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東廂房後,林菱壓抑許久的情緒就再也按捺不住,隻行出三五步遠,就在細雪飄零的夜風中燙紅了雙頰。


    剛剛實在是太尷尬了!


    程度僅次於去年夏天,在煉丹房裏撞破父親和燒火童兒……


    但那次畢竟錯的不是自己!


    而這迴……


    用力搖動臻首,林菱強行壓下了心中的窘迫,催眠似的自我寬慰著:往好了想,這也未必是什麽壞事,起碼向那王守備表明了自己寧死不屈的決心。


    這般想著,她那鵝蛋臉兒上的溫度,才稍稍減了幾分。


    挑起門簾,推開西廂房的房門。


    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林菱卻突然發現許韶蓉那愈顯單薄的修長身影,正在燭台前焦躁的徘徊著。


    “你沒事吧?”


    與此同時,許韶蓉也看到了門口的林菱,急忙快步迎了上來,隻是走到半截忽又停住了腳步,硬是將滿臉關切偏轉了七十五度,別扭的嘟囔著:“莫要誤會!我……我隻是想打聽一下,那人……”


    吞吞吐吐間,她眼角餘光猶在不住的掃量著。


    看到林菱衣衫齊整,她明顯鬆了口氣,等發現林菱發髻散亂,立刻又瞪圓了美目,原本嘴裏吞吞吐吐的敷衍,也瞬間化作了高亢的怒喝:“他……他對你無禮了?!他怎麽敢這樣無恥,不是都說好了,要等你的家人來贖麽?”


    言語間,幾步搶到了林菱身前,一把捧住了林菱的皓腕,十根指頭不自覺的箍緊,將帶著體溫的關切深深烙了上去。


    之前林菱一臉失魂落魄的出門時,許韶蓉心下其實也曾冒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快意。


    但隨著時間推移,她心中的幸災樂禍,卻漸漸被忐忑與擔心所替代了。


    說到底,她畢竟隻是個十六歲的天真少女。


    遭遇背叛的怨憤與不甘,雖然已是刻骨銘心,卻還不至於泯滅她與生俱來的純善。


    尤其一想到林菱多半也在承受著,那日自己曾經遭遇過的一切,那同理心就直個勁兒的往上泛。


    而林菱有些愣怔的與她對視著,當發現那燦若星辰的眸子裏,滿滿都是情真意切,全無半絲的怨憤隔閡時,心下的愧疚便似潮水一般洶湧泛濫。


    可惜現如今想要後悔也已經晚了。


    而且……


    自己真的會後悔嗎?


    想想家中幼子,以及九泉之下的亡夫,林菱心中的天平搖擺片刻之後,終究還是偏向了更為自私的答案。


    唉……


    無聲而羞慚的歎息著,林菱勉強扯動嘴角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王大人急著請我過去,是想讓我幫趙姨娘診脈——她多半是害喜了。”


    “趙姨……趙姐姐害喜了?”


    少女微微一怔,緊接著忽然甩脫了林菱的手腕,再次別扭的偏轉了小臉:“嘁,如此說來,倒又讓你逃過一劫!”


    說著,順勢轉身就要進到裏間。


    林菱見狀忙道:“邵蓉,我有幾句……”


    “閉嘴!”


    少女霍然迴首,兩排編貝似的銀牙先是狠狠一攏,繼而憤憤的嗬斥著:“誰允許你喊我的名字了?!”


    迎著少女那去而複返的怨憤,以及一絲尚未來得及消退的釋懷,林菱卻是小心翼翼的提點著:“且不說前程如何,經我這幾日暗中觀察,那王大人實是個知冷知熱會疼人的。


    現下趙姨娘有了身子,多半是沒法子再侍寢了——屆時他若再有什麽想法,你不妨稍稍順著些……”


    “囉嗦!”


    聽到這裏,少女一聲嬌叱,飛也似撞進了裏間,又‘砰’的反鎖了房門。


    唉……


    麵對這那緊閉的門扉,林菱又是一聲悠然長歎。


    也不知她能不能聽進去,如果不成的話,怕也隻能等自己脫身之後,再設法彌補一二了。


    想著再過兩三日就可以母子團聚,原本滿是憂愁與羞慚的臉上,漸漸又沁出了淺淺的笑意與溫柔。


    …………


    東廂房裏。


    王守業孤獨的斜依在羅漢床上。


    紅玉既然疑似有了身孕——因為時日尚淺,尚不能完全確定——原本一龍二鳳的設想,自然隻能胎死腹……


    呸呸~


    使勁啐了幾口,把那不吉利的詞兒拋到九霄雲外,王守業順勢換了個更為愜意的姿勢,再次仰望著屋頂發起呆來。


    榮升準爸爸的喜悅過後,他心下卻是沒來由的湧出些不真實感來。


    尤其是迴顧了自己穿越後,這短短幾個月的起起落落,更是滿腦子浮生若夢的虛無。


    恍惚間,就覺得隻要明天旭日東升,這所有的一切都會化作泡影。


    “老爺。”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嬌杏的聲音:“姨娘已經睡下了。”


    “哦。”


    王守業含糊的應著,卻依舊沉浸在迷失了自我的小天地當中。


    直到那嬌憨火熱的身子,自大拇腳指一路濕纏上來,他這才在骨酥筋麻中清醒了幾分。


    然後輕車熟路的探手一撈,似個手中有桃的猴子般,漸漸撫平了紛亂的心緒。


    唯一可惜的是,嬌杏尚顯青澀稚嫩,少了些沉甸甸壓墜枝頭的充實感。


    果然!


    當初就不該答應什麽自贖……


    “老爺……”


    甜到發膩的唿喚,再次打斷了王守業的‘追悔。


    也罷,既然已經錯過了,能充實別人也是極好的。


    …………


    就在不得不省略的同時,東廠某座荒棄已久的小院裏,一場與王某人息息相關的密議,正在悄然進行。


    “怎麽迴事?”


    為首之人將蘊著幽香的信紙拍在茶幾上,不悅的質問著:“那沈林氏怎得突然就要自贖了?”


    四周靜了片刻,才有個王守業極為熟悉的聲音迴道:“沈林氏素來有些心機,原想著能和許家千金互補,才特意挑了出來——現下看來,她應是設法說通了王伯成,所以……”


    “我管她是怎麽做到的?”


    為首之人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我是問你,準備如何應對!”


    那熟悉嗓音隨之變得簡練起來:“要麽殺雞儆猴,要麽計劃提前!”


    為首之人默然片刻,搖頭道:“眼下猴兒還不知就裏呢,你殺雞給誰瞧?把計劃提前吧。”


    “是。”


    “這次謀算的周祥些,再敢出紕漏,我這裏饒得過你,宮裏邊兒怕也容不得!”


    “卑職明白!”


    待那熟悉的聲音鄭重應了,為首之人又把目光偏轉向另外一個角落。


    “你那邊進展如何?”


    “大人,試了幾次都近不得身——有傳聞說,那酸丁當初在漷縣就傷了腎水。”


    為首之人聞言,忍不住哂笑道:“怪道連他沒過門的媳婦兒,都被人拐去當了小妾,感情是個不中用的!”


    頓了頓,又肅然下令:“不過差事還得辦,而且要辦妥!既然下三路走不通,就尋些物癖雅好什麽的,總之得把人給我盯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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