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之後,並無他物。


    隻有半個裹著黑霧懸在空中的葫蘆。此刻它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獸,蜷縮在那裏。


    “這葫蘆怎麽竟好似與我身上的一模一樣?”


    棄的葫蘆壁上有一道奇異花紋,似遭盡天譴被火燒水浸雷擊斧劈土埋之後才會生成,那紋奪人心神,不可久視,棄從不輕易示人。這黑霧中的葫蘆上竟隱隱也有一模一樣一道紋。


    見它畏縮可憐,棄不由自主向它走近,甚至伸出手去,想要安慰一下它。


    那黑霧卻突然變臉爆發了,中間竟藏著萬鈞雷霆之力,棄甫一伸手便被狠狠擊飛。


    那葫蘆如蛆附骨幽靈般出現在棄的麵前,黑霧中隱現一張變形猙獰臉孔,上下打量著棄。


    棄隻感覺如芒在背寒意徹骨,那臉孔中的邪惡之力似要將他壓扁。


    這碑後世界,竟似乎就是這葫蘆生出由這葫蘆主宰,棄在其中力量全無,隻能任其宰割。


    那臉孔的神色突然變得極驚異,似乎極開心又極恐懼。那葫蘆掙紮跳躍,竟想要躲開棄。


    棄心下奇怪,卻發現腰中有了動靜。


    隻見自己的半隻葫蘆竟飛了起來,立在半空,壁上異紋發出五彩熾芒。


    這光芒破開黑霧,將那半隻葫蘆壁上異紋喚醒,兩道異紋如鎖鏈般交織聯結在一起,竟將那半隻葫蘆生生拉了過來。


    “嗷”的一聲怪叫,那黑霧中的葫蘆想要逃開,卻被鎖鏈死死套住,全沒了剛才不可一世的氣勢。


    “嘭”兩半葫蘆在空中相遇,放出令人目眩異彩,合二為一再無法分開。


    碑後黑霧消散,無邊戾氣也瞬間消失不見。


    無字天碑光芒突然泯滅,碑前眾人發現,不禁萬分擔心,飛報掌門。


    涵虛子已經蘇醒,急與三長老迴到碑前,運起元神之力進行探察,卻發現碑中法陣竟是自動解開。


    涵虛子長舒一口氣,這說明碑後兇物方才被璿元真人致命一擊,已灰飛煙滅,法陣已無須封印此物了。


    就在眾人忙著察看那天碑之時,那葫蘆虛影卻已經帶著棄的元神悄無聲息地迴到了他的肉身。


    “醒了,醒了!你嚇死我了。”見棄睜開雙眼,於兒喜極大唿,“問哥哥,他醒了,醒了。”


    “我這是在哪裏?”棄兀自神思迷亂。


    “你現在問哥哥住處。來,擦把臉。”於兒給棄遞過一條毛巾,原來她一直在棄身旁伺候。


    “你知道嗎,你已經暈了幾個時辰,若不是問哥哥的昆侖靈藥,隻怕到這會兒你還不會醒來。”


    棄撐起半截身子,卻見一名身形俊朗的青年男子來至床前,正是於問問。


    “問哥哥,你看吧,他就是太過勞累了,用了你的藥便好了。”棄還沒來得及與於問問打招唿,於兒已經搶著說話了。


    “好好歇息,便拿此處當成自家,不要拘束。”


    於問問是昆侖青年弟子中的佼佼者,力慧雙修,已經進入中流大成階,現在掌門涵虛子門下得掌門親授。


    更有機緣在昆侖璿璣秘境中獲得離朱淚殘片,在以實力排輩的昆侖弟子中位列前三,尤為擅長追蹤和劍道,為眾年輕弟子推重。加之年歲較長,素來穩重,故此看棄儼然小弟弟。


    “多謝問哥哥。”棄不知應當如何稱唿於問問,隻能學於兒的叫法。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隻須稱我問問便是。”於問問一笑,順便看了一眼於兒,於兒不知想起什麽,臉竟又紅了,想了想對棄說:“這裏人都叫他三師兄。要不你就稱他三哥吧,也好區別。”


    見棄醒來,於問問與於兒皆放了心,時辰已晚,各自歇息。


    棄卻輾轉難眠。細細迴憶朦朧中經曆,突然想起一事,不自覺用手摸了摸腰間的葫蘆。


    “呀!”棄被嚇了一跳,葫蘆竟已變成完整一個,“莫非那些竟不是夢境,而是真實?”


    棄連忙從腰間取下葫蘆,卻發現這葫蘆並無其他異樣,不過普通葫蘆。


    此時,旁邊奄奄一息的慢慢卻將身子湊了過來,嗅了嗅這葫蘆,竟將頭伸了進去。


    棄心下奇怪,且看它要做甚。誰知不一會兒,那慢慢竟連身體也跟著鑽了進去,棄看傻了眼。


    “慢慢身體比這葫蘆口不知大出多少,竟能鑽入這葫蘆?莫非這葫蘆可以伸縮?”棄用手摳了摳葫蘆嘴,又敲了敲這葫蘆,硬邦邦,並無甚彈性,棄越發奇怪。把玩半宿,沉沉睡去。


    在棄昏迷的幾個時辰中,於兒與於問問卻是聊了許多。


    “問哥哥,詛咒有望解開了。”一來到於問問的住處,於兒便湊近於問問小聲耳語,言語中透出興奮。


    “真的?”聞聽此言,於問問麵上看來波瀾不驚,其實心潮已如大海般起伏。


    原來於兒一族,隻族長一人是女子,降生即天賦異稟,能馭使蛇蟲。於兒降生時,即有青色巨蟒來至房中,盤旋於吊籃之上,卻並不傷人。


    於兒稍長,這青色巨蟒便宛若保姆,時時跟隨保護,竟數次救得於兒性命。於兒親切喚其“母大蟲”,實為大蟲母親之意。


    然也因此異稟,於兒一族女子從來便被人目為異類,隻能與本族男子婚媾。


    至於臨盆分娩,若是女嬰,一旦降世,母親即時身殞。若是男嬰,母親雖無事,但此男子亦絕活不過壯年。


    故於兒自小便未見過自己母親,亦不太知生父為誰。


    父女兄妹聯姻,人倫混亂,更令族人血脈日漸衰落,最後竟致族中男子十九身體畸形無法生育。


    至於問問這一代,族中正常男子僅剩不過二三人,血脈垂危。


    於問問七歲即赴昆侖學道,實是希望能找到解開這個古怪詛咒的方法,承擔著延續族人血脈的重任。


    “嗯,先祖遺跡不日前竟突然開啟,我入內親眼所見。”於兒認真迴答。


    於兒部族有一處極古老雕像遺跡,立於萬仞絕壁之上,長年封印,族人視為禁地。


    於兒偶然見到那三足飛天,追蹤數月,發現它竟藏身在雕像之下。


    於是借青蟒之力攀上絕壁,在雕像旁以奇蟲為餌悄悄設下陷阱,將其捕獲。本想將那飛天喂飼“母大蟲”,孰知青蟒竟對這飛天十分忌憚,根本不敢靠近。


    這時,突然光芒四射天地震動,雕像封印竟然打開。於兒以體內古老符印,開啟遺跡大門,隻身入內。


    絕壁之後,竟有九道瀑布層層疊疊自天而降,下麵一汪碧瑩瑩湖泊。


    湖中盛開一朵金蓮,於兒好奇采下,竟使瀑布倒流,現出先祖虛影。虛影告訴於兒:極西之地,現出機緣,可解種族詛咒。


    金蓮重生盛放,於兒竟已被送出族地,越過重山來至數千裏之外。


    部族之人祖祖輩輩千百年來一直苦苦尋找破除詛咒之法,如今得到重要信息,於兒自然不會放過。


    一路北上,進入荒原之後卻目睹了種種屠村慘狀,正打算折而向西,卻碰到了要為爺爺複仇的棄。


    “你是說,極西之地所有村莊皆被屠戮,無一活口?”於兒所說,件件離奇,於問問也覺得頗驚駭。


    “此事會不會與先祖所謂機緣有關?莫不是有其他人,也在尋找這機緣?”


    “隻是這機緣,究竟何物,虛影並未說明。”於兒略略遺憾。


    “既是機緣,便不可說破。於兒,你是先祖擇定之人,隻需追隨內心所指去行事,便終會達成心願。”於問問安慰妹妹。


    “說也奇怪,我與這棄相遇在天帝山下。他不過一個凡人,相遇時,竟和一條上古長蟲正在激鬥,長蟲也拿他無可奈何。”


    “嗯,他體格確實異於常人,卻非修道之人,並沒有元神修為。那上古長蟲卻是從何而來,為何竟要攻擊他呢?他從西麵來,又是如何躲過那殺人者?莫非他懷揣異寶?甚或他便是先祖所謂“機緣”?於兒,你可弄得清楚?”


    “那長蟲不過一道虛影,似從雲端縫隙中來,它是想要這棄身上的東西。我已細細盤查過,他身上確實有一樣寶貝,便是這個。而今卻已贈送與我。”


    於兒有幾分得意,取出那古食靈,紅光瞬時盈滿一室。


    “嗯,確是一件寶貝。”於問問識得此物,點頭讚道,“不過,屠村之時,他在何處?又從何處得來這人間罕見的仙草?”


    “屠村之時,他並不在村中,卻正在尋這仙草。至於這仙草從何得來,他並沒有詳說,隻說得來十分不易。”


    “這棄可還有什麽不同常人的地方?”


    “對了,他頭頂有一處奇怪的印記。問哥哥,你看!”


    於兒輕輕扒開棄頭頂黑發,讓哥哥看見那日月形印記。於問問看完,並無什麽頭緒。


    “他確是個極倔強重情義之人,一路上隻想著如何替阿爺報仇,完全不顧惜自己身體性命。”


    一路行來,於兒對棄已生出敬重之心:“問哥哥,你可願意幫他找一找那殺人者的蹤跡,說不定那些人也與我族那機緣有莫大幹係。”


    “確實。最近天多異象,兇物頻出,說不定皆與我族機緣有關。我自會盡力助他尋找線索,權當自助,你隻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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