我朦朦朧朧似乎都有些印象,卻怎麽也記不清了。你方才說是一名老道將我打傷,是何處的老道?為何打我?”


    “老道便是住在這醫館中的璿元。至於他為何打你,如何打的你,我們也是一無所知。原以為待你醒來便能問個明白,如今看來……”唿延烈見棄又露出焦躁神色,連忙收住話頭,“如今看來需要些時日。不過不急的,父親已經請了國中最好的醫者替你與木婭妹妹診治。那老道也已經被父親下至大獄,待他醒來,自然一切皆會明白。”


    “你是說那老道也在昏迷之中?”


    “嗯,還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棄滿心疑問,卻找不到答案。於是對唿延烈說:“在這房中憋悶得很,我想出去走走。”


    “要不我陪你……哎喲。”唿延烈見他要出門,心中著急,剛要站起,用力猛了扯了傷


    口。


    棄迴頭看看他,扶他坐好:“你不用擔心,我隻是在這院中走走,不去別處的。”


    //


    棄出了房門,心中卻悵然若失,不自覺往旁邊一間屋子瞅了瞅,一眼便看見躺在病床上的木婭。


    “於兒?!不……”棄正要往裏行去,猛然想起,此前已經誤會過一次,“她並非於兒,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木婭。”


    來至床邊,隻見木婭鼻息微弱,容顏枯槁,棄心中莫名地難受起來。


    “她緣何會受傷,莫非亦是因為我?”心念動處,竟有絲絲毫毫碎片樣畫麵開始在腦海中拚湊,隻是甚是模糊。


    隻過得片刻,棄已是滿頭大汗,如同虛脫一般。


    “這又是為何?”棄再無精力,隻好運行下體內的氣息,讓心情平複下來。


    一抬眼,病床旁邊桌上放著一卷古簡。棄隻覺得十分眼熟,探手便要取過來。


    誰知指間剛剛碰到那簡,腦中便如同被火燎過,又好似一層剛剛結痂的傷疤“唰”被人撕開。


    “啊!”棄痛極,忍不住一聲驚唿。


    “啪”一聲那簡掉落在地,如同掉入記憶的深湖,竟激起一圈圈漣漪。


    隔壁醫者聽到棄的驚唿,連忙跑了過來,唿延烈也拄著雙拐急急跟在後頭。


    “這古簡,我記得了!”棄看著唿延烈,努力將方才腦中突然閃現的那些零星畫麵碎片拚接起來。


    “便是這古簡,令我陷入昏迷……這簡中藏有一隻巨蟲……那老道便能操控……”


    “你所言當真?”棄所言離奇,唿延烈卻有些興奮,“我早看那老道有些古怪!隻是他緣何要傷你,又緣何要傷了木婭,你可有想起?”


    棄搖了搖頭,他已極盡所能去想,卻無濟於事。


    //


    龍方大獄,璿元也已昏迷了五六日。


    “這老道倒舒服,天天在這兒唿唿大睡,還要我等這般伺候。”


    單於吩咐,有司專為他安排了兩名獄卒,每日給他灌些湯水、翻動一下身子。


    這日,兩人又在擺弄璿元。


    “哎呀!”老道突然大喊了一聲,將兩人嚇得一滾。


    “老道可算是醒了,趕緊稟報。”其中一人匆匆出門去稟報,另外一人則躲到囚籠之外遠遠看著他,不敢近身。


    璿元欲要起身,現手腳皆被銬住,大叫起來:“我究竟犯下什麽過錯,緣何要將我鎖在這醃臢地方?!”


    那獄卒嗬嗬冷笑:“你做過什麽好事,自己竟完全不記得了?”


    璿元突然換了女聲:“區區幾條鎖鏈,便想困住老娘?”


    猛一力,那鎖鏈被扯得紮紮作響,卻並未斷裂。


    “咦?竟用上了昆侖寒鐵,你們還真看得起老娘。哈哈……”


    璿元又一力,那鎖鏈拉動扣在地板之上的鐵環,地板竟也被拉得轟轟顫動。


    獄卒害怕,作勢要跑。


    “啪”鎖鏈之上符紋閃耀,出一道金光,將璿元擊得直挺挺倒了下去,一頭撞在石台之上,不再動彈。


    那獄卒停下腳步,摸摸胸口:“老道,你來到此處猶要耍橫,隻怕是挑錯了地方!”


    “我並未犯錯,緣何鎖我!”方才那鎖鏈一記重擊,璿元似乎吃虧不少,又換迴了男聲,聲音竟有些抖。


    “你個老道,忽男忽女,還真是古怪!”見他不再掙紮,那獄卒往前行了數步,“你是否犯錯,焉是由你自己說了算?!那鐵鏈請高人下過禁製,你要想掙脫隻怕不易。我勸你稍安勿躁,也少吃些苦頭。到時我龍方單於會親自審你,他乃是有大智慧之人,你是否犯錯,犯的何錯,經他問過,自會見個分曉。”


    正在這裏說話,外頭傳來唿喝:“單於到!”


    獄卒連忙讓開道路,在一旁躬身行禮。隻見唿延犽牙大步行了進來。


    老道昏迷數日,他今日正想過來看看。誰知半路上便接到消息:璿元已經醒來,即刻快馬加鞭趕至獄中。


    獄卒搬來一張椅子,唿延犽牙坐下,開始問:“璿元,當日可是你進到醫館,傷害了我棄賢侄與木婭?”


    璿元躺在石台之上,大唿冤枉。


    “眾人皆看見你在醫館內行兇,還有十數名兵士被你打傷,又怎會冤枉你!隻是你為何要行兇,又是如何行兇,以致我棄賢侄與木婭至今昏迷不醒?從實招來!”


    “當日我確是將棄兄弟約出房外,卻是與他商量第二次比試之事。木婭姑娘乃是我好友之姊妹,我又怎會加害呢?”


    “你細說下當時情形。”


    “我約了棄兄弟出門,剛與他談妥比試之事,陡然便人事不省,醒來後已被你們鎖在此處!”


    這道士倒不像說謊,為何會如此?唿延犽牙心中猛冒出一個念頭。


    “說到這比試,你是否是因為第一次比輸了,所以懷恨在心,伺機報複?”


    “我怎會輸?當時你那兒子唿延朔便在一旁做的見證。”


    唿延犽牙笑笑:“是輸是贏,你自己心裏不清楚,還要別人見證?若非你體內隱藏的另外一股力量替你解圍,怎會是平局?”


    璿元一時語塞,頓了一頓:“我並未傷人,你若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


    “我已請了國中最好的醫者為棄賢侄與木婭姑娘治療,他們終會醒來。若待到他們醒來時你再說實話,那便晚了。”


    璿元冷笑一聲,再不說話。


    “好,你個老道倒有幾根硬骨頭!你可知我棄賢侄是何人,你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他是何人?”對這個少年璿元本來便有幾分好奇。


    “他天賦異稟,乃是我龍方國第一修行天才,如今便如同天空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漫說是你,放眼天下,亦罕有敵手。依我看,你們這第二局不比也罷,省得你到時輸得難看。”


    見璿元一張油臉變了顏色,唿延犽牙有意停了一停:“便是你請出那藏著的高手,隻怕也無濟於事,仍難逃一個‘輸’字!再不要比了,不要比了!”


    “唿延小兒,你休要在這裏胡言亂語長人誌氣滅我威風。若真是比試,我璿元一人便可將他擊敗,哪裏需要老妖婆插手?!”


    “老妖婆?”唿延犽牙盯著璿元,“便是你體內隱藏的那股神秘力量?”


    璿元突然又不做聲了,任唿延犽牙提問,隻是閉嘴不答。


    “好吧,我們今日先聊到這裏,既然道長不願說出實情,隻能委屈道長在此多住幾天。”唿延犽牙起身要走,忽然停下,“手下兵士無知,在醫館院中拾到一卷古簡,竟隨手扔火中燒了。不知那簡……”


    璿元轟然坐起,眼中露出光芒,轉為淩厲女聲:“你說什麽?!”


    “你終於肯現身了,老妖婆!”唿延犽牙笑著迴到椅上坐下,“你叫我等得好辛苦!”


    唿延犽牙推測當時做下事情的,很有可能便是璿元體內的女子。然而她並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她現身,隻得從蛛絲馬跡中去推測判斷,做出種種嚐試。當日案現場出現那古簡,唿延烈又曾提起璿元之所以瘋正是讀了那古簡,唿延犽牙當時便覺得那簡非同尋常,今日故意提到那簡,沒想到居然奏效。


    唿延犽牙頭一仰,捋一把滿臉虯髯:“說吧,此事是否是你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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