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劉娟的人生最幸福。

    這種幸福是失去之後又意外得到的驚喜與歡悅,是簡單純粹的天倫之樂。

    對於小兒子李辰,劉娟一直是很愧疚的。他剛出生不久,自己就去管理肇基集團,陪伴他長大的是阿仁管事一家和保姆奶媽;十年後,等他開始懂事的時候,自己又離開了那個家庭了。

    在見到他站在門後的那一瞬間,巨大的驚喜和深深的內疚,頃刻間擊垮了四年青燈古佛的堅守。那一刻,心中隻有後悔,後悔當年為什麽要去管理那該死的公司,後悔當年為什麽一時衝動就輕啟離異之心,後悔當年為什麽看不透?有什麽能比親情還要重要?

    離家之時,還隻是不到一米四的孩童,而今是身高一米七五的大小夥子了。佛祖啊,劉娟,你究竟失去了什麽。看他優雅的喝茶是一種幸福,看他吞咽自己做的早餐是一種幸福,看他陪著自己散步的那龍行虎步的樣子是一種幸福,夜半看他酣睡在床上幫他掖被子是一種幸福。

    奧沙瓦是個寧靜美麗的城鎮。安大略湖北岸,潔淨的沙灘,白色的堤壩,清澈的湖水,如林的綠茵,李辰陪著母親,在這片靜怡中慢慢的度步。

    母子二人都在靜靜想著屬於自己逝去的往事。

    前世的自己,母親不知下落,父親早逝,從小和爺爺一起生活。爺爺是個老學究,五七幹校時下放到農村,然後便在那裏生活了一輩子,再也沒有離開,直至死去。

    不幸福的人一生都在追求幸福,缺少愛的人一輩子都在尋找愛。既然有了從頭再來,重新體驗的機會,李辰願傾盡所有,隻願緊緊握住。

    李辰在斟酌,如何開口。

    “媽咪,我在英國功課很好。”

    “阿辰這麽聰明,媽媽能想到。”

    “香凝和我一起呢,她在牛津旁聽。””那丫頭也該長大了,學會伺候人了沒?”劉娟對李香凝的印象還是個小丫頭,挺可愛的。

    “沒,她還是那麽笨手笨腳的。”

    “人家女孩子,你要對她好點。”

    “我對她一直很好的,我們在一起還成立了一個樂隊呢。”

    “是麽?樂隊?玩玩開心就行,學習還是主要的。”劉娟不以為意,隻當是兒子一時興趣。

    ……

    “媽咪,仁叔現在跟我了。”李辰說了很多家常瑣事,有些話終究要說的。

    劉娟

    的腳步頓了頓,“阿仁辦事仔細,為人忠厚,跟著你,你要好好用。”

    “嗯。仁叔現在幫我負責漢唐院線和漢唐影業的事情呢。”

    “李家現在涉足香港電影了?”劉娟離開香江四年,有些事情並不是很清楚。二女兒前一段時間來看過她,並沒有說這些。

    “不是李家,是我自己。”

    這次劉娟真的停下腳步,管理肇基集團十年,她也是女強人級別,本能意識到兒子的話中有些故事。“哦?你開始創業了?”

    “嗯。去年七月份,爹地將我分出來了。”

    劉娟的臉驟然變色,有憐惜,有憤恨,有疼愛還有迷茫。小兒子分家了,必定是大兒子繼承家主。天平的另一端是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看著眼前英俊的小兒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沉默許久,還是李辰先打破僵局,“父親給了我2800萬的港幣,我用這些錢,讓仁叔買了23家香港的電影院,組成了漢唐院線。今年年初,仁叔又組建了漢唐影視,拍了一部電影,打破了香港的票房記錄了呢。”

    劉娟仔細地察看小兒子的神情,那種語氣中的灑脫並不像偽裝,暗自鬆了一口氣。“嗯。你這步棋確實很不錯。香江的電影,在亞洲輝煌可期。阿仁為人可信,衷心於事。你選對了事,也用對了人。阿辰,你真的長大了。”

    “媽咪,您願意迴香港麽?”

    ……

    夜晚,劉娟輾轉反側,耳邊總是響著小兒子白天說的這句話,“你願意迴香港麽?”

    迴香港?劉娟不確定自己是否願意。

    往事曆曆在目。

    那是1972年的年終總結會上。

    “狂妄自大,意氣用事,任性爭權”這是當年董事局的一位股東,自己和丈夫李基都需要喊他三叔的李家老人,在董事局全體成員麵前,指著自己鼻子罵出的一句話。

    自己當時就氣蒙了,想想自己殫精竭慮的管理肇基集團,在年終董事會上換來這樣一句“表彰”。一氣之下,就讓保全將這位股東趕出董事會。

    迴家之後,丈夫沒有安慰,反而數說了自己一頓。是的,那股東是公司的創始元老,是李家的老人,是李基的創業夥伴,那又如何?誰給他的權利,在董事會上指著執行主席的鼻子大罵?

    劉娟很清楚,這三個詞評語來源於何處?可自己做錯了麽?

    狂

    妄自大?不就是前些年駁斥了他的一個項目提案麽?劉娟還清晰的記得,那李家三叔的提案是進軍台北地產業,可當時台北的氛圍根本就不適合這樣的房產開發。

    意氣用事?大概是指自己拒絕聯合香江郭家開發旺角商業中心一事。郭家當年可是在背後狠狠捅了李家一刀,李家被迫自立門戶。有些背叛可以寬恕,但有些絕不可以。難道那些董事們都忘了?當年郭家背叛,抽走銀根,李家差點關門大吉,這種背叛可以原諒?

    任性爭權?自己不就是駁了一些李家人的麵子,開除了幾個人浮於事的李家老人麽?然後任用了幾個親近的娘家人麽?從工作效率來看,最起碼提高了一倍。這也成了罪名?

    自己認為一條也不會成立的罪名,卻在1973年年初的董事局會議上,一條一條的落到自己頭上。

    再笨的人也清楚了,這是李家家族要趕自己走啊。

    辭了董事局執行主席的職位,迴家尋不到一絲安慰,丈夫唯一的一句話是“不要無理取鬧”。自己成了無理取鬧之人了。

    心碎之後再難複原,離婚也就成了必然。

    小兒子的一句話,讓塵封的記憶,再次被衝破。四年青燈,原本以為已經看淡的過往,依舊如鬼手般揪著自己的心肺,痛徹心扉。

    迴去幹什麽?幫小兒子創業?那是巨大的輿論旋窩和難以抉擇的親情選擇。

    李家家主立長子繼承家業,李家棄婦扶持幼子創業與之抗衡。父子、母子、夫妻、兄弟之間的恩怨情仇,這是能讓香江媒體徹底瘋狂的豪門話題。

    事業成功者都是偏執的。劉娟想到了所有問題,恰恰沒有想到李辰的本心。

    李辰提出這個問題的本意,是想,也隻是想,將這個破碎的家,重新捏合起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享受到真正的,屬於自己的,家的溫暖。

    李辰問出這句話,潛意識是想問問母親,還有沒有重迴李家的可能?

    劉娟錯誤的理解成,這是小兒子在分家後,對自己的求助,讓自己迴香港幫他。

    母子兩人自從那天聊完之後,都在避免討論這個話題。

    今天女兒迴家,仁叔早早就下班了。香凝性子自小活潑,自從她和少爺留學走了之後,家中一下子冷清了很多,老妻還暗自垂淚了幾迴。女人家家的,真是的。自己的腳步也不自主的加快了幾分。

    在少爺新置的別墅前院,就能

    聽見女兒嘰嘰喳喳的說笑聲。

    “爹地。我好想你喲。”剛打開門,女兒如同小時候一樣,跳了起來,勾著仁叔的脖子。

    “都大姑娘了,還膩味。”仁叔憐愛的拍拍女兒的背,將手中的提包交給李嬸。今天是兒子李安仁去機場接的香凝,也在家中。一家人終於聚全了。

    聽著女兒說著少爺在二手市場淘書,說著少爺的七門功課a的成績,說著少爺博彩中3000萬港幣的事,說著少爺成立的樂隊,說著少爺的歌,說少爺準備成立的一戰華工紀念館的事,整個下來,就沒說一件她自己的事情。

    “你見過老太爺了?”聽著聽著,仁叔便有點皺眉,“剛才那些事情都和老太爺說了麽?”

    “見過,沒敢提這些。”香凝一副你以為我真傻啊的模樣,“就說了說少爺的功課如何如何好。”

    “老太爺什麽表情?問了什麽?”

    “老太爺對少爺搜集的古籍,很高興,說要少爺有時間多收集一些送迴來。”香凝想了想,“老太爺看起來挺高興的。”

    仁叔點點頭,不知道老太爺要是聽說少爺去樂隊唱歌,會不會不高興。又問道,“老爺那,你去了沒有?”

    “去了。”香凝這才低頭,“老爺問的很詳細,我一不小心說漏嘴了。才告訴老爺樂隊的事。”

    “哦。”仁叔對老爺還是很了解,這種事情,他還是能接受的,“老爺都問了什麽?”

    “老爺問的很仔細。”

    “說些什麽了?”仁叔最為關心的是老太爺,老爺,對少爺的態度。

    “老爺說少爺的一戰華工紀念館的事情辦的很好;說那個樂隊的事情,是胡鬧;說到開班唱片公司的事情,他沒說話;說到少爺去加拿大的事,老爺也沒說什麽。”

    香凝看父親的臉色沒有變化,才放下心來,應該沒在老爺麵前說錯話。

    “吃飯了,吃飯了,你們父女兩人,不要在聊了。”李嬸今天的聲音也爽快了很多。

    此時,老爺李基坐在書房中,兒子終究還是去了加拿大,逝去的往事,也在他記憶中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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