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被三皇子領進到皇宮已經六七日,音訊全無,於問問等昆侖弟子每日出去盯梢打探,卻並無太大收獲。


    這一日,眾人又聚在一起。


    那三皇子近日似乎對‘奪雲試’之事甚為上心,親自往那察舉司跑了好些趟。


    這個三皇子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於問問眉頭緊皺,轉頭問另外幾名弟子:消息來源找到了嗎?


    我們跟蹤那夥計金柱,發現他私下收了元益豐不少好處。雖然還未找到確切證據,但那消息極可能從元益豐來。


    元益豐?一提到這元益豐,眾人似乎皆有耳聞,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聽聞那商行的掌櫃便是元暘帝國的首富祁無傷。


    那祁無傷之所以能成為帝國首富,隻因他有個做皇妃的好妹妹。


    如今椒妃寵冠六宮,那元暘皇帝隻怕便是這商行最大的主顧,有這等倚傍,想不掙錢隻怕都難吧。


    對了,那三皇子便是這椒妃所生,與他消息的祁無傷便是他親舅舅。那名年長些弟子提醒於問問。


    你的意思,祁無傷借這嬴協與宮中互通消息,也許是為了生意?


    嗯,天家生意,亦當有頗多不足為外人道處吧。


    這個倒是需要證實。於問問突然想起一事,問:今年‘奪雲試’主考是誰?


    一直以來,這‘奪雲試’便是為那拿雲師輸送人才,主考自然還是那雲君姬崖孫。


    姬崖孫於問問沉吟片刻,半決還有幾日?


    三日。


    好,我等到時皆去這‘奪雲試’開開眼界。


    眾弟子離開之時,於問問私下叫住兩個師弟:她那邊卻如何?


    去過幾趟雲來客棧,當是沒有探得什麽消息。這幾日,隻是四處走走,並無異常。


    //


    阿爺,你看!


    棄催動元神之力,那拐彎自葫蘆中衝出,化為數丈大小一座小山。


    破!棄一聲大喝。拐彎半空中發出牛吼,倏忽變身一道烏黑濁霧泥蟒般射向老頭。


    ‘拐彎’,你要作甚?棄一聲驚唿,他未曾料想這拐彎竟會借機向老頭發難。


    不妨,不妨老頭子好久不曾活動筋骨了。老頭笑眯眯盯著這濁霧,待它到得麵前,突然舉起了那玉柄金身的小刀補天錯。


    你個殺千刀的老泥鰍,哪裏弄來這破玩意兒眼看黑霧要撞上那小刀,竟然硬生生低頭,嘭紮入老頭身前地底,似乎怕極了那小刀。


    臭泥巴,怕了呀?哈哈再來。老頭話音未落,腳底黑霧湧起,竟將他吞沒。


    哇,好臭,好臭呸呸呸,不同你玩了。也不見老頭如何動彈,竟已從黑霧中脫身,一邊淬著唾沫一邊以手掩鼻,你要再來,我便叫這棄小鬼將你從那葫蘆中趕出來,看你去往何處?


    黑霧嗖迴到葫蘆中,似乎對老頭的話亦是十分忌憚。


    老泥鰍,有本事你別拿那破刀子和這葫蘆嚇唬我,我們公平對決。拐彎兀自嘴硬。


    哈哈,臭泥巴,你明知老頭子現在困在這鳥地方拿不出手段,你卻要來甚公平對決。當年老頭子搶你飯碗之時,怎不見你露頭?


    老泥鰍,你


    ‘拐彎’,閉嘴!這拐彎十分強悍卻不聽調擺,棄頗為苦惱。


    棄小鬼,你可知你腰間這木棍便是臭泥巴的克星?這兩個合起來才好用呢。


    棄想起當初一條輕輕一拍,拐彎即刻閉嘴之事,豁然開朗。


    阿爺,我再施展下你看看。


    黑霧自葫蘆中衝出,半空中竟生出三支巨大根須。棄並不管那黑霧,隻以心念控製根須,黑霧竟如影隨形緊隨根須而動。原來一條的神通發動需要土地,現在這拐彎恰恰是一塊無處不在之土地,棄隻管看好一條,一條自去管束這拐彎。一條與拐彎之神通兩相融合,威力何止數倍增長。那黑霧便似一條張牙舞爪之烏龍,有吞天食地之氣勢。


    不錯,棄小鬼!不愧是老頭子的乖孫孫。老頭眉開眼笑,照你們的說法,你應該已入修行之‘中流’境界,雖然與那姬崖孫還有些距離,然而並非全不可戰了。


    聽老頭一說,棄甚驚異。修行之途,最難處便是那破境。若不得法,修行寸進尺退甚至一夕全毀屢見不鮮。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已從初渡踏入這中流境界,實在不可思議。


    催動那迴元妙訣,發現果然與之前大不相同,元神迴複之力已成奔湧之勢,全部迴複卻耗時更巨。心地一片清明,氣海中氣息凝實,筋骨中力量盤結,周身似有無形光華環繞。來這洞府短短數日,自身修為竟有如此精進,棄十分開心。


    阿爺,謝謝!棄知道這皆拜老頭所賜,童心泛起,竟摟住老頭親了一口。


    哎喲,我的老腰誒


    接下來兩日,老頭卻不許棄再入那道匱修行,隻拉著他聊些閑話。


    棄小鬼,當初你入這洞府,阿爺便說你若有什麽想問的,盡可以問,如今你可還有想問的?


    棄想了想:阿爺,我想問的東西怕會惹您不開心。


    哈哈,都過去了,有甚好不開心的。你還是想問‘小三’吧。


    嗯。


    我如何待你,當初便是如何待他。


    這道匱


    我亦曾打算相贈,奈何此物與他無緣。


    這卻是為何?


    與你一般,我取出三件寶貝任他挑選,他自挑了最喜歡的那‘玉扶搖’。後來聽我說起這珠子的妙處,又想換掉,我並未答應。孰知他竟偷偷進入這道匱之中,還帶走了那書簡。隻是不知為何他並未帶走這道匱。


    //


    奪雲試乃元暘修行界的大事,天下新秀盡匯於此,其中不乏絕世好手,當年姬崖孫衣寒山皆在這奪雲試中一戰成名。


    時近盛夏,一輪白日爍石流金,一入校場卻頓感陰涼。


    隻見一麵金絲滾邊素色雲紋大旗,足有兩個城樓大小。旗上一碩大奪字,不知何人所書,但覺氣韻淋漓,筆意中竟隱藏蕭瑟戰意。大旗依紙鳶原理設計,四角以碗口粗細皮繩固定,迎風而舉,半空中發出巨大隆隆聲響,如鼙鼓動地萬馬奔騰,又似烏雲蓋頂天雷滾滾,令人血脈賁張肅然起敬。


    看台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卻並不喧嘩,眾人眼光皆集中在麵前台上。


    原來半決已經開始,於問問與昆侖眾弟子趕緊各尋地方坐下。


    台上對決的是一蒼白大漢和一身形嬌小的女子。


    那大漢眉目疏朗,卻半閉雙眼,上身。身上肌肉虯結,膚色白得嚇人,似乎皮膚下根根血管皆可看見,全身竟隱隱透出藍紫色。所用兵刃亦甚是怪異,竟是一長築,那築色澤古舊布滿綠繡,似為銅鑄。他跽坐於地,隻將那築置於肩頭,左手壓弦,右手以銅板敲擊。那築發出如蛙鳴般怪聲,聞聽此聲,圍觀眾人皆現出厭煩神色。


    再看那女子,卻是十二分戒備。一對丹鳳眼滴溜溜睜圓,足底不停,如雀鳥般繞著這大漢遊走觀察。看那女子打扮,梳高髻佩紅花,身著寬袖對襟盤花刺繡上衣,下搭黑色百褶圍裙,胸口一枚半月銀鎖隨她腳步簌簌跳動,竟是名俊俏苗疆女子。她所使的卻是一柄看起來極普通的環首直刃短刀,刀身布滿缺口,倒似是日常砍柴所用。


    於問問卻有聽聞,苗疆古寨之中有千古流傳冶鋼之法,專為鍛造那削金斷玉的神兵利器。一口刀十數年鍛成,鍛成之日,以牛祭之。祭刀之人淩空虛劈,牛頭落地,而牛不自知,牛身前行數十步撞樹而倒。卻不知女子手中,是否那神器。


    這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兩人相持了半炷香工夫,那女子出手。隻見她迎麵欺身而進,短刀舞動,飛出數團藍汪汪刀花,刀花中竟窸窸窣窣作響。


    大漢眉頭一皺,築聲大振,那築中竟似有千百隻巨蛙齊鳴,那刀花猶在空中,已被築聲撞碎,那窸窸窣窣的聲響也被蛙鳴吞沒。離得近的卻看得真切,藏在刀花之中的竟是自那女子袖中飛出的萬千條毒蟲,碰上那蛙鳴,紛紛墜地化為粉塵,不禁毛骨悚然。眾人目光皆在大漢身上時,那女子竟不見了。


    來得好!不見大漢動彈,他卻已在原地轉身。隻見他伸出壓弦之手,往虛空中隻一抓,手中竟多出一柄短刀。此時眾人方才發現,那大漢左手竟帶著一隻暗金色手套,短刀入手,那手套冒出絲絲白煙。大漢抓住短刀,右手長築迅疾往前一送,嘭空中一聲巨響,大漢撤刀,憑空後退三尺,身上藍紫色愈發深沉。一團煙霧冒起,那嬌小女子現身,蹭蹭後退四五步,麵色緋紅,胸口銀鎖急顫。


    這女子身法詭異,擅長用毒,然而那大漢卻似是她克星。大漢如此蒼白,當是在特殊環境中修行,許久未見日光所致。如此一來他對目力依賴便甚低,心念感應之力卻極強,女子那身法令常人目眩神迷,對他卻絲毫不起作用。


    那築中蛙鳴之聲,極其難聽,卻是以渾厚元神之力催動發出,似對這女子的奇毒有天然克製。女子手中那短刀看似普通,實則鋒利無比且淬有奇毒,漢子敢以手套硬接,可見這手套也是奇物。以女子如此嬌小身材,方才與大漢正麵對招,竟能將大漢逼退,這份修為,著實不低。於問問不禁心中暗暗稱奇。


    女子一擊不中,鬥誌更熾,短刀破空而出,直取大漢麵門。那短刀似有靈性,在空中唰化成三道虛影,各帶數團刀花,刀花中索索作響,遮天蔽地,將大漢裹在當中。


    大漢哼哼冷笑,跽坐之姿不變,長築下揮,支撐身體淩空飛起如陀螺般在空中嗖嗖打轉,手下銅板疾敲,那築發出呱呱聲波,中間竟帶出道道巨蛙虛影。聲波聚成一巨大金色球體,球體慢慢膨脹,將那一朵朵刀花盡皆碾碎,眼看要將那女子一並吞沒。那台板被聲波巨力壓迫,發出吱啞異響,竟似行將崩塌,圍觀眾人心驚膽裂,兩股顫顫,汗不敢出。


    女子手上忽然多了一物,往半空一丟,嬌叱一聲:著!


    竟是那半月形銀鎖。然而這鎖並非飛向大漢,而是飛往半空那麵奪字大旗。


    呀!眾人驚唿,目光皆隨那鎖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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