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將如何遭蹇橫暗害,如何來至龍方,揀緊要的與揚靈說了說,聽得揚靈扼腕歎息。


    “你又為何會偷偷出宮?”棄問揚靈。


    “棄哥哥,你已走了兩日父王方才告訴我你隨軍出征之事,說是怕我知道之後不答應。身為一國之君,卻如此懦弱,被權臣玩弄於股掌,將親人隻當作芻狗……那蒼蘼王宮呆著實在憋屈,我一氣之下便跑了出來。”


    見棄聽得認真,揚靈接著往下說:“出了國都才現自己竟無處可去,心中想念姑臧,於是設法迴到了姑臧城中,卻被宇文追羈押。我騙他說自己是王叔金莫拜的女兒、姑臧郡主,方才勉強過關。誰想我的身份卻被老單於識破,這才有了後來的留書出走。接下來生之事,夕張已細細說過,你也大約知道了。”


    “蒼蘼不能迴去,姑臧無法停留,隻能前來這龍方。如今我已是無處可去,身不由己之人了!”說到這裏,揚靈抬頭看了棄一眼,眼中滿是希冀。


    棄看她的眼神,瞬間明白揚靈乃是在祈求自己將她帶走。心中一時紛亂無比,說不出話來。


    “今日宮中便會收拾出房間,我便要住進去。這龍方王宮隻怕不似蒼蘼那般來去自由,我們見麵的機會隻怕會越來越少……”揚靈幽幽歎了一聲。


    璿元突然自房內行了出來:“棄兄弟,上迴與你我作見證那人竟是這龍方太子?還有,你打算幾時隨這公主入宮?”


    夕張一見他,便如同炸了毛一般:“老道,關你什麽事?!”


    璿元並不理她,隻看著棄:“棄兄弟,此處人多嘈雜,能否借一步說話?”


    一共不過四個人,何來嘈雜?他性情古怪,眾人皆知。棄望望揚靈,揚靈無可奈何點點頭。


    璿元將棄帶至一處僻靜地方,張口便問:“你究竟何人?緣何如此年輕便能那般自如地操控自己的力量?”


    他問得突兀,棄隻好笑了笑:“道長,我便是我。不過一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由阿爺撫養長大。您說的這操控力量的本領,隻怕要拜您的程若所賜。”


    “無論那程若有多強悍,若是你的身體無法吸收轉化,亦是枉然。甚至適得其反,被它操控,成為它的傀儡。”璿元搖了搖頭,“你這身體,隻怕有些不一般。你可願讓我細細察看一下?”


    “道長欲要如何察看?”


    “這倒簡單,你背過身去,隻片刻便好。”


    棄覺得這道士雖然性情古怪,但身上隱隱有一股俠義正氣。況且若無他自淩山中取來的程若,自己又哪能活到今日?聽他一說,棄便背過身去,放心叫他察看。


    璿元雙掌抵在棄的後心,元神之力“唰”湧入棄的身體。


    嗯,緣何進來的竟是兩道元神?棄本能想要抗拒。


    “不要動!放輕鬆。”璿元自然有所察覺,在他耳旁輕語。


    那兩人在棄的身體中四處遊走,自氣海一路往頭頂而去。


    棄感覺到其中那道陰柔的元神,在頭頂那印記處停了許久,似乎是在猶疑,終於還是小心翼翼觸碰了一下。


    “嘭!”璿元雙掌被從棄身上彈開,整個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遭重擊。


    “你……”他又出女聲,竟有些驚慌,“為何會有這個印記?”


    棄十分不解:“這印記乃是我自娘胎中帶來,莫非有何不妥?”


    璿元片刻間便安靜下來,又恢複了男聲:“棄兄弟,並無什麽不妥!你的身體確實大異於常人,居然有一上一下兩個氣海,經脈極其暢滑,其中還流動著一股力量,令你的氣息運轉無論度還是充沛程度,遠勝常人。怪不得你能如此快地吸收那程若的力量,並將它轉化進自身身體,進而自如控製力量。”


    “道長,方才進到我身體的似乎是兩人。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哎呀!還不是那死氣白咧住在我身體裏麵的老妖婆。”


    棄心中一驚:這世上竟真有這等怪事?一個身體裏麵住下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道長,為何你一觸碰那印記,便被擊開?”


    “那老妖婆多手多腳動了一下,亦不知那印記中含有什麽力量,竟將我倆的元神直接送出你的體外。”


    璿元倒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好啦,棄兄弟,還有幾日你便要去到宮裏住,不如我們先約好下次比試的日期。”


    “嗯。全憑道長安排。”棄心中猶在思忖,“這璿元突然想要探察我的身體,究竟何意?為何那女子見到我頭頂印記竟有些驚慌?”


    “那我們便約在你入宮前一日比試如何?”


    見棄點頭同意,璿元興衝衝去了。


    迴到房內,唿延犽牙等人已經出來。


    “棄兄弟……”唿延犽牙一開口,唿延朔湊了上去,在他旁邊耳語了幾句。


    唿延犽牙笑了:“當真?好!棄賢侄,我想再過兩日,待烈兒能下地行走了,便在城中擺上幾日宴席,你與烈兒拉著那巨彘風光風光,也叫滿城百姓開開眼界。”


    停了一下,他又說:“公主今日便去宮中住下。你若願意,今日也可同去宮中,你的房間也已經收拾出來。若是想留在此處陪伴烈兒,亦是可以的。”


    聽唿延犽牙如此說,揚靈隻眼巴巴望著棄。


    唿延朔覺得有些奇怪:父親緣何叫棄也進宮?還專為他收拾房屋?又看見揚靈的眼神,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味。


    於是說道:“二弟,不如你便留在此處陪陪三弟吧,他一個人在此處有些寂寞。日後你若進宮,我宮中,三弟宮中,你都可以隨意來住的。”


    揚靈聽唿延朔稱棄為二弟,心中亦是十分奇怪,又想起方才唿延犽牙也改了稱唿,心想莫非棄認這老單於做了契父?


    棄正在糾結,聽唿延朔如此說,於是點了點頭:“好,待二殿下好些了,我與他一起迴宮。”


    揚靈又是滿滿的失望,眼淚都快流下來了,一轉身便走了出去。


    “公主殿下……”那夕張連忙跟了上去。


    //


    “好了,已經探察過他的身體。你既答應過我,今日便從我身體裏出去。”一個僻靜角落,璿元正在自言自語。


    “不急,不急……你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


    “你個老妖婆,你竟耍賴?”


    “耍賴?我說的是弄清楚那小子的來曆之後便從你這裏搬走,如今隻差一步,便可以成功了。”


    “你到底還要我做些什麽?”


    “你隻須今晚將他約至此處便可以了。”


    //


    已交亥時,唿延烈已經睡去。


    “木婭,你連續操勞了多日,今日便早些去歇息吧。”


    “我倒是不累,棄哥哥,不如我們說說話。”


    “好啊!”


    “你給我講講你的過去吧。”


    “我的過去?”棄突然又想起了罔山,想起了沙海,想起了大圍,想起了於兒……


    見棄怔怔出神不說話,木婭以為自己觸動了他的傷心往事,有些抱歉:“若是不想說,棄哥哥,你便別說。”


    棄猛然醒來:“哪裏哪裏,隻是從何說起呢?”


    “便說說你經曆過哪些有意思的事情,遇見過哪些有意思的人。”


    “我自小在一個叫做元暘的國家長大。我出生的村子旁邊有一條大河,河的對岸便是一座高山。那山卻甚是神奇,竟會自己變化,因為從來沒人能夠看清它的真實麵貌,所以得了個名字叫罔山……”


    木婭聽得極認真,當棄說到那山會變化時,她笑了:“棄哥哥,你不用為了逗我開心給我編故事。”


    “那山真的會變!”棄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每日九次,次次不同。”


    木婭見他不似說笑,於是點點頭:“這世上真有這般神奇的地方?好想去看看啊!”


    “嗯,若是有朝一日能帶於兒去看看罔山,看看長河,看看我長大的地方,那該多好啊!”看著麵前這個與於兒如此神似的姑娘,棄不自覺又把他當成了於兒。


    “棄兄弟,你能否出來一下?”棄正打算接著往下講,有人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是璿元。


    “道長,這麽晚找我是有何事?”棄十分奇怪。


    “你出來,我同你說。”璿元隻站在門口向棄招手。


    “木婭,你等我片刻。”棄同木婭打聲招唿,隨璿元出門。七拐八拐,來至了院內一處僻靜角落。


    “道長,緣何帶我來此處?”棄越奇怪。


    “他來了!”璿元竟是同自己說話。


    “好!”迴答他的乃是那個女聲。


    “小子,在這世上可有你想要的東西?你告訴我,我幫你弄來。”那女聲說。


    “你在同我說話?”棄不太明白,“想要的東西?”


    “比如財富、權力、女人,或者是至高無上的修行法門。”


    女子說的這些,棄絲毫不感興趣!於是搖了搖頭:“沒有!”


    “人生在世,怎可能沒有欲望?”


    “欲望?”棄想了想,“自然是有,可是你弄不到!”


    “你倒是說說!”


    “我自小便希望找到自己的父母,你可能將他們帶至我的麵前?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被人殺害,你可能令他死而複生?我心儀的女子,現在五百年後的元暘帝都,你可能讓我們即刻相見?”


    女聲想了想:“除了你說的這些,可還有其他?我能助你成為這世上最強大的人,你可願意?”


    棄又搖搖頭:“你為何要幫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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